花盈瞪大了眼,泪水又泛上眼眶:“不会的!爷爷他……”
昨日爷爷还打趣要看他成家立业,孩童嬉笑打闹,享天伦之乐,怎么会自我了结!
雪长老背着手,挺直腰杆,半眯着眼,不苟言笑:“同尘剑出现在案发现场,毓秀湖里的老龟亲眼看到你进了花长老房间。人证物证具在,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将嫌犯拿下!”
一众小仙聚阵提剑,徘徊不敢上前。
那可是风禾啊,上神啊!
风华拦在落衡身前:“雪长老,此案尚有疑点……”
“啧,罗里吧嗦。”落衡踹他一脚,对雪长老笑笑,“我有嫌疑,按律理应收押。来个人带个路,牢房怎么走?”
他对燕回眨眨眼,轻声道:“回去等我吧,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雪长老道:“二位关系不浅,可能有共谋嫌疑,一并带走!”
落衡强装的那点礼貌荡然无存:“老头,我给你三分薄面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方才的话。”
燕回把他往身后一拉:“雪长老所言有理,燕回服从就是。”
“蠢货!”落衡在他小臂上一拧。
燕回一笑,拉住他的手,俯在他耳边:“前路未知,我在你身边才放心,就当我自私一回。乖~”
这么多人呢!
落衡耳朵红了,他立马把人一推,迅速扣上兜帽。
雪长老暗暗一笑,闹吧闹吧,后面有你们好受的……
一声霹雳落下,大雨倾盆而下,风吹雨打花飞叶落。
风华在落衡头顶撑开一把伞,青色油纸伞上一池荷花,伞柄上一排小字,是小孩子稚嫩的笔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我们会想办法的……哥……”
那个字眼像是粘在喉间,一出声撕掉一大块血肉。
落衡挪开目光:“用不着。”
风华不由分说把伞塞进他手里,退回雨幕,顷刻浇了个透。
“诶……”
落衡捏紧伞柄,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
也不知道自己开个结界,蠢死了。
绕过大片芳菲,人气渐渐被抛在身后,周围越发阴冷,风声渐弱,雨却是越大。
周围一片深绿,淡淡云烟,枯藤老树在大雨中萧条落寞,寒鸦凄切,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落衡握住燕回手,把他拉近,低声道:“有问题,小心点。”
他拔高声音:“雪长老,这不是去牢房的路吧?”
领头的老者脚步不停:“自然不是。风公子何等人物,不敢让您屈尊住那普通牢房。我们为您准备了礼物,稍安勿躁,前面就是了。”
不安好心。
落衡拉紧披风,这里着实奇怪,冷的不寻常。
水月洞天没有四季,春季永恒,花开不败,生生不息。这里却寒气逼人,他不记得族里有这么个地方,甚是不祥。
雪长老停下脚步,屏退侍从:“接下来的路,就由我为您带路。”
他低头一笑,吹了声口哨。
“祝您黄泉路上一路顺风,走好。”
雨林深处响起一声野兽的嘶吼,震动天地,疾风扑面而来,混着口水的腥臭!
落衡心中警铃大震,拉着燕回往回跑。
他真没想到雪家胆子大到这种地步,敢公然动手!
岔路口,燕回强行把人一拉,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这边!”
他默默数着岔路,来时已经默了张地形图,可兜兜转转他慢慢停下了脚步,紧张道:“不对!这不是来时地地方!”
雨林深处静谧无声,就连雨水都悄无声息,那不知哪头猛兽的声音也不得听闻,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落衡手伸出伞外接雨,那水珠竟神奇避着手跌落,临近地面时悬空流动!
“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落衡自嘲一笑,收了伞,“还真是适合我。”
雨水倾盆,身上却是干的。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燕回碰了碰枯瘦的树干,触觉是干的,看着却是雨水浸透的黑褐色。
“这是……幻境吗?”
“是也不是,名换桥松,真假参半。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你的五感,就像是我现在说的话,也不要相信。”
燕回歪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可你说的话我没办法不信。”
“咳咳……没羞没臊。”落衡脸埋在兜帽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嘴贫。”
燕回往他身边一挤:“现在想退货已经晚了,只能委屈落落了。”
他靠的太近了,两颗心脏同频共振。
落衡不自觉地靠近那嫣红的唇,知道不合时宜但情不自禁。
都怪燕回,让他也染上了轻浮。
突然,一道戾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他慌忙一推燕回,手上不可避免划下一道血痕,定睛一看心跳却漏了一拍——有两个燕回!
新冒出来的燕回着急对他伸出手:“落落,过来,我是燕回啊!”
方才的燕回愈发着急:“落落!我才是真正的燕回!来我这里,相信我。”
他与两人拉开距离,视线不断徘徊,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可惜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镜子一般!
“如何证明你是燕回?”
新冒出来的道:“我今年二十四岁,二十年前入神瑛台,师从尚左使,师叔是祁进祁台主和葛州葛师叔。”
一字不差。
原先那个道:“我幼时与崇文和春山哥交好,师父一家亡故在三年前上元夜,后什么也查不到。直到落落你出现,我才看到希望。你说,你是来度我的神明,可还作数?”
这个好像更情深意切些。
对面那个道:“你曾送我一束茉莉,我为你种了一片小花园,你说那时我们的小天地,我们回家后一起去看看吧。除草施肥浇花,有你在,怎样都好。”
好像也不差。
落衡警惕地盯着两人:“可我活不了多久了。”
新出来那个抢答,言真意切:“会有办法的,我去求雪姑娘施救。哪怕不成,我陪你黄泉走一遭也好,你在哪,我就在哪,生死不论。”
“别!”落衡心里一颤,他舍不得燕回陪他死,“好好活着,不许玩殉情那一套,俗气又无聊!”
对面急得双眼通红:“落落!别被他蛊惑,我才是燕回!大力和嗡嗡还在翡翠山等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的。相信我,来我这。”
落衡慢慢靠近新出来的燕回:“如果你是燕回,吻我。”
对面的燕回周边雨珠串成线,迅速一圈圈缠绕,锋利的细线割裂每一寸肌肤,他不住挣扎喊叫:“落落!不要!”
他皱着眉,漆黑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燕回:“吻我。”
燕回轻笑,挑起他的下巴贴近嘴唇。
落衡小幅度一避,下一刻却被燕回搂住脖颈被迫拉近,在他唇贴上来的那一刻,一柄短剑从伞柄中抽出,毫不留情插进燕回腹部!
他冷眼扫一眼不可置信的“燕回”,果断转身劈开燕回身上密密麻麻的雨丝,一把把人抱在怀里。
“我来了。”
“燕回”伤口不断溃烂,皮肉外翻,最后外皮竟是一张树皮,一只硕大的四脚兽钻出来伸个懒腰,两翼扑棱出大风,头发刺猬一样竖起,发出一声嘶吼!
狗叫一般!
落衡拉着燕回一滚,避开声浪:“是穷奇!”
上古凶兽怎么会出现在水月洞天,不是早就被四象封印在不周山下吗?
穷奇凸出的眼珠迅速调转,利爪呼啸而来。
燕回揽着人往上一跃,运起扶摇步踏树而行,在雨幕中晃出残影。可下一刻,身边一道劲风刮过,穷奇硕大的身影就挡在眼前!
比扶摇步还快……
燕回急转直下,专挑密实的林子走,身后不断传来树木断裂的声音,狗叫声也越来越近。
正前面有棵巨树,他紧急刹车往旁边一滚,爪子在十人合抱粗细的槐树上挠穿!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没被穷奇弄死先自己累死。
落衡喘口气,强行运起灵力,还没聚起就呕出一口血。
身体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燕回一慌,把人往背上一抗,迅速夺过一阵接连的进攻,灵力提到极致,速度也提到前所未有。
“别逞强!有我呢!”
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震天动地,让高负荷运转的心脏都一颤一颤地缩着疼。
“你带着我跑不掉的。”落衡着急道,“你放我下来!”
燕回抿紧下唇,不断在林间穿梭。
突然,利爪割裂的风声就到了耳旁,燕回迅速一侧身挡下一击!
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嗯啊……”
前胸顿时血流如注,隐隐能看到肋骨。
“燕回!”落衡整个人被甩出去,连滚带爬地跑到燕回身边,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眼皮一跳,心脏更疼了。
穷奇紧接着发动进攻,抬起前爪砸下来!
落衡紧急调动念力,四周折曲老树疯长,形成一个密闭紧实的牢笼,新长成的藤蔓一圈圈裹住躁动的凶兽。
他喘着粗气拉起燕回,拖不了多久,他们得快点。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脱力让燕回的步子越发沉重,他尽力抬起身子不让落衡太吃力,自己脚下一绊,带着两人一起从山坡上滚落。
落衡护着燕回头,落地的时候把自己垫在下面,骨骼移位的疼让他呼吸一滞。
原来垫背这么疼……
不行,这里太空旷了,得快点走。
还没等落衡把燕回拽起来,穷奇扑扇着翅膀已经高悬头顶,灵力铺天盖地涌下,搅乱四周雨水。
落衡咬咬牙,短剑毫不犹豫戳进胸口,心脉仅存的一点本源神力钻出来,丝丝绕绕。
死一个还是死两个,他一直都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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