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山以后，便朝着老板娘的店铺走去。

山下并无房屋，大抵是因为山上不仅有野兽还有这尊“大佛”，人人得而避之。

被房屋阻断一部分视野后，眼前总算有了些颜色。不同于山下那一片空旷，除了草就是花，花也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黄花。而眼前的街道，才像是真正的人间。

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场景，吴城莫名有些感慨，他曾立誓不再想目睹这人间的悲剧、众人的奚落。但如今热闹的景象却与他印象中血流成河的场景截然不同，百姓安居乐业，何尝不是一种再无悲剧的实现呢？

一路上但凡百姓看到吴城，都会畏惧地退向两旁，然后各自转过头开始窃窃私语，神情憎恶，顺带着云晓四人也被赠送了几个翻上天的白眼。

吴城看到众人的神情，脚步一晃，险些站不稳。

也有几人认出了薛谌是前些日子追着双煞弟弟跑的那位大侠，虽不敢靠近，也会在两旁大声喊着：“少侠，这是抓着了？真是英勇无双啊！”

剩下的百姓听到也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纷纷转过脸来想一睹大侠的风范。

然后，一大束目光便射向薛谌和陈珂。前者年岁较小，看着还像个奶娃娃，应当不是；后者玉树临风，一双眼里的正气凛然多得都要溢出，是了是了，就是这位大侠。

赶紧上前细细观摩。

薛谌不喜别人靠近，早早走到后边，和吴城同排，百姓一看，也不敢靠前。于是都卯足劲往陈珂身上挤。

薛谌原先和云晓一排，前面是林竹和陈珂。现在只有云晓一人站在原女主身后正大光明地嗑cp，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周围的百姓蜂拥而至，围得水泄不通，把林竹和陈珂撞在一起。

“少侠好英姿！”“少侠真是英勇！”“少侠……”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是有一百只蜜蜂在你身边嗡嗡嗡。

不过在场各位都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勉强能够忽略掉这些嘈杂声音。

陈珂原本正和林竹说着话，刚说到自己为何来到瑞庄时，不知被哪来的一道力直直推入林竹怀中。

云晓在后面正大光明地看着，心里也是一惊，男主直接投怀送抱了啊。

她盯着陈珂的小动作，誓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原书中，陈珂为什么能后来者居上，一个是因为前者不争不抢，薛谌年岁较小，不开窍，在后面才慢慢意识的时候已经迟了，另一个就是因为林竹本身对感情也比较迟钝，但是敌不过陈珂一次又一次的主动。

陈珂虽然出身世家，为人温和有礼，看似于感情之事一窍不通，但其实对于男女之事可比薛谌有手段多了，可能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吧。

陈珂的父亲天天围着夫人转，儿子都没时间亲自指导。索性到后面陈珂便开始自力更生，自己看各类武功秘籍，有困惑才会找父亲。

薛谌在后边，看着云晓一瞬不瞬地盯着陈珂看，心里有些解脱。但又看见陈珂脸上一闪而过的笑，他又拧起眉来。

这边林竹好不容易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重如泰山的陈珂摆正，便赶紧躲到后面和云晓为伴。

众人都不再说话，心里各有心事，只有陈珂懊恼地费力往前挤去。

好在，老板娘的店就在这一条街上，只管往前走就是。

老板娘早被街上的动静引出来了，看到众人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才反应过来，眼前一亮，急忙将人迎入屋内，看到后边的吴城时愣了下，不知作何反应，好在云晓特意落后几步，摆了摆手，化解了两人间的尴尬。

老板娘并不知晓吴城是她铺子那事的幕后之人。

吴城早在下山之前就听云晓他们介绍过自己的“丰功伟绩”。心中难以忘怀，毕竟这些事在他陷入低谷之前都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他从前一心只有捍卫正道，也未曾想过自己流落至如此境地是这一幅不成器的光景。

待到屋内之后，众人纷纷落座后，只见吴城仍然站着，他对着正招呼小厮端茶倒水的老板娘，鞠了深深一躬。

“我知姑娘不知晓我先前做过的事，那红疹粉，是我叫人洒的，先前店里撒泼的也是我。我不祈求姑娘的原谅，听闻先前遣散多名雇员，现在店里人手不够，我想给姑娘当牛做马，将我先前造成的损失填补回来。”

说是老板娘，但其实她年纪并不大，约莫二十五。

“叫我函娘便好。”自她成立这铺子以来，已经很少有人一口一个姑娘叫她了，大多都是叫“老板娘”、“掌柜的”......

她向来也是朝着妇人的模样打扮的，看起来更稳重些，也能少些麻烦。

听完吴城这番话，函娘蹙了蹙眉。任谁听了这话都不会相信先前一个狂躁残暴的人会突然变得温顺知礼吧，虽然态度看似非常诚恳，但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姿态。

林竹看出函娘心中所想，吴城也同样看出，眼神转向他们。

林竹朝吴城点了点头。

这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但每次想起都记忆犹新，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的一生。

“我原先是......”

吴城原先是一名修士，甚至出身于当时朝内排名前五的修仙世家。本朝内的众多世家大多参与过百年前的人魔大战，战胜后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延续至今，其中实力保存较好较强的四家就位列于前五，而有一家格外特殊，是近三十年发展起来的林家，正是第五。

十年前，吴家开始无端死人，虽然死的都是些没有灵力的小厮丫鬟，但也引起了家主的注意。全府搜查了将近一月，仍然无所收获。而且在此期间，仍然有人持续不断地死去，甚至包括一些刚入门的初级修士。所斩杀之人的等级越来越高，全府上下陷入恐慌。

此时，更为棘手的来了，周围的府邸也陆续出现普通人遇害的情况，但数量较少，一两人左右。猛地，吴家便被指出有魔修在暗处害人，一下将吴家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吴家的人向来直言不讳、见义勇为，便被人传谣吴家子弟品行不端、横行霸道、口出狂言。

在巨大的精神和身体双重压力下，吴家某个长老突然在某次处理府门处的事务时，被不知何人刺激，突然当众暴起伤人，无人死亡，但因此坐实了吴家有魔修的谣言。

家主勃然大怒，将那长老叫来，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大骂长老的行为。长老也气极，以家主懦弱无为辱骂回去。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大战，不知为何所有人像是被点燃了怒火一般，打骂不停。

“当时我胸中也积攒着一团怒火，我拔出本名剑，肆意挥剑。我耳中充斥着刀剑的碰撞声，这也更加激发我心中的杀意。当时......”

“整个场面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等吴城清醒过来，他倒在血泊中，身负重伤。摇摇晃晃站直后，放眼望去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而在他不远处的，心口处插着他的剑的、瞪大着眼睛的，是他的父亲。

人间杯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