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就是想说，橘猫和狐狸既然不同物种，我们俩是是是……是怎么成亲的？而且我看你挺……挺凶的，为什么会被我赶到沙发上来……我……”

小狐狸有些被姜烈的动作吓到了，说话又不利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是，兄弟，人和妖精都能和平共处了，不同物种之间结婚怎么了？再说了，前段时间妖界不是已经通过了新修订的婚姻法了吗？人和动物都能结婚了，不同种的妖精结婚怎么了？”

等等，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诶我说，谁是橘猫啊，你有完没完？”

姜烈又气呼呼地补了一句。

嗯？好像还是不太对！

“不是，谁跟你结婚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虽然法律允许，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男人结婚？”

终于反应过来的姜烈瞪大了小眼睛，里面装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我是女人！”别看小狐狸失忆了，人也迷迷糊糊的，但比姜烈能抓住重点。“我们不是夫妻吗？那……那我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女人吗？难怪姜烈觉得她说话柔声细语的，不像个男孩子。

事已至此，热心市民姜先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耐着性子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句地讲了一遍。

＊

“现在听明白了吗？”

姜烈尽量用比较平和友好的语气询问小狐狸，还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有好的笑容。

“所以我是你晨练爬山的时候从山脚下捡回来的？”

“嗯。”

姜烈继续保持着惯有的职业假笑。

“帮我包扎伤口，还把自己的主卧让给我？”

“嗯。”

姜烈尽量坚持，但觉得自己的耐心马上就用完了。

“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

就要坚持不住了，再多问一句信不信我骂娘！

也许是心灵感应？小狐狸好像意识到了对方的情绪快要绷不住，又陷入了沉默，眉毛也渐渐拧到了一起。

由于每次沉默之后，对方都会问出更奇怪的话，姜烈已经准备好那句骂娘的话，只等对方提问，随时脱口而出。

“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

“你他……”不对，等一下！

这小狐狸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姜烈把那个“娘”字生生咽了回去，道：“也不是……不可以。”说完有些后悔，随便和女孩子开这种玩笑，好像不太礼貌。

姜烈看着对面的小狐狸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还扬起一个温暖讨好的笑容。

“既然不可以，那就算了，我会用其他方式报答你的。谢谢你。”

说完，小狐狸扑过去给了姜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转身回了主卧。

啥玩意儿就不可以了？我啥时候说不可以了？这孩子耳朵塞鸡毛了？

以前只听说过“半聋”，没成想今天真就让他给遇着了。

姜烈小小的眼睛里有的是大大的疑惑。

说出来的话还能以装傻的形式收回去？

虽然姜烈是个彻头彻尾的单身主义，但他从小就喜欢和人较劲。

“我就不信了，早晚让你心甘情愿以身相许。”

感情没有可以慢慢培养，这么大个麻烦都捡回来了，要是不把人哄到手，对得起你那个半夜被叫起来的四分之一个救命恩人吗？

“等会儿，小狐狸，你先别走。”

姜烈准备和他，嗯……或者是她，先掰扯掰扯，把所有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你后悔了？”

“你先闭嘴，你拿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烦了我一早上了，也该轮到我盘问盘问你了吧？”

小狐狸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乖乖回来，坐到沙发的另一端。

姜烈暗道：“不愧是小狐狸，失忆了还这么狡猾，正事儿还没聊呢，差点让她给糊弄过去。”

“名字不记得了，姓什么还记得吗？或者家住在哪里？”

小狐狸摇摇头道：“不记得。”

好么，一问三不知。

“这个是你的吗？”姜烈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上面吊着一个指节长短的玉坠。

小狐狸接过项链，像是个竹子或者笛子之类的绿色玉坠，上面刻着“幻音”。

小狐狸鬼使神差般点点头，“好像……是我的。”

“那我看你八成就叫‘幻音’，这个项链可能是家里长辈送你的平安符之类的东西。”

“不、不一定吧……我觉得……”

“你是觉得还是记得？”

小狐狸正想说什么，被姜烈打断。

“觉、觉得……我不记得了……”

“那你听我的，就先叫这个，等你想起来，再改回去，名字而已，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不吃饭！”

姜烈懒得听小狐狸慢慢思考再解释给他听，那太麻烦了，他的耐心已经是负数了。

“那我姓什么？”

“我看狐狸精……咳咳……狐妖……狐妖好像很多都姓苏，不然你就先姓苏？”

这人真麻烦，有名不够，还要姓。

“苏……幻音？”好像还挺好听的。小狐狸点点头，算是认下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苏幻音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姜烈。

这太犯规了。姜烈不太自然地别回头，不去看她。

“我怀疑你不是我们这里的妖，无论是你的打扮，还是你的状态，而且我怀疑……你没有通行证。”

“通行证？”

“你是不是偷渡过来的？”

“偷渡是什么意思？”

姜烈张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从何说起，犹豫再三，起身去书房，拿了一张类似宣传单的东西给苏幻音。

“人、妖共处三项原则？”

人、妖共处三项原则，即，双方永久领域、彼此不侵犯和干涉、和谐共赢。

一、双方永久领域原则。即，人间与妖界的界限一经确认，无论任何人或者妖，都必须严格遵守，不得越界。如需跨界，必须持有本人的有效合法通行证。

二、彼此不侵犯和干涉原则。即，双方不使用武力解决任何问题，且互不干涉对方的治理方式和统治政策。若在处理跨界问题上出现争议，双方需进行协商，共同解决。

三、和谐共赢原则。即，人、妖双方地位平等，双方不以损害他方利益的方法谋求特权或攫取本方的片面利益，互相尊重，和谐相处，彼此帮助，互利共赢。

“这里是人间？”

“当然。人间的妖和人类差不多，世代生长在这里，属于这里，寿命比人长点不多，灵力不高。妖界的妖是传统意义上的妖，灵力因天赋和年龄的不同，有明显阶次。两者有很大区别。”

姜烈是人间的妖，而且出于兽类的直觉，他认为苏幻音有很大可能不是人间的妖。

“如果我是妖界的妖，而且没有通行证，会怎么样？”

“轻者遣返，重者监禁。”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失忆状态下的苏幻音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可以……留下来吗？”

“可以。但是我本来是要把另一个房间收拾出来租出去的，如果你要住，要付房租。我知道你没有钱，所以准备让你以工抵债。”

姜烈收起那份《人、妖共处三项原则》，本想拿出一份合同，但想想又觉得算了，小狐狸不认识人、妖通用文字，签了也不生效。

可惜了，枉我还想做一次精明的商人。姜烈暗自感叹。

“我收留你，帮你找丢掉的记忆，作为回报，你给我打工抵债。

“我有一家酒吧，会员制，只针对妖类开放，对你来说应该还算安全。你到那儿给我帮忙，用来抵租金。

“我不知道你们的语言习惯和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如果你听不懂我说的东西，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就明白了。”

苏幻音点点头，表情木然。

“你现在可以去洗个澡，我出去给你买些我们这边的衣服。我自己带钥匙。房间有结界，你不开门，不会有人硬闯。明白吗？”

“明白。”

姜烈只简单演示了一遍热水器和浴缸的使用方式，苏幻音就学会了。

姜烈感叹：还是个一点就通、一学就会的聪明狐狸，不来人间体验一下上学的“乐趣”，真是太浪费了。

姜烈的思维有些不集中，才不到半天，已经完全把潜意识里“这是个危险人物”的警示忽略掉了。

＊

苏幻音屏息凝神，任凭花洒喷出的水自上而下不断冲刷，双手攥拳，微微运功，感觉体内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微微外溢。

苏幻音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缓缓抬手，十指交错，指尖轻颤。

蓝紫色的光芒自手中绽放，随后扩至全身，整个人泛起柔和的光晕，周边的瓶瓶罐罐也跟着微微晃动。

苏幻音稍稍用力，治愈之力融入身体，伤口随之开始慢慢愈合。

将愈未愈之际，忽然收力，光芒散去，周边环境恢复如常。

＊

苏幻音穿上浴袍，把门开了个缝，拿过刚刚姜烈放在门口的衣服，换好出门。

水珠顺着她乌黑的长发滴落，湿润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显露出柔和的轮廓。款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忘了拿这个给你，我平时用灵力比较多，不太用吹风机。”

苏幻音打开摸索着打开那个叫吹风机的东西，被吓了一跳，手一滑，东西直接摔在了地上，转而向姜烈求助。

“那个……猫哥……你能不能也用灵力帮我吹一下？这个……有点吓人。”

苏幻音声音微嗲，还很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姜烈心里骂骂咧咧，却还是催动灵力帮苏幻音弄干了头发。

“早知道就不提了，她头发那么长，太费灵力了。”

姜烈一边嘟嘟囔囔，那种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猫、妖！！！”

“那你是什么？”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你以后就叫我名字，或者姜总也行。”

姜烈有点想自废双眼，苏幻音那张脸实在是太……尤其是洗完澡露出真容之后，着实让人难以集中注意力。

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说它勾魂摄魄都不为过。

有这样一个小狐狸在，绝对不利于身边人的人格独立。

＊

所以，姜烈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总之，肯定不是苏幻音以为的橘猫精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