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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挂着“乔宅”匾额的地方,却是梁霁最熟悉的地方。
而自从乔小姐离奇死了之后,那个有着棵巨大灵树的院子便成了乔家的禁地。梁霁甚至没有很刻意地避开守卫,就轻易地进去了。
他拨开那些飘荡的白幡,就看见满院子落叶堆得老高,而那些落叶的正中央,他的树已经暗淡无光,没了生机。
……
梁霁往前迈出一步,却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他双腿瘫软,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跑来乔宅的路上用尽了。那口气松了,他便再没了站起来的能力。
梁霁麻木地用双肘撑起身体,以游水的姿势拖着双腿对抗那些落叶,最后,靠近了他的树。
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更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树灵散了,杨万缕死了。
本来迟疑着不敢靠上去的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他放任身体往前一倒,死死拥住了那棵树。
树很大,他根本不可能完全抱住,只好尽力贴近一点。
幻术失效后,他已是满脸狰狞伤疤,但他想了想还是把脸贴了上去。他紧紧贴着干枯粗糙的树皮,好像这样就能更大面积地接触这棵树。
不多时,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是鞋底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梁霁却没有警惕,也没有回头。
……
他早就有了猜测。
梁霁自认算得上梁家的重要人物,当初又怎么会那么轻易逃出乔家?
他区区结丹境,又怎么会在那些世家的天罗地网中活下来?
包括现在,他一个修为尽废,满身不堪的人,怎么可能在半夜混进听香第一大世家,乔家?
那人越走越近,没有停下的趋势。
梁霁到底是把头向后转了些。
果然,满地枯叶中站了个人。
那人锦衣着身,玉佩琳琅,鬓发齐整。可是,过分的肥胖使他没有被这些衣饰衬得温润,反而显得油腻。
此时,他正眯着眼睛看过来,脸上是肉挤肉的笑。
梁家被血洗那次,乔洒松在绛楼,并没有出现。
所以,五年了。从怒丧魔那件事之后,梁霁有五年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在这样的情形里,乔洒松没什么预兆地站在他的身后……梁霁觉得自己快要认不出他来了。
与身材或是衣着都无关。梁霁不是没见过乔洒松变胖后的样子。可是,看着现在这个人,他还是由衷地觉得陌生。
他这么想着,也就嘶哑着声音开口了,
“乔大哥,你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修道不同,自然变了。”乔洒松脸上的肥肉跳了跳,最后还是维持了那个笑容。
“……”
是吗。
梁霁不知道乔洒松做这些似是而非的,好像保住他一条命的事,到底是什么用意。他也不想知道乔洒松在这些血仇里,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只是在这一刻,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仿佛跌入地狱的一刻,梁霁很想对面那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能跟他说句话,对他伸出一只手。哪怕,哪怕只是扶他起来。
于是,他放下了抱着树的双手,缓慢地在枯叶中挪动着转过身来。
“……乔大哥,你救救我。”
梁霁并不知道,自己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脸上自灭族以来的麻木淡去了许多。他第一次期冀地甚至是委屈地,对着某个人低声哀求。
他只是发现,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这样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其实梁霁心里也没有真的单纯地认为,乔洒松会怎么救他。
而且,他其实也不需要人来救。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不愿活着了。
可是,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句废话。
就像当年赤乌修出剑灵,他引之为本命剑后,面对那么多人的惊叹赞美,他都一笑而过。
可是看见乔洒松的时候,他面上虽仍骄矜自傲,却不动声色地让赤乌在天上飞了两圈,发现对方没注意自己,还悄声出言提醒,
“乔大哥,你看我,你看看我。”
……
那回,乔洒松看了过去,然后就是满目笑意地夸赞。
这一次呢?
是绝情地转身离开,叫乔家人抓他?
还是再三犹豫却做不到无动于衷,或是心软放他离开,或是亲手杀了他以绝后患?
……
怎么都好,理理他就行。
可是乔洒松没有做出梁霁预料中的任何一种反应,他再也绷不住了一般,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来,
“救你?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梁霁你知道吗?”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你。”
乔洒松看着明显愣住了的梁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产生了一种止都止不住快感,
“所以,我要你,变得和我一样!”
……
哈哈,哈哈哈……
于是,梁霁也低低地笑了出来。他伏在地上,今天早就该流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再也遏制不住地涌了出来,顺着他脸上一道道沟壑的伤疤,一起流进了干涸的土地里。
“原来,是你。”梁霁呕出一口浓黑的血来。
他就说那缥楼楼主吃饱了没事干,要折磨他一个废人。
原来,是你啊……
原来,你这么恨我。
他的笑声不大,却让乔洒松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微地颤了颤。但很快,又狠狠攥成了拳。
梁家逼他修合欢道,梁霁逼他以这幅样子修合欢道。
……他被所有人讥讽耻笑,最后做尽了连自己都嫌恶的事情,才爬到今天。他这五年的生不如死里,哪一点,都少不了梁霁的影子。
他在跪着活。
而梁霁却到死都能挺直脊梁,连被上刑挖出金丹的时候,都能笑出来。那幅云淡风轻的傲然神态,还是他最厌恶的样子。
凭什么呢?
所以,他留了梁霁一条命,想看看他狼狈逃窜,艰难存活会是什么样子。叫他和他一样受尽折磨,和他一样双目浑浊,被抽干气力跪伏在地。
昔日骄矜自傲的小少爷,变得卑微无比,满身尘土俯身做工,好像谁都能来踩上一脚,那双黑白极分明的眼睛也一点点失去了神彩……
本来,这样也就够了。
乔洒松不欲再理会他,也撤下了盯着他的人手,任他自生自灭。
可是。
梁霁,杀了他的妹妹。
听香楼查不出来的事,他却未必想不到其间联系。
当初,他早说这院子或有古怪,封了不要让人住了。可父亲不听,妹妹也不听,他们都说这可是梁霁的院子,定是最好的,是最有助于修炼的。他劝不住,只能反复叮嘱:实在要住,便把院中所有植物都烧掉。
于是他们烧了园子,将那些珍奇花卉连根拔起,甚至抽干造景湖的水,把那些无辜水草都铲了。
最后却没舍得那棵梁家主从雪境带回来的,珍惜无比的灵树……
今日,他隐匿身形站在院中等,亲眼看着那棵巨大的树频繁爆发出异常的灵力波动,千万枝条齐齐扇动,带来一阵阵非自然的狂风,然后,树叶一片一片落下。
廊下,那些为妹妹送行的经幡随风飘动,隐隐抚在他脸颊。
空中是刮骨般的风声,庭院萧瑟,白帘翻卷,落叶不断。如此阴森可怖,乔洒松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竟恍惚觉得听见了妹妹的哭诉。
直到最后,树叶落了满院,堆至他脚踝高度——那棵树,死了。
而昨日,或者说,直到今日缥楼那边的事开始之前,这棵树明明活的好好的。
……
怪不得,一棵连人形都化不成的,他都感觉不到灵体的树,竟能脱离生长地,来回往返。
是他那死状凄惨的妹妹……供给了灵力。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梁霁……
他也没有冤了他。
乔洒松死死盯着几无生机的树,不知何时已经双目模糊。直到感觉眼泪流至唇角,他怔了一下,竟生扯出一个笑来。
那个笑起先是讽刺,后来就好像是拌着痛苦的快意。
……
很久之后,他果然等到了梁霁。他看着他踉跄着跑过去,那么绝望地去拥那棵枯树。
他站在原地冷然地想,
所以呢,梁霁。你让我甘愿忍受一切不能忍受,放弃所有坚持也要保护的人,凄惨的死了。
你让我失去了最后的至亲。
让我彻头彻尾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我便也叫你,所愿皆成灰烬,所念皆无生息。满身愧悔,死生不得偿。
全心全意维护你的树灵,看你受辱,因你而散。
而你最后寄托一点希望的,最后一个熟人,我——乔洒松,不但不要让你轻飘飘的走,反而要踩在你碎掉的脊梁上,再碾上几下。
这样,才叫公平。
乔洒松看着梁霁弓着身子伏在地上,破烂衣衫上脊骨一整条突出来,包在皮肉里,一耸一耸的。枯草般的长发委在地上,乔洒松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他便没有动手去杀梁霁。
因为,他知道他和那棵树一样,活不成了。
乔洒松不再看他,一甩他锦衣的袖子转过身去,踩着那些枯枝,一步步离开。
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快意便蔓延成一种病态的形状,愈发癫狂起来。
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惊觉,他竟然已经有这么恨梁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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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血淋淋的,当事人自己都刻意避开不愿提起的,应该称作“仇怨”的东西。原本可以到这里就结束了的。
可是有人放不下,比乔、梁二人还要放不下。
仇恨,当浓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好像真的可以对峙天道规则,就像厉鬼,就像死灵再生。
那棵从雪境来的巨大灵树,凭借着无尽的不甘与恨意,再次起灵。所用不到半年。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连自己叫杨万缕都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恨。
他知道自己与凡俗植物不同,想要修炼,根本不受心境限制,便在生长地附近吃了几个人,就地化了人形。
正逢那年雪境开放,他像得到了什么感召,就回了雪境。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没有把本体带走。
树灵没有见到雪神。他只在那个纯白空间里,见到了一面连接天地的镜子。
他像是生来就知道镜子的能力。
于是,他对镜子说,“我要问因果。”
镜子问他是何因果。
他问,“死灵怎再生,冤恨何处起。”
谏往镜说,他是雪境法相,是真神护法,早跳出轮回规则,本是没有资格向它问凡界因果的。可偏偏他是在下界修出人身,又沾上数条人命,勉强也可算作下界之人。
不过,既然是以下界人的身份问,就也要付出代价——
镜子要他以灵魂作为交换。
树灵答应了。
杨万缕便记起了他的少爷,和所有的一切——
“死灵怎再生?”
他看见自己枯死的本体下,一个怀抱拂尘的黑袍女子画下聚灵阵法,而他的少爷举起柴刀自断右臂,以鲜血为祭。
……
“冤恨何处起?”
他看见听香楼三大香主之首,翾风娇子黄栖权引诱梁家主,趁其不备杀了他后,残忍榨干他半身修为。
他看见梁家上下恳请听香楼查案,而另一香主王勤为了袒护黄栖权,竟然公然联合其他世家打压梁家,使他们走不出听香城。
他看见梁家内乱后,各大世家都要分一杯羹的贪婪嘴脸。乔家带头杀进梁家,切瓜砍菜一样地屠戮,最后,鸠占鹊巢。
他看见人贩子将他的少爷套了麻绳装进笼子,他看见缥楼众人对少爷拳打脚踢,他看见柳泉为讨好乔洒松去给缥楼楼主传话,他看见那两个不知死活的镖师在那间漏风的木屋里……
他看见回廊下,白幡飘荡,乔洒松满脸恶意的狞笑,和少爷崩溃到极致的眼泪。
……
镜子看在与他同僚千万年的份儿上,给他看了最完整的因果。于是,杨万缕知道了自己前世不知道的,甚至梁霁都不知道的一系列内幕。
他,清楚地记住了每一个仇人。
杨万缕担心自己再次起灵的事情被乔家察觉,便没有修复自己的本体,只吊着一口灵气,勉强维持存活。这样,外界看起来,那棵巨树仍然是“死的”。
而他吃人所获得的力量,也都尽数被他用在报复仇人身上。
他头一个,就砍了缥楼楼主和他那几个狗腿弟子。
这几个人都小有修为,不是普通人,杨万缕为杀他们几乎废了半条命。
他意识到,这样冲动杀人是得不偿失的。而且……也让他们死得太便宜了。
杨万缕迫切地想要修为。
可是他一棵树再怎么吃人,就是能把听香城的低修都吃尽了,效率也是慢。
所以,他操控了很多植物,陪他一起吃人,然后逼迫他们,将所吸纳修为的七层上供给自己。
他是雪神的树,本就是下界所有植物的王。无论那些植物有无神智,修为高低,无一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他就满听香找,终于找出了几个已修出人形,可以稍微摆脱生长地控制的植物。他再“帮”他们一把,直接把他们的本体从土里剥离。
这样便再无限制。
而众所周知,植物离土便无法存活——
杨万缕也有办法。他将他们的内丹挖出,放在自己手里,不断给他们输送灵力生机。
……
可那些植物精怪都是本本分分修炼出人形的,杀人吸食血肉修为这种事极其损伤他们的境界,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做,也不敢做的。
杨万缕便将诅咒刻在他们灵魂上。一旦他们做出背叛他的行为,便会暴毙而亡,灵魂也会自动被杨万缕收回。
……
杨万缕已经疯了。
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他不愿停下来。
每次回到本体旁,看着那个荒废凄凉,早没有一点绿色的院子,他却忍不住地想起从前——满院子的植物精灵围着少爷,少爷温和地给他们讲故事。而他,总是那些听故事的精灵里,最积极的一个……
少爷很宠着那些生了灵的植物。
如果那时少爷见到现在的自己,怕是要将自己视为仇雠,举剑相向吧。
……
死了这么多人,听香城很快压下消息,然后便开始秘密调查。
可他们注定什么都查不出来。
杨万缕是雪境树灵,又不是妖族,自然没有妖气这种东西。而那些被他斩断生机,以自己的灵力操控着杀人的植物,自然也不会在尸体上留下妖气。
麻木又血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杨万缕积攒的修为也早已滴水成河。
他靠着那些植物在听香城屠杀修士上供的灵力,修到了金丹境。
他去找了当年那两个镖师。
然而,当他举起屠刀,终于做好面对那两个畜生的准备的时候,那两个畜生的其中一个,竟然在几年前走镖时遭到袭击,去世了。
……杨万缕只能把他的坟刨开,将那些高度**的尸块再碎千万段!
可哪里能解恨?
于是,剩下的那个段勇,死得格外惨。
杨万缕把自己毒素凝结成絮状,从他的鼻腔耳道探进身体,直到附在段勇全身的骨头上。
那些毒素便从指尖骨头开始,一点点侵蚀……
最后人是生生疼死的。
结界内,杨万缕不停地给段勇输送灵力,护住他的心脉,尽可能地延缓他的死亡。直到最后,段勇所有骨头都被溶掉了,尸体变得软趴无骨,只剩下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肉。
这样恶心的死法,任谁来都要骂一句变态。可是杨万缕却从段勇的死亡过程中,体会到了极致的美。
……
再后来,距离梁家灭门三十六年后。杨万缕成功修至化神。
他先去找了修为在元婴大圆满的黄栖权,顺利杀了她之后,闭关吸收她的修为。
然后是王勤。
王勤不像黄栖权还会偶尔外出,他日日待在绛楼十三楼自己的领域里修炼,根本抓不到人影。杨万缕只能潜入绛楼,摸清基阵,再盗取王勤领域的解阵香。
杀了王勤吸收其修为之后,杨万缕已经是化神巅峰,只差一步就能突破。
可是他满身鲜血,欠了那么多命,为平衡反噬保住命魂已是极限。百年内,他再也没有突破大境界的能力了。
不过也没关系,杨万缕想。
修为不用多,够杀了乔洒松就可以。
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杀了乔洒松。哪怕是虐杀,也远远不够。
杨万缕想他惊惧、惶恐、昼夜不安,他要他跪着向少爷忏悔!
而乔洒松却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这些可能是“梁霁”的复仇。
……
三十六年,虽然对杨万缕来说漫长如亘古,但其实对于修者来说,根本不算多长。
他把少爷忘得干净,然后就当那些血与恨都不存在一样,每天笑眯眯地当他的绛楼弥勒。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没事,他帮乔弥勒一点点想起来就是。他一步步为乔洒松提供线索。香主、人贩子、乔家、掌事……他一个个地杀。
那么深切的恨,那么重要的人,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杨万缕扎起了那条墨绿色的锦带。
再抬眼时,那个满身烧伤疤痕,冰蓝眼眸的高大男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身着月白长衫,墨发束成马尾,眉目清新秀美的青年。
灵力幻化出的水镜里,那青年颤抖地抬起手,轻抚上自己脸侧。漆黑的瞳仁随着水镜波纹颤动,不多时,那双眼已是通红。
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少爷,你好好看着……”
……
所以,碎荷巷缥楼那个夜里,他才不敢回头面对梁天疏。
因为他是顶着少爷从前的脸,去杀的乔洒松。
可他怎么就想不到?
那张脸,那个身形,撑起了梁天疏一生中最值得铭记的时光。哪怕是一个浅浅的轮廓,甚至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梁天疏都一定认得出来。
他怎么会认不得,
三十六年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魂牵梦萦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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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漠,片云观。
听香楼接连死了两位香主,而凶手手段奇诡,不留痕迹。
蓝菁道长的关门弟子,梁天疏道长,听闻此等惨案后十分动容,定要下山探查个究竟。
整个片云观,连山下洒扫的童子都知道,这位梁天疏道长最是心性高洁,不愿理会俗事,且尤为看不起修合欢道这种走捷径的修士。
从来听香城有事,他一贯是不听不去的。
是而关系稍亲近的师兄弟都调侃梁天疏,“为了查出真凶,竟然愿意去最看不上的地方,真是义薄云天。”
……
蓝菁不去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弟子,死死盯着矮桌上的铜钱。
这样的卦象,她怎么能放梁天疏下山?
正想着,她却听道自己那个装了多年哑巴的弟子,开口说了几个字,
“他是为我,我不能……”
就这几个简单的字,一出口,却压得这位南界闻名的女道长喘不过气来。
沉默许久,她素手按在那三枚铜钱上,叹息着勉强争辩道,
“那树是为了梁霁,不是你梁天疏。”
……
可他们都知道,梁天疏就是梁霁。
回应她的,还是那低哑的声音,
“听香城气数将尽,万般起源皆是一个‘梁’字。我没有脸缩在千里漠,端坐高台之上,坐视不理。”
说罢,他起身,向外走去。
“师父,三十六年了,梁霁想活过来看看。”
看看为他复仇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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