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1月
临开市的一个小镇上,有些蹲在路边的年轻人正吸着烟,烟雾遮住了他们的样貌,网吧里是“乒乒乓乓”的机器碰撞声,时不时还传来几句脏话,街上随处可见的各色杀马特,还都同意的打了耳钉唇钉,更有甚者把开了刃的蝴蝶刀挂在胸前,这些都让第一次回国的魏莞莞感到不舒服。
她拢了拢身上的呢绒大衣,脚上的皮鞋踩在肮脏的水泥路上,仔细的避开地上的痰。
“嘘——”
魏莞莞挺住脚步,侧身看了眼,是群在只有9度天气面前穿短袖只为了露出身上花里胡哨的纹身的二痞子,吹口哨的是蹲在地上的那个,她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
“这洋妞长得真水灵,还没成年吧,操起来不知道怎么样?”
“你,去。”蹲在地上的那个很明显是带头的,他向后面的小弟吩咐了声。
小弟有些犹豫,“大哥,这个是洋妞,怕是不好搞吧,别引发什么国际争端。”
“慌什么,这又没监控。”
正说着他们看魏莞莞快走远了,立马没了犹豫跟了上去。
魏莞莞在前面留心着他们和自己的距离,如果他们敢靠近就直接打一顿,然后关进监狱,她才不管那么多。
后面那群人一步步靠近,就在快要触碰到魏莞莞底线时,有人嚎叫了声。
“,姓曹的,我都说了不准欺负人,你们是听不懂吗?”
女孩的悦耳的声音从魏莞莞身后传来,她回头,拉着那个头头的手是属于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那个男生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女孩也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头上别这粉色的发卡,说话时仰着点头,双手环抱在胸前,青春活泼带着点娇气。
“林姐,我们……没有,我们只是想和洋……外国友人交流交流,提升英语水平。”
“滚。”
“林姐”话音刚落,那几个人便撒丫子跑了,生怕被赶上。
校服男退到一旁,林姐上前犹犹豫豫了好久,开口道:“嗯……Nice to meet you.Are you ok?”
魏莞莞扬起笑答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没事,谢谢。”
“你会说中文!”女孩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拉着魏莞莞但快要碰到时又收了回来,道:“你好,我叫林羽,羽毛的羽。那个男生叫顾衡山,我朋友。”
街道一边的男生朝魏莞莞点了点头,就当是打招呼。
“你好,我叫魏莞莞。”
这就是我和林羽认识的全过程,很不普通。
——
1991年六月
我在这待了差不多两年,体验任务也还有两个月结束,在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快乐。
小镇被全面改造,环境变得很好,之前街上游荡的混混也没了,我,林羽,顾衡山三个人每天上下学,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有十个小时待在一起,高考过后就几乎除了睡觉时间都在一起。
本来还想再好好享受最后两个月时光,可他们却都要道别了。
顾衡山的父亲带着小三跑了,听说小三是顾衡山的邻居,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他妈妈气不过带着他在派出所坐了好几天,最后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而此时韶家爷爷快不行了,父亲打了电话喊我回去,只是要多带一个人,韶丞的未婚妻——林羽。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林羽就是韶丞那个十年只见过不到十次的未婚妻。
我永远没法忘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心情,失落,不知所措。
我没有找到林羽,就打算在小镇中走走,我看到顾衡山坐在书店门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问:“你没有和小羽表白吗?”
“表了。”
“被拒了?”
“被她哥拒了。”
或许是看到我迷茫的眼神他解释道:“她哥说小羽已经有未婚夫了,还威胁我离她远点。”
“大清不是早就亡了吗?”
“是啊。”顾衡山抬起头,接着道:“是我不够勇敢,连面都没见过到就跑了,我今天下午五点走,城北火车站。”
我当时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告诉林羽顾衡山要走的消息,如果我不说会怎样呢?
——
1993年4月
那天我还是告诉了林羽,她也去追顾衡山了,回来时林羽的眼睛通红,晚上也哭了很久。
这次换我坐在书店门口了,我也想不通我们之间怎么变成这样。
认识林羽不到两年,喜欢韶丞不止两年。
一月林父去世了,林家由林羽同父异母的哥哥继承,二月林母病重住院,三月韶林两家定亲。
那时我在英国读书大二,学的是服装设计,再次回到法国就是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我站在花园中,林羽走了过来,她瘦了好多,身上的礼物格外突兀,她说:“你没有和韶丞表白吗?”
我说:“是我不够勇敢,连面都没见就走了。”
“是啊,你们都不勇敢。”林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还是得林姐来。”
——
1997年八月
去年十二月底韶林两家完婚,今年八月韶家长孙韶栩出生了,这次是来参加满月宴的。
宴会上的流言蜚语太多了,我又去了花园,这次碰到了韶丞的母亲Elodie Jardin。
(以下对话为法语)
“我本以为你会嫁给丞的,至少你爱他。”
我没说话。
“这是日记本,无聊的时候可以写写。”
“谢谢。”
Elodie转身走了,我打开日记本,中间夹着张纸条上面用着不是很正楷的中文写着“我会照顾栩的”。
我失眠了。
我开始写日记了,或者叫回忆录?
这就是这本日记的由来。
——
1999年11月
韶纪出生了,没到一个月,他们离婚了,林母也去世了。
我时常在想如果自己在梦想和爱情之间选择的是爱情,那么林羽会不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有一次来到法国,我想知道她怎么了,但又不想问韶丞,便找了Elodie。
她说:“他们早在一年前就想离了,现在她回到临开了,好像还遇见了故友,我现在就只是心疼两个孩子。”
后来我遇见了顾衡山,在我的时装秀上,以特邀VIP的形式。
我从他那知道顾母在92年就去世了,他从最底层开始一步步打拼到现在,终于站到我们出生就有的位置,我也知道林羽现在在临开开了家咖啡店,过得很开心。
月底我去了那家店,林羽穿着蓝色围腰站在吧台前,记忆里的马尾也变成了齐肩发,她朝我笑,只是看着有点疲惫。
这家咖啡店是以前的书店,书店老板搬家了,林羽就把店铺买了下来,改成了咖啡店。
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在我快要走的时候,她终于问了句那两个孩子。
“小栩和小纪还好吗?”
“嗯,他们现在还在法国。”
“帮我谢谢阿姨。”
“你想看看他们照片吗?我带了……”
“不用,我不想看。”
——
2001年
那个孩子出生了,在林羽死后第八天,在2001年的第一天,我接受不了他,更接受不了自己。
我被韶丞押着去看了心理医生,接受治疗的六个月后,我们领了结婚证。
那天我接到了一通电话,说顾衡山自杀未遂,手机里能打通的电话只有她的了,希望她可以来一趟。
他躺在病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我走到床边,说:“小栩是八月足月生的,他们是96年底结婚的,那时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有六个月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清楚。”
我想我的意思他理解到了。
之后我将韶栩和韶纪从法国接到了英国,不再工作,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们。
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怀上那个孩子,自己又因为激素影响留下这个孩子,我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拒绝韶丞的求婚,继续我的事业。
他的哭声我再也不能忍受不了,我想把他送走,但他叫了我妈妈……
我好恨他,他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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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很荒唐吧。”Elodie坐在摇椅上,小心的观察着小韶言的表情。
“所以,她将怨气撒在我身上,是因为她没法怨恨其他人,包括她自己。”小韶言合上笔记本,打开了另外一半,说:“卑鄙的大人。”
他没有生气,相反还有点想笑,原来她讨厌自己的原因这么简单。
小韶言举起另一本笔记本,道:“这个应该是小林阿姨的吧,我看了。”
“看吧,反正就是拿来给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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