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毒

夜色渐深,药庐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风吹过海棠树的沙沙声,伴着宋听梧压抑的呜咽。他蜷缩在床上,情蛊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疼——那是燕迟绪心中的挣扎,也是他自己的绝望。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终于压过了痛苦,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全是三年前燕迟绪在海棠树下对他笑的模样,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三更时分,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宋听梧的房门外。苏慕言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白衣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确认宋听梧已经睡熟,便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油灯的光晕在屋内摇曳,照亮了宋听梧苍白憔悴的脸。苏慕言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狠厉。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无色无味的气息弥漫开来——这是他从苗疆寻来的“牵机引”,无色无味,服下后初时并无异状,三日后便会毒发,浑身经脉寸断,痛苦而亡,最关键的是,此毒与情蛊相互克制,中毒者会逐渐失去对情蛊的感知,最终在绝望中死去。

“宋听梧,别怪我。”苏慕言轻声呢喃,声音冰冷,“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迟绪他本就该是我的,从三年前我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只能是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宋听梧的头,将瓷瓶中的毒液尽数倒入他的口中。毒液滑入喉咙,宋听梧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却并未醒来。苏慕言将他轻轻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提着油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次日清晨,宋听梧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的。他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更是干得发紧。情蛊的羁绊似乎也变得迟钝了许多,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燕迟绪心中的焦虑,却再也无法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情绪。

“咳……咳咳……”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师尊!”门外传来燕迟绪焦急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燕迟绪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宋听梧虚弱的模样,心中一紧,“师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想要探宋听梧的脉搏,却被宋听梧虚弱地避开了。“我没事……”宋听梧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着凉。”

燕迟绪哪里肯信,他强行握住宋听梧的手腕,指尖搭上他的脉搏。起初,他只觉得宋听梧的脉搏微弱无力,可越往下探,心中越是惊悸——那脉搏看似平稳,实则暗藏紊乱,脉相诡异,不似风寒,反倒像是中了毒!

“师尊,你是不是中毒了?”燕迟绪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中满是惊慌,“你的脉相很不对劲!”

宋听梧心中一惊,他想起昨夜模糊的梦境,似乎有什么人靠近过自己。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说道:“中毒?不可能……我昨日并未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也未曾吃过什么东西……”

话未说完,他突然想起了苏慕言。昨日苏慕言曾来他的房间,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可……

燕迟绪也想到了苏慕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这几日,药庐里只有他们三人,除了苏慕言,再也没有其他人有机会给师尊下毒!

“是苏慕言!”燕迟绪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一定是他!”

“迟绪,你别冲动……”宋听梧连忙拉住他,“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猜测。”

“证据?”燕迟绪冷笑一声,“师尊,你好好想想,昨日除了他,还有谁进过你的房间?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听梧闭上眼,仔细回想昨日的情景。苏慕言进来时,手中似乎提着一盏油灯,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从未闻过的香气……还有,他离开后,自己便觉得有些头晕,当时只当是情绪低落所致,现在想来,那恐怕就是中毒的前兆!

“我……我记起来了。”宋听梧的声音带着几分绝望,“昨日苏慕言来过后,我便觉得有些头晕,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那香气恐怕有问题。”

燕迟绪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发白。他没想到,苏慕言竟然如此歹毒,竟然对师尊下此毒手!

“师尊,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燕迟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现在就去为你配解药。你告诉我,你除了头痛、浑身无力,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宋听梧仔细感受了一下,说道:“喉咙干痛,胸口发闷,还有……情蛊的感觉,越来越模糊了。”

燕迟绪心中一痛,情蛊与师尊的性命息息相关,若是情蛊的羁绊彻底消失,师尊恐怕……

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说道:“师尊,你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去药庐配解药。”

说完,他转身快步向药庐跑去。药庐里,燕迟绪翻箱倒柜,取出各种草药,凭借着多年来跟着宋听梧学医的经验,以及玄机子师尊教给他的解毒之法,开始为宋听梧配制药解药。

他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既焦急又愤怒。他恨苏慕言的歹毒,更恨自己的疏忽,竟然没有保护好师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听梧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时而看到燕迟绪在北境浴血奋战的模样,时而又看到他们在云华山上相依相伴的场景。情蛊的羁绊越来越弱,他几乎快要感受不到燕迟绪的存在了。

“迟绪……”他喃喃地念着燕迟绪的名字,眼中满是不舍,“我好怕……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师尊,我在!我就在这里!”燕迟绪的声音从药庐传来,带着几分哽咽,“解药马上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

终于,在宋听梧的意识快要彻底消散的时候,燕迟绪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解药跑了进来。“师尊,解药好了!快喝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宋听梧,将解药递到他的嘴边。宋听梧强撑着一口气,将解药一饮而尽。解药入口苦涩,却带着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宋听梧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头痛也缓解了许多,情蛊的羁绊也开始慢慢恢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燕迟绪心中的担忧和愤怒了。

“好多了……”宋听梧虚弱地笑了笑,“迟绪,谢谢你。”

燕迟绪松了一口气,将他轻轻放回床上,说道:“师尊,你好好休息,我去问问苏慕言,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他站起身,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转身向苏慕言的房间走去。

苏慕言正坐在房间里,看似在看书,实则心神不宁。他一直在等待宋听梧毒发的消息,可左等右等,都没有动静,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一脚踹开,燕迟绪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苏慕言!”燕迟绪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为什么要给师尊下毒?!”

苏慕言心中一惊,脸上却强装镇定:“迟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怎么会给道长下毒呢?”

“听不懂?”燕迟绪冷笑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墙上,“苏慕言,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师尊昨日只有你进过他的房间,除了你,还有谁有机会给她下毒?!你老实交代,你给师尊下的是什么毒?!”

苏慕言被燕迟绪按在墙上,呼吸困难,可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是我又怎么样?!燕迟绪,我就是要杀了他!谁让他挡在我们中间?!”

“你!”燕迟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拳头高高举起,几乎要砸在苏慕言的脸上。

“你杀了我啊!”苏慕言仰着头,眼中满是疯狂和绝望,“你杀了我,你就永远都不知道我给宋听梧下的是什么毒!你就永远都救不了他!”

燕迟绪的拳头停在半空中,他知道,苏慕言说得对。他不能杀了他,至少现在不能。他需要从苏慕言口中得知毒药的名字,才能彻底治好师尊的毒。

“说!你给师尊下的是什么毒?!”燕迟绪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解药在哪里?!”

苏慕言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疯狂:“我给她下的是‘牵机引’,无色无味,三日后毒发,经脉寸断而亡!这毒与情蛊相互克制,就算你现在给她服了解毒的草药,也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症状,想要彻底解毒,除非……”

“除非什么?!”燕迟绪急切地问道。

苏慕言的目光落在燕迟绪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除非用你的心头血,混合着情蛊的精血,炼制解药。不过,这样一来,你会损耗大半内力,甚至可能武功尽失。燕迟绪,你愿意为了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燕迟绪的身体微微一僵,心头血混合情蛊精血炼制解药,这意味着他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甚至可能失去武功。可他看着苏慕言眼中的疯狂,又想起房间里虚弱不堪的宋听梧,心中没有丝毫犹豫。

“我愿意。”燕迟绪的声音坚定,“只要能救师尊,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

苏慕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不敢相信,燕迟绪竟然为了宋听梧,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嫉妒得发狂,为什么?为什么燕迟绪的心中,永远都只有宋听梧?!

“好!好一个愿意!”苏慕言大笑起来,眼中却满是泪水,“燕迟绪,你记住,你欠我的!你永远都欠我的!”

燕迟绪懒得再跟他废话,一把推开他,说道:“你最好祈祷师尊没事,否则,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转身快步向宋听梧的房间走去。他要立刻为师尊炼制解药,他不能再让师尊多受一丝一毫的痛苦。

回到房间,宋听梧已经醒了过来,虽然依旧虚弱,却比刚才好了许多。看到燕迟绪回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迟绪,你回来了。”

“师尊,我回来了。”燕迟绪走到床边,握住宋听梧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和愧疚,“对不起,师尊,让你受苦了。”

“我没事……”宋听梧笑了笑,说道,“苏慕言他……”

“他已经承认了,是他给你下的毒。”燕迟绪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他给你下的是‘牵机引’,想要彻底解毒,需要用我的心头血混合情蛊精血炼制解药。师尊,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宋听梧心中一惊,他知道,心头血对习武之人来说至关重要,若是损耗过多,后果不堪设想。“迟绪,不行!”他连忙说道,“我不能让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师尊,没有什么不行的。”燕迟绪坚定地说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你乖乖躺着,不要动,我现在就为你炼制解药。”

说完,他不再给宋听梧反驳的机会,转身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又拿出一个干净的瓷碗。他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消毒后,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迟绪!”宋听梧惊呼一声,想要阻止他,却被燕迟绪按住了。

“师尊,别动。”燕迟绪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依旧坚定,“很快就好。”

鲜血顺着匕首的刀刃缓缓流出,滴落在瓷碗中,鲜红的血液在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情蛊的羁绊让宋听梧清晰地感受到燕迟绪心中的痛苦,那痛苦如同利刃,狠狠刺在他的心上。

“迟绪……”宋听梧的眼中满是泪水,他紧紧地握住燕迟绪的手,“你一定要撑住……”

燕迟绪笑了笑,说道:“师尊,我没事。”

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将匕首拔出,然后用内力催动情蛊。情蛊感受到主人的意愿,缓缓苏醒过来,一股温热的精血从燕迟绪的体内涌出,与心头血混合在一起,滴落在瓷碗中。

当精血滴入碗中的瞬间,碗中的血液突然泛起一阵红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燕迟绪知道,这是情蛊精血与心头血融合的迹象,解药的关键部分已经准备好了。

他将瓷碗放在一边,然后开始为宋听梧运功调理。他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入宋听梧的体内,帮助他梳理紊乱的经脉,缓解毒药的发作。

情蛊的羁绊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燕迟绪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听梧体内的毒药在慢慢消散,经脉也在逐渐恢复正常。他心中一喜,更加卖力地运功。

时间一点点过去,燕迟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内力在快速消耗,胸口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可他却不敢停下,他必须坚持下去,他要救师尊。

不知过了多久,燕迟绪终于完成了运功调理。他收起内力,瘫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脸色苍白得如同纸一般。

“迟绪!”宋听梧连忙坐起来,想要为他包扎伤口,却被燕迟绪拦住了。

“师尊,我没事。”燕迟绪笑了笑,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宋听梧点了点头,说道:“好多了。头痛和胸口的疼痛都缓解了许多,情蛊的羁绊也清晰了。迟绪,谢谢你。”

“跟我说什么谢谢。”燕迟绪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挣扎着站起身,拿起装有心头血和情蛊精血的瓷碗,说道:“师尊,我现在就去为你炼制解药。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宋听梧看着他虚弱的背影,眼中满是泪水。他知道,燕迟绪为了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陪在燕迟绪身边,再也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燕迟绪来到药庐,按照苏慕言所说的方法,将心头血和情蛊精血与各种解毒草药混合在一起,放在火上熬煮。他守在药炉旁,寸步不离,眼中满是焦急和期盼。

终于,在熬煮了三个时辰后,解药炼制好了。那解药呈暗红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燕迟绪小心翼翼地将解药倒入一个瓷碗中,端着解药,快步向宋听梧的房间走去。

“师尊,解药好了!”燕迟绪走进房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他将解药递到宋听梧面前,说道:“师尊,快喝下去吧。喝了之后,你的毒就会彻底解了。”

宋听梧点了点头,接过解药,一饮而尽。解药入口温热,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毒药在快速消散,经脉也在逐渐恢复正常,情蛊的羁绊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宋听梧的脸色彻底恢复了红润,身体也恢复了力气。他站起身,走到燕迟绪面前,紧紧地抱住他:“迟绪,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燕迟绪也紧紧地抱住他,眼中满是温柔和后怕:“师尊,你没事就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宋听梧愣了愣,“……所以,我们……”

燕迟绪抢话“师尊原谅我好吗……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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