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云层上方平稳飞行，机舱内光线柔和。

段斯语闭着眼睛，却并未真正入睡。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右手——那只被顾惜年轻轻握在掌心的手。顾惜年的拇指有节奏地在她手背上摩挲，动作轻柔而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段斯语偷偷睁开眼，侧头看向顾惜年。她似乎真的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平稳悠长。但段斯语注意到，顾惜年的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是她在清醒时绝不会流露的、放松的弧度。

飞机遇到气流轻微颠簸，顾惜年的手微微收紧。段斯语感觉到她的拇指滑向自己的腕部，在那里短暂停留，指腹轻轻按压着脉搏跳动的位置。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此刻真实地在这里，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段斯语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她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脉搏在顾惜年指下急促地搏动。顾惜年的拇指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又轻轻移回手背，继续那催眠般的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顾惜年轻轻睁开眼。她没有立即转头，而是先动了动手指，与段斯语的手指更紧密地交缠。段斯语感觉到她的指尖划过自己指缝，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醒了？”段斯语轻声问，声音在发动机的嗡鸣中几乎听不见。

顾惜年转过头，眼神里还带着初醒的迷蒙，比平时更加柔软。“没睡熟。”她说，声音有些沙哑，“只是闭目养神。”

但她没有松开手，反而将段斯语的手拉得更近一些，放在两人座位之间的扶手上。这个位置让她们的手臂紧贴着，段斯语能感觉到顾惜年衬衫下温热的皮肤。

“还有两个小时。”顾惜年看了眼手表，忽然凑近了些，低声说，“你的口红有点花了。”

段斯语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擦，但顾惜年先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拇指轻轻抚过她的下唇。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段斯语完全僵住了。顾惜年的指腹温热而干燥，在她唇上短暂停留，然后缓缓移开。

“好了。”顾惜年轻声说，眼神深暗。

段斯语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顾惜年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太过自然，仿佛她们早已习惯这样的触碰。但她无法否认，当顾惜年的手指拂过自己嘴唇时，那种触电般的悸动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谢谢。”她最终挤出两个字。

顾惜年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某种得逞的意味。她重新靠回座位，但握着段斯语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接下来的飞行时间，两人断断续续地交谈。顾惜年说起苏黎世那些她喜欢的地方——利马特河畔的古老书店，老城区石板路上回荡的脚步声，冬日清晨笼罩整座城市的薄雾。她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像在讲述一个珍藏许久的故事。

“会议结束后，我们可以在苏黎世多待一天。”顾惜年忽然说，手指在段斯语掌心轻轻画着圈，“如果你愿意的话。”

段斯语感觉掌心酥麻，那股痒意一直传到心底。“好。”她听见自己说。

“我带你去一家我喜欢的咖啡馆，”顾惜年继续说，拇指轻轻按压她的掌心，“在尼德多夫街附近，很小，但咖啡很好。他们做的巧克力蛋糕……”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一些，“和你很像。”

段斯语疑惑地看向她。

“外表看起来简单朴素，”顾惜年解释，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但尝过之后才知道，内里丰富而迷人，让人回味无穷。”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段斯语的脸更红了。她想抽回手，但顾惜年握得更紧。

“害羞了？”顾惜年轻声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没有。”段斯语嘴硬。

顾惜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段斯语耳中格外性感。“你知道吗，”她说，“你害羞的时候，耳垂会变成粉色。”

段斯语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耳朵，但双手都被顾惜年握着——不知何时，顾惜年已经用双手将她的右手完全包裹住了。

“别动。”顾惜年说，声音里带着命令的意味，却又异常温柔。

段斯语果然不动了。她看着顾惜年，看着她眼中那些细小的、跳动的光芒，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一刻的顾惜年与平时完全不同——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温度，甚至还带着某种近乎顽皮的促狭。

“你喜欢这样。”段斯语忽然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顾惜年挑眉：“喜欢什么？”

“喜欢看我……不知所措。”段斯语说，声音虽然轻，却很坚定。

顾惜年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承认：“是，我喜欢。”她向前倾身，距离近到段斯语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我喜欢你因为我而失去一贯的冷静，喜欢看到你眼中那些藏不住的情绪，喜欢……”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喜欢知道你也会因为我而心跳加速。”

这话说得太直接，段斯语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直接，不讨厌顾惜年这样略带侵略性的靠近。

飞机开始下降，空乘人员开始广播。顾惜年终于松开手，但她的指尖在离开前，轻轻划过段斯语的掌心，留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印记。

苏黎世机场明亮而现代，人来人往。取行李时，顾惜年自然地接过了段斯语的行李箱，将自己的小行李箱也叠放上去，单手推着。

“我可以自己来。”段斯语说。

“我知道。”顾惜年回答，却没有放手，“但我想这么做。”

她们排队等待出租车时，顾惜年站在段斯语身后，距离很近。段斯语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后颈，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冷冽木质香——在飞机上待了十几个小时后，那香气变得淡了些，混合着一丝干净的、属于顾惜年本身的体香。

出租车来了，顾惜年先拉开后门，让段斯语上车，自己随后坐进去。关上车门后，狭小的空间让她们不可避免地靠在一起。顾惜年的腿贴着段斯语的腿，隔着两层布料，温度依然清晰地传递过来。

“去苏黎世会议中心酒店。”顾惜年用流利的德语对司机说。

段斯语惊讶地转头看她：“你的德语很好。”

“在德国做过两年博士后。”顾惜年轻描淡写地说，手自然地放在腿上，小指不经意地触碰到段斯语的手。

段斯语没有移开手。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整洁的街道，典型的欧式建筑，远处的苏黎世湖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这一切都如此陌生，但身边顾惜年的存在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酒店大堂气派而现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顾惜年办理入住手续时，段斯语站在一旁等待。她注意到前台小姐多看了她们两眼，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移动，带着善意的好奇。

“两间相邻的高级套房。”顾惜年说，接过房卡，转身走向段斯语，“走吧，在十二楼。”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镜面墙壁映出她们并肩站立的身影——顾惜年穿着米白色风衣，段斯语是深灰色西装，风格不同却莫名和谐。段斯语的目光在镜中与顾惜年相遇，顾惜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某种她读不懂的深意。

“紧张吗？”顾惜年忽然问，声音在封闭的电梯里格外清晰。

“有一点。”段斯语承认，“不是紧张报告，而是……”

“而是和我一起旅行？”顾惜年接过她的话。

段斯语点头。

电梯到达十二楼，门开了。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顾惜年找到她们的房间——1218和1219，相邻的两扇门。

“你先休息一下，”顾惜年将其中一张房卡递给段斯语，“一小时后我们在大堂见，去会议中心报到注册？”

“好。”段斯语接过房卡，指尖碰到顾惜年的手。

顾惜年没有立即松开，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将房卡放在她掌心。“需要什么随时找我，”她说，声音很轻，“我就在隔壁。”

段斯语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点点头，刷开房门，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秒，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惜年还站在走廊里，目送她进门，眼神温柔而专注。

房间宽敞舒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苏黎世的城市景观。段斯语放下行李，走到窗边。这座城市与她记忆中的冬日景象完全不同——秋天的苏黎世色彩丰富，树叶金黄，天空湛蓝，远处的阿尔卑斯山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她脱掉外套，走进浴室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中闪着某种明亮的光。她拿出那支豆沙色口红，仔细补妆。膏体在唇间滑动时，她想起顾惜年在飞机上用手指为她擦拭口红的触感，脸上又是一热。

一小时后，段斯语准时下楼。顾惜年已经在大堂等待，换了一套衣服——深蓝色的针织衫配黑色长裤，简约优雅。看到段斯语，她的眼睛微微一亮。

“你看起来很好。”顾惜年走过来，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段斯语的手臂，帮她调整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褶。

这个触碰很短暂，却让段斯语的手臂泛起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

会议中心距离酒店只有十分钟步行路程。秋天的苏黎世天气凉爽，阳光温暖而不灼热。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顾惜年偶尔会指向某个建筑或地标，轻声解说。她的声音在异国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柔和，德语口音在说某些地名时格外迷人。

注册处已经有不少参会者。排队时，顾惜年站在段斯语身后，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侧，像是在引导她向前移动。那个位置正好在西装外套和衬衫之间，隔着薄薄的布料，段斯语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惜年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