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干净，树林如同遮着面纱的神秘女人，朦朦胧胧，带着诱惑，又让人觉着危险。

莫木穿着紧身的运动服，手指勾着一个水杯，慢悠悠地顺着山上的阶梯往上走。

一只红毛狐狸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脚边，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又蹿回她脚边。

“人类，你也走得太慢了。”

“毕竟我只有两条腿。”莫木刺了她一句。

狐狸歪歪脑袋，认真思考一番，严肃点头，“的确。”

莫木心里哽住，蠢狐狸听不懂讽刺。

她深吸口气，让大自然洗涤自己的灵魂，心平气和。

“你慢慢走着吧，不等你了。”狐狸扔下句话，冲着树林子钻去。

莫木看着狐狸火红的皮毛被树木挡住，慢慢地坐到石子路上。

晨风拂过树林，柔柔地吹在人的面庞上，有些许的寒意。

莫木轻轻锤着自己的小腿，虽然才开始，但已经开始累了。运动真是一件难以坚持的事情。

小路旁的灌木丛传来簌簌的响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不出意外，一会儿就要钻出狐狸那只火红的脑袋。

希望她没有叼什么死掉的动物回来。

簌簌声还未停止，在寂静的树林中声音被放大。不对，这声音的确是在放大。不止是灌木丛晃动的声音，这声音更接近是有什么东西摩擦草地。

莫木迟钝地意识到不对劲，这对一个从未有过野外的经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敏锐，但还是来不及。

她甚至来不及起身，那声音已经近到像是在耳边，下一瞬——破土而出。

一只浑身灰黑的蛇露出尖锐的獠牙，从树丛中飞出。

莫木能看见它深深的咽喉，菱状的嘴，甚至他是怎样从草丛中飞身而起都一清二楚。这些都如电影的慢镜头，她却是一只更慢的树懒，只能徒然地睁大眼睛。

会死吗？

蛇牙在她念头闪过的一瞬已经来到眼前，莫木耳边只剩下心脏疯狂泵动的声响。

“啪”地一下，整条蛇突然消失在眼前。

晨风再次喧嚣而至，带着热烈的红。

“玛德，你个死蛇。你想咬谁？啊？当我死了吗？今天我要把你踩成七节！”

莫木的眼睛终于再次转动起来，看着旁边活蹦乱跳的狐狸，还有被她踩在脚下，快要断气的蛇。

莫木蹭地站起来，一连顺着台阶冲了十来个台阶。

“有蛇！”她喉咙干涩，终于说出话来。

狐狸转过脸，看她，“你这病还影响脑子？这蛇呆在这儿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一张狐狸脸，莫木就是从中看出了嫌弃的表情。

她深吸口气，终于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狐狸还在对蛇跳踢踏舞，好像真的要把对方踩成七段。

“这蛇也是妖精？”

“你当妖精这么好修？”

没听错，狐狸的确是满满的嫌弃。

她伸出爪子翻了翻蛇，“大概刚修出灵智，离成妖还早着呢。”

爪子下的蛇已经奄奄一息，瘫在地上一点看不出刚才的凶狠。

莫木松了口气，慢慢往底下的台阶走。

离了还剩三阶，她实在走不下去，生怕这蛇突然暴起，对着她的脚腕来一口。

狐狸似乎感觉到她的担忧，抬头看她，“你怕蛇？”

刚刚受到惊吓，莫木难得想要倚靠狐狸。尤其狐狸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看狐狸顺眼不少。或许她也不用和狐狸这样针锋相对，等她离开这里时，找个大师看看怎么把这生死契约解开。

“谢……”她刚开口，狐狸却先一步打断。

“你真的怕蛇。”

她的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极其夺目，看着就知道她整只狐都在兴奋。

莫木看着她从蛇身上走下来，不详的预感笼罩来。

狐狸笑起来，爪子捧着脸蛋，“我有个好主意帮你运动。”

“我拒绝。”莫木飞快往后退。

“别啊，多有意思。”狐狸眯起眼，身体微弓，爪子在地上的蛇身上拍了拍。

黑蛇立马满血复活，细长的身体支撑着脑袋立起来，一双蛇瞳死死盯着莫木。

莫木咬牙，扭头就跑。

身后狐狸肆意的笑声响起，“来追你喽。”

“我中毒死了，你也别想活。”莫木不敢回头看，一步跨三个台阶。

狐狸慢悠悠地开口，“我把毒液清掉了，被咬也只是疼一下，没事的。”

如果她语气没那么兴奋，莫木或许会有点信会没事。

去他大爷的，刚才她还心软想对狐狸好点。这狐狸不配，等着吧，看他俩谁先折腾死谁。

莫木咬牙往前冲，没有长期锻炼过的身体很快就有些支撑不住。

额头的汗水好像在往下流，但又好像被风吹干了。身后狐狸的笑声如影随形，不远不近地，像是在提醒她距离危险的距离。

下山的石梯被蛇拦住，这样继续往山上跑只会消耗掉她的体力。她得先下山。

之前才来这里时，有村民告诉过她一条沿河的小路，是方便露营的人行走的。没记错的话，应该距离不远。

莫木其实只跟村民去过那条路一次，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只能赌一赌。

她一步跳出石梯，冲进树林中。

身后狐狸的声音更欢快了。

本来只是怕蛇，但现在,她不想输。

莫木咬着牙，凭着记忆找路标。

山中的村民百年来有独属于自己的标记方式，显眼但是并不突兀。

找到了，过了这棵树。

莫木正欣喜着，脚下突然下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飞快往下坠。

底下是一片陡峭的土坡，摔不死，但免不了皮肉伤。

摔伤已经是必然，莫木认命地闭紧眼，双臂环抱住头颅，等着接下来的滚动和撞击。

“嗖”地一声，耳边划过一阵风声。

莫木坠进一片柔软的皮毛之中，身体弹动两下，慢慢不动了。

她睁开眼，入目是火红的软毛。

“你输啦，我抓住你了。”狐狸巨大的兽瞳悬在她身体上方。

莫木呆滞片刻。她现在趴着的地方是狐狸的肚皮。狐狸变得好大，狐狸怎么会这么大？哦，她是妖怪。妖怪都能变得这么大？她的四肢能支撑得了这么庞大的身躯？按道理，现在她的关节应该会因承受不住重力而崩坏。

“你还要趴到什么时候？”狐狸不满地喷了口气，“你不会是想占我便宜吧。”

莫木飞远的思绪被她这自恋的语气拉回来。

“戚，稀罕。”莫木从她肚皮上一路滑下来。

刚落地，狐狸周围卷起一阵风。风停，又是正常大小的红毛狐狸。

“我可是救你一命，你该谢我。”狐狸趾高气昂。

“不救也行，我们一起死。”莫木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狐狸非要让蛇追她，她现在也不会差点摔下去。

狐狸看穿她的心思，“我那是帮你运动。”

莫木冷笑一声，“滚。”

或许因为她的不知感恩，狐狸非常生气，跳起来用脚踹她。

这背后袭来的窝心脚，踹得莫木差点趴地上。

“你！”莫木怒上心头，一把抓住狐狸的尾巴。

狐狸瞬间炸毛，“撒手，不然我咬死你！”

这威胁屁用没有，莫木却还是松开手。无他，触感不对，果然一松手，掌心一大片泥浆。

“这什么？！”莫木面目狰狞。她有些小洁癖，不严重，但绝不能忍一手泛着酸臭味的泥。

“刚救你啊，底下是个泥坑。”狐狸指指旁边。

莫木这才注意到，她四只爪子上都沾了浅浅一层泥。

狐狸毫不在意地抬脚甩了甩。一滴泥点子正好甩在莫木的衣领上。

莫木疯了。

狐狸这辈子都没见过人能这么疯，真的会不要命。那么急的一条河，抱着她就往里跳，要不是她是大妖，她们怕是真的活不了。

狐狸怂了，化出半大妖身，直接含着莫木的腰部，贴着草地飞回别墅。

“洗洗洗，你去洗吧。”狐狸将人丢进浴室，变回原型，慢悠悠往外走。

尾巴突然被抓住。

莫木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像个水鬼。

狐狸蹭地又炸开毛，这次是被她吓的。

“你也要洗。”女鬼幽幽开口。

“不，我是妖，皮毛早就弄干净了。”

“我不信。”莫木直接打开淋浴。

狐狸刚干的毛又湿掉。任何一个带皮毛的动物都不喜欢弄湿，哪怕成了妖也一样。

“长毛最容易藏污垢。”

“你这是歧视！明明你们人类没有毛丑死了，丑八怪。”

然而，莫木这时候明显不清醒，压根听不进话，只想着给她洗毛。

狐狸抖了几遍水也没用。她一咬牙，干脆闭上眼，下一刻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出现在浴室中。

漆黑的长发被水打湿，一路沿着肩膀顺到腰际。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犹如美人垂泪。

“好了，这下可以不洗了吗？”慵懒的腔调中带着些沙哑，像是被莫木折腾地心力憔悴，语调软软的。

莫木的眼睛蹭地亮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端详一圈。

狐狸不知她干什么，只是坐在原地，任她动作。

莫木的眼神从疯狂到冷静只过了一瞬，她绽开一抹笑。笑容迤逦，惹人沉迷。

狐狸只从中看出危险，浑身都告诉她有诈。

“你想不想和我解除契约？”

狐狸磨了下尖牙，完蛋，这女人的条件很诱人，她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