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连着三日!!他们把我们盛王府当什么了!”
岁暮震掌拍案,愤愤不平。
听筝脸色也阴沉下来。
裴牧归眉目深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炷香后,他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他观察过,那些动物的伤口不是利刃工具所致,似乎是人为原始暴力留下的。
京城那群人,再下三滥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恶心他,虚妄的诅咒造不成严重后果。
杀敌一百自损八千不值得。
至于是谁,他想不到,最多可能就是当地百姓,听闻他的恶名,以此来表达不满。
之前没想过追究是觉得不致于此,一次次纵容倒是愈发过分。
裴牧归眉目冷厉,身后缀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到了门外。
目光略过山一样庞大的尸体,裴牧归还是不可避免一默。
眼神凌利地扫过某处。
他吩咐:“岁暮听筝,把它扔了,扔远点,十里之外。”
“是,殿下。”
岁暮犟着鼻子跟听筝抬起尸体。
就在此时,裴牧归余光里突然跳出一抹橘红。
他拧眉望过去。
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束着高马尾,穿着窄袖圆领袍,身上叮叮当当挂了许多小配饰。
那少年似乎憋了好久的气,跳出来就指着裴牧归,一双眼睛委屈地瞪得浑圆,“你这人好难伺候。你到底想吃什么能不能说清楚,我千辛万苦弄来的食物你一次次丢掉,还,还一次丢的比一次远,我平时都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他说着,委屈地眼尾泛红,声音不自觉提高,“我本来想着你千里搬迁到这里,特意弄来了这些恭贺你乔迁之喜,没想到你非但不感激,还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旁人的良苦用心,总是白白辜负!你真的,太过分了!”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除了裴牧归都目瞪口呆。
岁暮喃喃:“原来不是诅咒是祝福。”
听筝:……
那边上抬的力量消失,重量一下子全部堆在他这里,听筝手臂猛得一坠,差点脱臼。
岁暮慌忙捞起来,“没事吧,听筝?”
听筝皱眉严肃:“你在公报私仇?”
岁暮发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举了一只手,再次松开,尸体“砰”地落在地上,听筝跟着一踉跄,差点一脸撞上爬满蛆虫的东西上。
岁暮慌张道歉。
经过他们这一打搅,空气开始流动。
少年一口气说完,气势差不多漏地干净了,被四个人望着,手一抖,慢慢收了回去,耳垂一点点变红。
裴牧归垂睨半晌,不动声色地观察评估过,才淡淡开口:“你是谁?”
少年一怔,而后挺起胸膛:“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错改正便好。”
裴牧归语焉不详地重复:“知错改正?”
他语气平静:“之前那些都是你送的?”
少年:“是啊。”
裴牧归:“你觉得那些是好东西?”
少年:“当然。”
“既然你认为这些是好东西,”裴牧归一停,不动声色,“你经常吃?”
少年昂首挺胸,颇为自豪,“嗯!”
他捕猎可厉害了,才不是两天饿三顿只能吃浆果的笨狐狸。
岁暮低头看了看地上散发着腐臭味的尸体,又看看他,没忍住,转头哇的一声吐了。
听筝面无表情地退后半步。
鹤全在一旁轻轻摇头。
少年摸不着头脑。
裴牧归:“你叫什么?”
少年:“云岫。”
裴牧归一颔首,“口上叙述不做数。”
他纡尊降贵做了个敷衍的手势,“请。”
少年愣愣啊了一声,犹豫道:“现在吗?”
裴牧归看向他,眸光写满了两个字。
——不然?
云岫看过周围的人,略显羞赧地低下头,鞋尖在地上划拉:“人太多,不好吧。”
裴牧归沉默片刻,缓缓拧眉。
岁暮面露茫然,问听筝:“殿下方才说的应该是让人吃掉这个东西不是别的吧?”
听筝神色肃然,“应该。”
岁暮:“什么?”
周围安静了须臾,一时间只能听到飒飒风声。
云岫抬头,疑惑地回视,“你还要看吗?”
裴牧归觉得自己真是闲的了:“不必了。”
转身往回走。
云岫睁大眼:“等一下。”
裴牧归身影都没顿。
岁暮和听筝走上前。
“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云岫眼巴巴望着裴牧归的背影。
岁暮:“小公子?”
云岫看了看他,迟疑:“我能不能跟他住一起?”
“谁?”
云岫伸手指了指。
岁暮一口水呛到喉管,难以置信地问:“你想爬殿下的床?”
云岫不懂,不过爬殿下的床应该是跟他住一起的意思吧。
于是他点点头。
听筝面目沉肃,“殿下不喜欢男子。”
云岫眨了眨眼,认真道:“我可以是女子。”
虽然他是只公狐狸,修炼了好多年才有一次变成人的机遇,但是没关系,只要再给他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找到第二次机遇变成女子的。
岁暮不了解内情,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你还真是,痴情啊。”
这话是夸他的,云岫听出来了,所以点点头附和。
岁暮满目同情:“殿下是不会接受你的,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
他伸手去揽身边的人,“听筝就很不错,长相俊秀,身手矫健,除了平时话比较少,一出口容易伤人外,都挺好的,你可以试试喜欢他。”
听筝闭上眼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地抬手给他一个肘击。
岁暮嗷一声,痛苦地捂着肚子弯下腰。
云岫没管他们,踮起脚往里瞧,没见到殿下的身影,有些失落。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折返的人影,他猛地望过去。
——是殿下。
裴牧归站在高处檐廊下,微微俯视,“你想住在这里?”
云岫被他这样注视着,突然有点紧张,重重点头。
一旁的岁暮似乎已经预见了结局,不忍地别过头。
却听到自家殿下淡漠的一声。
“那就留下来吧。”
岁暮:嗯。嗯???
云岫愣了两秒,直到上面的人走远,他才回过神,高兴地原地跳了起来。
岁暮难以言喻:“听筝,我们以后可能要有盛王妃了。”
听筝紧紧皱着眉。
*
一场闹剧结束。
云岫被鹤全带进府,很没见过世面地对路过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表示惊叹。
鹤全和蔼地笑着,遇到他不理解的,还会耐心解释。
云岫发出没见识的声音:“哇哦。”
“伯伯,我在哪里住啊?不跟殿下一起吗?”
“叫我李伯就好。”李鹤全问他,“你想跟殿下住?”
云岫:“对啊。”
鹤全笑呵呵:“等熟悉一点吧,殿下怕生人,等熟悉了,他会是个很好的人。”
云岫听得一知半解。
“殿下那么大了,还会怕生人?”
鹤全笑容更深:“表面不怕了,心里还是怕的。”
云岫似懂非懂,“可是我跟殿下不是生人,”他回忆片刻,道,“他亲过我。”
鹤全笑容僵在了脸上。
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噗通摔在地面上,伴随着哎呦的叫唤。
云岫扭头看过去。
裴牧归站在前方,气质出众,听到他的话目光仍旧平静。
摔倒的是岁暮,旁边听筝瞥了一眼,往外挪了半步。
岁暮满脸懊丧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裴牧归:“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愣了愣,云岫后知后觉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记不清时间,掰着手指算了算,“就,上次。”
裴牧归眉心抽动,径直走开了。
*
书房。
宋陈词:“殿下,果真要如此?”
他就是第一日在书房议事的亲信之一。
裴牧归把刚看完的一封信放在烛火前,看着火舌一点点吞没纸张。
“嗯。”
白老捋着胡子,“殿下三思。”
裴牧归眼都没抬,“三思过了。”
宋陈词还待说什么,听闻此话,合上了嘴。
苏易垂目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午时,裴牧归从书房出来。
守在旁边的听筝侧目走来,“殿下,午膳已经备好了。”
裴牧归稍稍颔首,抬步往前。
两人还没到地方,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这个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裴牧归微微一顿。
"那是,这个可是李伯的拿手好菜,鸡里蹦。”
“鸡里蹦?”云岫好奇道,“这个鸡还会蹦吗?”
“当然不是,它都已经死了,怎么会蹦,这个意思是,你会被它好吃地蹦起来。”
云岫没见过世面地睁圆眼,舔了舔嘴角。
裴牧归拂开珠帘前一刻,听到岁暮咋咋呼呼喊:“哎哎哎,擦擦你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刚要进去的脚步又是一顿。
突然感觉不是很饿了。
他缓了缓,走进去。
看到了云岫清瘦挺拔的背影,口吻很认真问:“那为什么不叫嘴里蹦鸡?鸡到嘴里人就会蹦。”
裴牧归不咸不淡:“又不是被烫到了,蹦什么蹦。”
云岫转身,看到他两眼叮地亮了。
“殿下!”
他看着裴牧归走过来,“我们在说李伯做的这道菜,叫好吃到会蹦起来的鸡。”
岁暮纠正:“是鸡里蹦。”
裴牧归扫过去,看到了之前在京城时经常出现在桌上的菜。
“李伯的手艺确实不错。”
鹤全笑的和蔼:“殿下喜欢就好。”
云岫:“殿下去做什么了?我一上午没有找到殿下。”
裴牧归坐下来:“找我做什么。”
云岫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凑过去:“培养感情啊,殿下,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睡一起啊?”
裴牧归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答反问,“为什么要睡一起。”
云岫茫然:“因为我们一直都睡一起。”
人有吊桥效应,动物也有,他快死掉的时候被他所救,养伤的一路都跟在他身边,信任渐渐扎根蔓延。
再加上还有一点其他原因,亲近依赖自然而然。
狐狸没有礼义廉耻概念,赤诚坦率到极致。
周围听取嘶声一片。
殿下风评被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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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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