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无奈

永间水榭终年弥漫着吹不散的雾气,晨梦中尤胜,胡紫深翻下屋檐,回到房头,不曾向大门口看上一眼。

石霁唯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朦胧的雾里,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后来,日升月落,岁月如流水般转瞬即逝,不知不觉间已然半月,他们风雨无阻,依旧如故,一个坐在房顶,一个站在大门,共享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星河,不曾只言片语半字。

这日入夜,胡紫深轻车熟路,照常翻上屋顶,天上的明星不见几颗,她感叹道天要下雨,回屋捡了把油纸伞撑开,那是最最普通的一把伞,尤其是在胡紫深满屋子机械暗器的房里。

夜半,果真下了雨,雨势甚急,油纸伞艰难的抵挡着雨势,终在晨昏破晓之际告毙。

胡紫深叹了口气,坐在淋了一夜的湖边,穿着滴答淌水的湿衣,用手绢细细擦干伞上的雨泽,把伞放入一个特制的精美匣子,沉入湖底。

大门在轰然声中骤开,门外是青山绿水。

采荷讶异的问道:“小姐,那人去哪了?”

胡紫深注视着湖面:“他不会再来了。”

“啊?”采荷明显是讶异了一下,旋即问道,“那小姐你晚上还出来吗?”

胡紫深沉默片刻,答道:“看心情。”

随后的夜里,胡紫深依旧翻身上了房顶,整晚整晚的看星星,风雨无阻。

然后又在每一个清晨里看向大门外的绿水青山。

“小姐小姐!过两天就到百年一次的众神节了!您是不是该出门走走了?”采荷的眸子亮晶晶的。

胡紫深还是靠坐在窗沿,手捧一壶热茶,转过身来摇了摇头:“不去了。”

她看见采荷肉眼可见的失落,轻笑了声,安慰道:“没事儿,你家小姐我啊近些年来性子越来越懒了,不想往外跑了。到时候你的魇梦姐姐来了,你也能出去见见你家小孩,陪他到处玩一玩了。”

“小姐~~~”采荷抱着她家小姐的胳膊撒娇,完了自顾自在一边乐呵,往包袱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

胡紫深笑笑,继续看向庭院里百年不变的翠山湖。

两天之后,有人身披不灭火焰,踏波而至。

睡莲应声绽放。

女子走到窗户前,看向百年未见的小姐:“魇梦回来了。”

胡紫深笑着拨了下挂在窗前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嗡鸣,明知故问道:“闭关的怎么样?”

魇梦轻微的皱起眉头,片刻又恢复了冷冽:“那个坎依旧没有渡过,今天早上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闯入炎淮山,偷走了我一颗火种。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强行破关也没能追上。”

胡紫深沉默片刻:“这不怪你,你做的很好了。”

顿了一顿,胡紫深让魇梦下去了,看不透她在琢磨什么。

众神节当日,胡紫深并未像之前和采荷说的那样足不出户,相反,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她就带着魇梦出门了。

山下有条小吃街,柳墨台“啊“了一声,当时他的记忆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银翎带着他上山,路过这里时大脑给他瞎编了许多回忆,依稀记得,那不曾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他与他每一年都会来到拐角处的一家店点上两碗手擀面,那面筋斗的很,配上西红柿,排骨,雪菜,甜椒烧成的汤底,再在上面撒上一捧青菜,两勺牛肉,雪天里总是能温暖人心。

只是没想到,原来在现实里,去吃面的是胡紫深。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没有发生过的事,没有尝过的味道,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记忆里,记得那么深刻。

那些幻境塞给他的回忆,究竟是参考了多少现实?让多少地底的历史悄然闯入?

不知道了,看下去吧。

魇梦原本就是一个冷美人,胡紫深这会儿也不遑多让,两人没一个说话的,沉默的氛围像是在给谁收尸似的,完全不像是在吃饭。

凑近一看,手擀面的香气隔了千百年传入鼻腔,让人不住吞咽口水。

果然不是面的问题。

主仆二人沿着小吃街从头走到尾,慢悠悠的,时间好似停滞。

“去看看采荷吧。“巷尾,胡紫深突然提到。

旋即摸出了瞬移符和隐符。

转瞬到了三亩田地外的一处茅草屋。

这茅草屋真的是茅草屋,估计还漏雨,一点也不像是人住的样子,足以可见这主人家到底是何等的不修边幅。

风吹开了吱吱呀呀的大门,篱笆墙边上种着几株葡萄,养的挺好。

柳墨台“咦”道,这主人家也真够古怪,若说有钱,用不着住如此破败的茅草屋,也不见侍童小厮,若说无钱,该是种不起葡萄这等水果,也没这牵情雅趣,而且院里边根本不见稻米的踪迹。罢了,他的脑海里逐渐显现出那个本相是娃娃脸青年的老者,突然觉得这好像还挺正常。

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啼,那声断断续续,像猫儿一样,听不真切。

躲在隐符之下的胡紫深二人悄悄从窗口翻了进去,婴儿孤零零的待在一个房间里,她们悄悄哄了哄,马上不哭了。

两人没待多久,看了眼主卧睡的昏天黑地的采荷,这就回了永间水榭。

魇梦显然不像采荷一般多话,从不问胡紫深为什么。

难得水榭如此安静。

过了会儿,清晨差不多过了一半,一股熟悉的重压扑面而来,眼前的胡紫深回到了先前两轮幻境中的形象,狐狸面具戴在了脸上,只余一双眼睛和一张摸不透的嘴。

柳墨台心里一紧,下意识捏了捏银翎的手,呢喃道:“等了一个多月,要开始了……”

这是他们的目的,但没有人期待。

阳光在湖面上照的正好,胡紫深难得不在屋里,她在水边放飞了一只纸鸢,那尾纸鸢刚飞过屋顶,就被一箭射穿。

大门口出现一对身影,以石霁唯为首,后面跟着熟悉的黑衣人。

一名黑衣人缓缓放下手中的弓。

石霁唯一步一步走来。

胡紫深漠然看向他:“你终于来了,我已恭候多时。”

一切都像是早已预料到,并没有产生丝毫涟漪。

“胡紫深,你作为狐族中人,亦是妖族的一份子,怎么能和你哥一起包庇魔族逃犯?”

石霁唯声色冷冷。

胡紫深不理,放飞第二只纸鸢。

“咻”,也被射下。

于是她放飞第三只。

果不其然,又被射下。

这回,她不放了,轻声道:“你认识这些东西吗?”

石霁唯狠狠皱了下眉,重复:“胡紫深,你作为狐族中人,亦是妖族的一份子,怎么能和你哥一起包庇魔族逃犯?”

“呵。”胡紫深忍不住摇头,“都那么多年了,你果然什么都没变,那么多东西都压在心里,挺难受的吧?”

石霁唯的怒气一下子被挑起来了,黄金竖瞳冒出逼人的冷意,“你也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这些无用的,徒劳的,看不懂的东西。”

他的视线看向落在地上的“死去”的纸鸢,它们确确实实是拿最朴素的纸折的,没有任何机关阵法在上面。

这是最普通的纸鸢。

胡紫深难得不理人,怔怔地看着地上,她好像有一瞬间的神游。不过很快,她就回过了神,也许也是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回神。

石霁唯率先拔剑,剑锋淬毒,招招阴险致命,以奇绝的速度和不断变化的走势占得上风。

胡紫深也并不示弱,虽然在所有人都没法用灵力的前提下,胡紫深这类偏向于术法的妖折了大半实力,但是身上各种机关森罗万象,暂且也应对的上。

一炷香过后,胡紫深的体力明显不支,正想着速战速决。

石霁唯的招式也开始慢下来。

突然,石霁唯的招式被胡紫深截断,下一招没有跟上,露出了腰侧致命的破绽。胡紫深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出手,眼看着就能攻守颠倒,谁曾想七,八支箭雨往此处射来,胡紫深为了躲避致命伤只得转攻为守,后又旋身躲闪,好不容易躲过,第二波箭矢再次扑面而来。

胡紫深心里压了口气,拔了一支断箭,利用巧力把几只箭带到一起,趁着第三波还没抵达之际借力上跳,谁知一张铺天大网缠下,胡紫深被迫困于其中。

黑衣人们像见了糖的蚂蚁,赶快围了上来,彻底把胡紫深捆了个结识。

石霁唯施施然走上前,眼里的笑意像天真的孩子:“小深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比以前进步啦?这招黄雀在后可还是你教我的呢,我用的是不是很好?”

胡紫深偏过头,不正面朝他。

算算时间,魇梦应该已经出境,去找他哥了。

两人先前根本没有计划过,但是胡紫深想要放走魇梦,石霁唯就把边防的那些真正有实力的黑衣人都召集了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默许了魇梦的离开。

但面上看去,就是石霁唯为了逼问出魔族下落抓捕了一直以来备受众妖崇敬的胡紫深,这条消息在第二天传遍大街小巷,一时之间,封印了灵力的众妖都人心惶惶,紧闭的城门口被围的水榭不通,但谁也没走成,因为魔族还没有抓到。

众神节当真还是众神节,妖们的神魂都被吓得满街乱窜,真真是热闹。

空无一人的大街小巷,像极了后来幻境里的断壁残垣,即便没有倒塌的建筑,凄清的氛围也大差不差了。

永间水榭被射穿的三只纸鸢已经被风吹得不知所踪,又或许是地上散落的涂满了污渍的纸团。

胡紫深被单独关在了一间牢里,整整一天没有人来过,漆黑的带着肮脏血迹的墙压迫感十足。

可能是没有星星的缘故,她的眼里染上了夜色。

石霁唯此刻并不在城里,他在城郊外刚刚结识了一只法力微弱的小妖。那只小妖的窝在空了的兔子洞旁边,它的本体是一株小白花。

森林里的花是淋不到雨水的,它们的头上有参天大树。

月光从树影的缝隙里照在小白花身前三寸的地方,小白花喜欢温和柔美的月光,它拼劲全力,只是微微向前挪动。

后来,一直照不到月光的小白花幻化成型,能力是幻影,只要摘下本体的一片花瓣,就能去任何地方,出现在任何地方。

于是,她用虚幻的身躯照到了一直渴求着的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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