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稳稳行驶在公路上，窗外的夜景飞逝而过，车内的气氛却凝滞得压抑。
季鸩窝在副驾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车门凹槽，眼睛余光瞥向车内后视镜。
沈孑正浅靠着座椅椅背闭目养神，眉宇微蹙，像在忍耐着什么。
季鸩不喜这种压抑氛围，打开窗户，吹起了夜风。
他试图欣赏美景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不久前的糟心事，心情愈发忐忑。
车轮碾过减速带，短暂的震动加重了沈孑身体的不适，搁在膝头的手蓦地收紧。
他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向窗外，把所有情绪都锁在了心底。
车驶入私人停车场，悄无声息地停下。
黄琥迅速下车，快步走至后车门，主动为沈孑打开车门，动作带着一种急于表现的焦躁。
“沈……哥……到了……”他朝沈孑伸出手，语气里掺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我、我扶你吧……”
“不必。”沈孑淡淡开口，眼睛扫过黄琥的面庞，示意对方让道。
黄琥见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惴惴不安地缩回手，站到一旁。
下车时，身沈孑体僵硬了一瞬，便恢复如常，朝电梯口走去。
季鸩默然站在几步外，将这一幕收在眼底，自知理亏，也不敢上前打圆场。
黄琥朝他投向求助的目光，季鸩置若罔闻，鞋尖碾着地缝里冒出的杂草。
直到听见电梯的机械声，他这才快步走向沈孑。
沈孑的西装外套皱得不成样，上面沾染着一大片发灰的尘埃，看上去的确狼狈。
沈孑率先进入电梯，季鸩紧随其后，俩人见黄琥蹑手蹑脚地在那原地踏步，神色各异。
沈孑淡漠地收回视线，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按下了开门按钮。
季鸩悄咪咪瞥了眼沈孑，没从这张脸上看出半分喜怒，又忙向黄琥招手，心中暗叹：这笨蛋在搞什么啊？
室内电梯抵达二楼，三人未有半分交流，径直回了房间。
黄琥脸上写满了焦急，“宝宝，怎么办啊？沈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会不会揍我啊？”
季鸩挪开视线，懒得再看这张写满愚蠢惊慌的脸。
揍黄琥一顿？
他倒是巴不得沈孑把黄琥揍得满地找牙，只要能消气，一切都好说。
奈何沈孑情绪太稳定，比爆发还让他感觉压抑。
他暗自琢磨，沈孑该不会是那种贞洁烈男吧？
被强制爱后，心灰意冷，从此堕入**深渊？
这念头刚一冒头，季鸩自己都嗤之以鼻地咧了咧嘴角。
沈孑，烈男？
开什么玩笑！
沈孑要真有半点和这三个字沾边的特质，绝不可能把萧钧迷得神魂颠倒！
他连连摇头，瞥见黄琥垂头丧气地干站在一旁，心里烦躁不堪，皱眉道：“看着真晦气，你赶紧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
“哦……”黄琥不敢多嘴，乖乖走向浴室。
季鸩则开始翻箱倒柜，从凌乱的衣物中找出了白色医药箱。
他拿出一个顶端带着细嘴长管的清洗器和一大瓶的褐色药水，去了沈孑的房间。
水声淅沥不断。
季鸩站在浴室门口，看了看手里的工具，一时间犯了难。
他总不能直接跟沈孑说：“我怕你洗不干净，专门来帮忙。”
这也太尴尬了……
他可谓十分纠结，但想到沈孑的伤处，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浴室门。
“那个……我来送……”
话说一半，季鸩卡了壳，那句酝酿了半天的托词顺着滚动的喉结，生生咽了回去。
果然，他还是说不出口。
但横竖都得做！
他一咬牙，心一横，直接扭动门把手，走进了浴室。
淋浴房的磨砂玻璃蒙着白雾，隐约映出沈孑单腿站立的剪影。
季鸩握住门把手，拉动玻璃门时，发出的沉闷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沈孑猛地转身，撞到身旁置物架，沐浴露瓶子噼里啪啦砸在防滑垫上。
蒸腾水雾下，视线短暂的模糊，随即又清晰起来。
季鸩发现沈孑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面对他，像是遭受了某种刺激，眼尾轻微泛红，但唇角又绷得冷硬。
“你……怎么来了？”沈孑攥着花洒的手鼓起了青筋，水流顺着锁骨往深处钻。
“……”
季鸩心里发虚，他不是做错事儿了嘛，不敢不来啊……
面上却未显山露水，只把手中的清洗器和药瓶略略抬了抬，解释说：“我是来告诉你……直接洗是洗不干净的，我来送清洗器和药水。”
言毕，他把东西放在置物架上，准备离开。
“等等。”
沈孑叫住他，迟疑两秒，面上浮现出难以启齿的神情，“这个……有详细教程吗？”
季鸩反应过来，沈孑从不缺伴侣，但交往的都是听话乖巧的青少年。
那些人很识时务，会提前做好准备，几乎不需要沈孑亲自帮忙。
而且，沈孑有着自己死守的界线。
他讲究你情我愿，从不搞霸王硬上弓那套，自然也从未在他人身上留下需要善后的伤口。
这东西，沈孑见过，怕是没怎么用过。
季鸩拿起清洗器，本想手把手教学，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沈孑的膝盖和手肘上，发现伤口都泡得发白了。
他皱了皱眉，担心沈孑初次使用清洗器会很麻烦，伤口一直泡在水里，更不利于愈合。
犹豫了下，说道：“我帮你吧。”
“嗯？”
沈孑面色一怔，手没握稳，花洒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软管不受控制地来回摆动，温热的水流浇透了季鸩这一身。
几乎同时，沈孑弯腰去捡花洒。
这个动作扯到身下的伤口，痛得他浑身一僵，脸上肌肉都有些扭曲，但仍旧强忍着没吭声，迅速捡起了花洒。
温水不停地冲刷着膝盖处的擦伤，可沈孑恍然不觉，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窘迫。
“抱歉，刚刚手滑……”
“没事。”季鸩抹掉脸上的水，上前两步，关闭了淋浴阀。
随后，他退出淋浴房，环顾一圈，目光落在洗手台上，说道：“那个位置高度正好合适，你扶着洗手台站好，我帮你清洗。”
沈孑看着那光洁冰冷的瓷质洗手台，又看看季鸩手里那形状怪异的清洗器，一股巨大的压力将他笼罩。
他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委婉拒绝说：“这样太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可以。”
“……”
好烂的说辞。
季鸩有些恼，他身上还有被电击棒折磨后的伤，到现在还没处理呢！
他能主动为对方清洗伤口，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吧？
他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清洗器，开始往里面添加药水。
待他做好准备工作，一抬眼，发现沈孑还在那干站着，不满地皱紧眉头。
“哎呀，现在可不是害羞的时候，别干耗着，快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