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现在就开始杀人啦。]
[连其他玩家都没有出场呢。]
[不不不,现在不是boss在杀人,而是人为的,要不然绝对不会是零伤亡。]
少年保持着向后探望的姿势,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唇角的弧度不再。
过了半晌,他慢慢转动了自己的身体,还带着几分没有反应过来的难以置信,看向了一旁半阖着眸子的谢珏。
谢珏清晰的话抵进他的耳朵里,又是那句:“下车。”
谢时容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的难过。
不知为何的难过。
刚才,这个谢珏想要杀了他。
可、可别的人都会好好对待尚在世上与爱人容貌相似的人,但是谢珏却不会。
谢珏会杀了他。
为什么。
谢时容一点都不明白。
谢时容慢慢锁紧了眉,极为认真地问系统道:“他还是人吗?”
系统沉默了一瞬间:“是的,这个副本的boss还未出现。”
过了好久,谢时容轻轻点了点头,他变得异常的沉默,慢慢地挪下了车。
他的目光轻触谢珏后又畏惧般的挪开,他跟在谢珏的背后两三米的距离,这两三米就像是他的安全线一般,一旦越过就可以看到一双闷着气却异常的亮的眸子。
谢珏没有回头,他的眼神越发的冷,慢慢地凝结出冰来。
他能感受到的,飘渺虚无的空气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他的思想一样,压抑着他,控制着他,像是……隐隐在保护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林落。
谢珏眯了眯眼睛,下颔角紧紧绷着,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骇人。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杀了林落。
他讨厌受控制。
道具老师爬上了那台起重机,再上面在大喊:“刚才是螺丝松了,我们会快点修好的。”
是螺丝松了。
所以谢珏不是boss,如果谢珏是boss的话,完全可以控制起重机倒下的时间,而不会通过人为的松开螺丝这种手段。
谢时容松了一口气。
刚才倒下的机器并没有砸到任何人,但还是扰乱了现场,本来围绕在祭台里的人群都散开了,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水缸了,激起了水花后又渐渐平静。
谢珏就像是他们的主心骨一般,一看到谢珏的出现,所有四散跑开的人又开始走向祭台,仿佛忘却掉了刚刚的事情一样,继续拿起了手中的香,一个接着一个地祭拜着,十分有序。
正常的人是不可能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后,却还愿意经历一遍的,但是那些人仿佛是没有心理阴影一般,恢复了刚才的闲聊,秩序井然地为梨园的祖师爷上着香。
谢时容一直站得很远,他不敢靠近,一个人在旁边艰难地尝试揣测谢珏的想法。
可他看不出来,他没有任何的头绪。
谢时容出神地盯着谢珏的后背,直到谢珏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回到现实。
“林落,该你去上香了。”
话音轻轻落下,这句声音像是在炎热的夏季投入了一颗冰块炸弹,周遭不但变得寂静了,连虫鸟叫唤的声音也消失了。
谢时容感觉到谢珏凉飕飕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旁边有人递给他一把香,并且退了谢时容一把,谢时容绊了两下,四周都没有大型的机器设备了,他快速地走上前,去将那把点燃的香插在了香灰之中。
只是不巧,他刚刚将那三根香插上去的一瞬间,那三根香都无一不断掉了。
“嘶……不吉利啊。”
谢时容听见周围的讨论声。
谢时容没有顾及断掉的香,他现在只想快点走下祭台,刚才那台起重机如何倒在祭台上的样子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谢时容压了压帽檐,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低着头向下面走去。
谢珏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再上三根。”
谢时容还站在第二节台阶上,由于谢珏的这句话,他不知道该上还是该走下去,只是一只腿还保持着迈出的姿势。
谢时容犹豫了一下,立刻决定还是装作没有听到比较好,他装作无恙地揉了揉眼睛,继续向下走着。
只是很快,周围的演员走了过来。
像是在应和着谢珏的话似的。
有的人直接将香塞进他的手里:“你的香断掉了,再给你三根。”
有的人则是堵住他的路,重复着谢珏说过的话:“再上三根吧,这样多不吉利。”
“再上三根吧。”
“你这样不行。”
“多不吉利啊。”
“……”
谢时容被拦在了半路,隔着一大堆突然围上来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他后退了几步。
他这样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去,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的眼睛正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
谢珏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唇齿像是自己用力了一般,谢珏皱了皱眉,下一句话他再次说出:“够了。”
谢珏简单说出了两个字,谢时容周围的人立刻散开了。
谢珏眸中闪过几分不悦,那张脸已经被毁掉了,由于芒果过敏,脸上已经起了小疹子,可他还是会心软。
那群围上来的人像是被抽走了发条的玩具一般,又没有了生机,各自低着头散开了,与刚才围上来的狂热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时容看着这样的场景,一点也笑不出来,问系统:“你确定他就是个普通人吗?”
系统信誓旦旦:“是的,游戏并没有任何的相关身份提示,他……在副本中根本不重要。”
谢时容得以幸免不去上香,松了一口气后,他一直躲在人群外面无所事事地晃悠。
谢珏没有要带他回去的意思,连这些参加开机仪式的演员一个也都没有要回去的。
谢时容感觉到越来越不安,直到下午六点,太阳在西方残存着一点金色的余晖,除此之外,其他天空都完全的黑了下去,这时候,一个场务跑来跟谢时容说:“今天太晚了,没办法回到市区了。”
刚才不走,就是为了拖到现在……
谢时容重复道:“要直接住在福利院里?”
场务笃定地点了点头:“是,连谢总和这些明星都要住在这里,就凑合一晚吧,谢老师。”
“现在福利院的每个房间里都安放了床,等开拍之后,你们也是要住在这里的。”
谢时容听着场务一脸热情地给他介绍着他住在福利院的房间,场务说那房间很大,如果他害怕还可以和其他演员一起住在这间房间。
谢时容被场务带着走到了那间房间。
场务口中这件很大的房间,实际上是福利院的画室,上面涂鸦着孩子们用油画棒涂出来的小动物和人物。
几张桌子被拼成了一张简易的床,上面放着潮湿不太干净的褥子和被子。
谢时容的视线轻轻掠过那脏兮兮的被褥,他走到了一面墙前,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还在这个墙上,展示过他画出来的……
小太阳。
谢时容眸子里的怀念慢慢褪去,底色为黑色的恐怖取代了浪漫的昏黄。
墙壁上,红眼睛的兔子在盯着他,尖下巴的巫婆砍下了自己的手脚,红色水彩笔暴力地破坏掉老师画出来的美丽公主的面容。
看到这面墙后,谢时容心里怀念的感觉彻底消泯,反而感觉到阴骘的视线在暗中打量着他。
谢时容将自己的目光收回,他问场务:“所以是谁想要和我一起睡这个房间?”
场务愣了愣,他机械地回答,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显得相当的笨拙:“目前还没有人。”
……他要自己一个人睡。
谢时容只好点头。
等到场务走后,系统怯生生地问道:“我们真要睡这个房间吗?”
少年掸了掸床垫上的灰,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敢坐下去。
谢时容的注意点相当的清奇:“你说话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啊。”
系统没有回答谢时容的话,强调道:“我们别睡这里了。”
谢时容将场务随机发下来的被子抖索了两下,最终还是决定不盖被子:“我也不想睡在这里,可我找不到该睡那里。”
谢时容将涂着淡绿色油漆的门打开,示意系统去看,外面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三三两两的待在一起,就像是特意地组好了队,故意将谢时容单了出来。
像是刻意而为。
系统沉默一会儿,它知道它此刻说这种话一定会引起谢时容的怀疑,但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容容,你去和谢珏一起睡,好不好。”
它也不想这么说,但是谁又能保障谢时容待在这里是百分百安全的呢。
系统觉得只有待在主神的身边,谢时容才是百分百安全的,尽管主神下午才刚刚想杀掉谢时容。
系统看了眼谢时容因过敏而肿胀起来的脸,心中祈祷过敏快点好起来。
谢时容顿了顿,轻声拒绝道:“去谢珏那里?你没开玩笑吧。”
说不定就是因为谢珏的安排,他才被单出来的呢。
谢时容没将系统的话放在心上,还是与那床潮湿又看起来不太干净的棉被做着斗争,那棉被一点都不软和,甚至里面的棉絮都粘在了一起。
系统吐了一口气,它稍微强硬了些,大了点声:“谢时容,我很严肃,你现在必须和谢珏睡在一起。”
“我是在保护你。”
谢时容愣住了,他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细白的手指收紧,半晌后少年轻轻皱起来眉头,目光幽怨地盯着门外:“可是他想杀我,你看到了,下午的时候……”
系统打断道:“我知道,谢时容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
谢时容抿了抿唇,他还没见过系统现在这么强硬的态度。
谢时容轻轻开口,有几分扬着的尾音飘散在空气中,带着几分怨气:“不……去。”
系统:“真的,你去一趟。”
系统:“睡在这里绝对会死。”
谢时容坐在脏兮兮的床垫上,听完系统的话他长久沉默了。
可他真的感觉去谢珏的身边,他会死的更快一些。
“万一半夜,他起来杀我怎么办?”
谢时容不想去自取其辱:“哦,还有,可能都没有这个万一,他根本不会让我进房间睡的。”
谢时容也不想去面对谢珏,下午的时候,当谢珏冷漠的目光看向了他时,他感觉到他的心脏都在悸动,像是被捏紧一样。
谢时容怕吃苦,也不愿意受气。
他不想起见谢珏。
系统沉默:“可是会死的。”
谢时容:“那你给我个理由,来证明一下你得出的这个去找谢珏就不会死的结论。”
系统说不出来。
两个人僵了半晌,系统开口道:“谢时容,要不要试试看道具,看看这两个选择哪个生存率大一点。”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谢时容手指一直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他知道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当然是最好的,尤其是这么诡异的画室。
见系统始终纠结,他只能轻轻地点了下头。
系统所说的道具,是一个普通的六面骰子,他们通过掷骰子的方式,如果掷出的点数是单数,那么就要听系统的,去和谢珏睡,如果是偶数,谢时容就可以留在房间里。
谢时容看着那普通的骰子不停地在转盘里面转动,思绪飘到其他地方。
……为什么这个副本里系统这么奇怪?
谢时容:“我们定个暗号吧,不然下次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你会是你。”
系统:“……”
它知道谢时容开始怀疑了,就是现在怀疑的方向不太正确。
系统强硬地错开这个话题:“先看骰子转到几点了。”
谢时容这才回过神来,桌子上骰子转出来的结果显示的是“一点”。
啧啧啧。
谢时容在画室的桌子上敲了敲手指,他叹了一口气头痛道:“我要怎么开口啊。”
系统早就给谢时容准备好了,它:“其实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说法。”
谢时容睁着眼睛:“说。”
系统:“你先答应我,一定会这么说,我就告诉你。”
谢时容纤细的手指重重地往桌子上敲了一下,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但他的性子就是那种明知道桌子上的杯子不该碰,却还要将杯子推下去的猫。
他不喜欢被人吊着胃口,却还是有点心痒,嘴上偏生还是硬的,轻飘飘地怼了回去:“爱说不说。”
谢时容为表明自己态度坚决,他直接出了门口,拦住一个工作人员后,询问了谢总住的房间在哪。
谢时容在门牌号为“小三班宿舍”的房间前停住了,他沉默了几分。
这间是他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宿舍。
太巧了吧。
谢时容敲了敲门,里面始终都没有人开门,谢时容又加大了力气敲了敲门。
门猛地被打开了,谢时容没注意,伸出去的手差点打在开门的这个人的身上。
“林落,你怎么在这?”
导演站在门里面问道。
谢时容往里面看了看,心虚道:“我来找谢总。”
导演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哦,我正好要离开了,你进来吧。”
持静冷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声音不大,却能让导演和谢时容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珏说:“别让他进来。”
谢珏甚至不愿意直接和谢时容说话。
谢时容一时间不知道眼神要往哪里看,他还没说出他要在这里睡一晚的不合理请求,只是想要进个门都不被允许。
谢时容刚迈进去的半个脚又缩了回来,一时间尴尬至极。
“进去!”
系统恶声恶气地在谢时容耳边叫道。
“谢时容,就丢个脸的事。”
系统:“你现在回去更丢人,就装作没听见。”
谢时容咬了咬唇,他装作没听见那句‘别进来’的样子,直接推开导演,并且将导演关在了门外。
导演在外面敲门:“哎,我剧本还在里面呢,让我进去拿一下。”
谢时容闭了闭眼睛,他慢慢走到出神看着墙壁的谢珏身边:“谢总,我能拜托你个事吗?”
少年的声音很软,又夹杂着几分丧气,像是早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
谢珏的喉结滚动两下,刚想要摇头,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谢时容眼睛亮了亮,睁得更圆了些:“这个请求可能有点无礼……”
谢时容还在那里磨叽,就是这短暂的几秒钟时间,谢珏心里早又开始后悔,他皱着眉,眸光中多了几分厌烦。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刚才居然又答应了林落。
他都不清楚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这个人触及他的底线。
系统看见谢珏的脸色开始变化,着急道:“脱……脱衣服。”
被系统这么一打断,谢时容忘掉了自己准备好的开场白:“啊?”
系统恨不得上去替了谢时容:“脱衣服勾引他!”
谢时容:“……”
而此时,谢珏看着呆愣在自己面前不知所从的谢时容凭空又升起了几分不满。
还没等着谢时容开口,谢珏冷淡道:“好了,你回去吧。”
谢时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堵了回去。
他有些不甘心地再次张了张口:“不行……”
谢珏目光越发得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谢时容一股气说完:“是今天必须要解决的,我想和你睡在一起。”
谢时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谢珏还是听清楚了。
这次他的目光真的是结上了冰碴子:“你说什么?”
谢时容皱眉,幽怨的目光又落到了谢珏的身上,他的声音极为没有底气:“睡在一起,我可以睡地下……求您了。”
谢珏从桌子处抬起头来,他戴着一副办公用的眼睛,透过镜片,那双蓝眼睛冰冷地看了过来:“需要我提醒你吗。”
“你在办公室给我说,既然那么爱他为什么要睡你?”
“不怕午夜梦回他来找我吗?”
上午的记忆又重回到谢时容的脑海中,谢时容笑不出来。
谢时容:“我错了,而且我道过歉了……”
谢珏勾了勾唇,他轻轻启唇道:“是啊,而且我还原谅你了,对不对?”
谢时容以为他有了几分希望,忙跟着点了点头。
“但我就是不想 上 你。”
谢珏的咬字极为清晰,轻飘飘的语气听起来多了几分随意,谢珏一字一顿的话传进谢时容的耳朵里。
系统都静了一刹。
这……这话是能说的吗?
它赶紧宽慰谢时容道:“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谢时容张了张口,他不知道为什么谢珏以为他是来求 上 的,也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认为他会伤心,他极为认真地想了想,对着系统:“我为什么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谢珏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谢时容。
谢珏以为谢时容晚上进他房间是想通过潜规则来得到戏份。
而且他偏要逆着谢时容的意。
谢珏启唇:“你就算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做任何事情……”
留在这里……
前提他是能留在这里啊。
谢时容顺着谢珏的话:“那我就留在这,我不信您会真的对我没兴趣。”
“……”
谢珏目光迟疑了一下:“……”
“呵,”谢珏轻轻勾了勾唇,“别做梦了。”
谢时容不甘示弱:“您是害怕吗?”
谢珏沉默。
*
谢时容算是成功了一半,他顺利留在了谢珏的房间里,并且谢珏误认为他的目的是上、床,这样他的清白也得到了保障。
和密不透风的画室相比,谢珏这个房间里面窗户上的玻璃碎掉了,夏夜里的风还是凉的。
谢时容想去将自己留在那间画室的被子和褥子抱到这个房间里。
他又害怕等他出去后,谢珏会将门锁上不让他进来,犹豫几分钟后。
谢时容:“我想去化个妆。”
那张脸还怎么化妆?
现在谢时容过敏得严重,化妆肯定是会受伤的。
谢珏按了按眉心,凉道:“去了就别回来。”
谢时容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羞耻:“我想去化个妆,因为我现在不能够展现出我真正的美……”
系统还在谢时容的耳边鼓励道:“对嘛,要大胆表达。”
啊啊啊啊啊。
系统好有病啊。
谢时容有几分绝望。
说完这句话后,谢珏静静看了谢时容两秒:“去。”
谢时容出门后才发现,本来亮堂的楼道现在都暗了,每一间房内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关掉了灯,整片区域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谢时容在一片安静的黑暗中,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画室。
画室里面黑暗一片,谢时容走到画室门口,一下子顿住了。
“小兔子乖乖……”
尖锐的童歌从画室里面传来,像是那种变了调的音乐磁盘,卡一下,播一段,再卡一下,再播一段。
断断续续地不停播放着。
就两秒钟的犹豫时间。
谢时容在门前站了两秒钟后,毫不犹豫地回头,向来的方向又跑了回去。
他不敢进去。
[我就知道谢时容会这么做。]
[加一。]
[加二。]
电影还没开始,系统说过,不可能很危险。
但是……没有被子的话……
谢时容跑到了中途,脚步又缓了下来,他又犹豫了,他得回去。
没有被子就很可能就会和谢珏睡一个被子。
当然,谢珏看起来不像是会和他睡一个被子的样子,很可能——他没有被子。
没有被子至少要有褥子的。
不然会生病。
谢时容皱着眉毛,他这样想着又开始往回走,他又慢悠悠地又回到了原地,在离画室两三百米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
他不能一辈子怕鬼。
他可能这样一辈子都出不了游戏了。
谢时容默默地靠在墙上。
系统缓和着谢时容的情绪:“别怕,不要开灯,直接进去抱被子。”
“电影都没正式开始呢,大概率不会死人的。”
系统说。
谢时容慢慢地推开了那面门,在黑暗中,他一点点地挪了进去。
手向前探着的时候,谢时容感觉自己触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他的身体僵了僵,连呼吸都轻了一拍。
他绕了一道弯,找到了被子所在的位置,他直接抓起了被子,就开始往后面退。
刚刚走出房门,谢时容就开始一路小跑,他抱着的被子和褥子比他都要大一些,一部分还被他拖在地上。
他怕谢珏关上门不让他进去,所以急了些,一路上被拖在地上的杯子绊倒了两次。
好在,门还没有被关上,谢时容松了一口气,他缓了缓,刚想要将被子放在了床上。
“别动。”
谢时容刚放松下来的动作被谢珏厉声打断了。
谢时容:“怎么了?”
谢珏缓缓吐出一个字:“脏。”
什么意思?
谢时容不明白。
顺着谢珏的视线,谢时容知道了自己今晚要睡的位置。
他不能睡在床上。
他要睡在房间里角落处的地上,离谢珏床边呈一个对角线。
而且,那个地方是窗户下面。
幸好他抱来了被子。
谢时容抱着被子有些累,他将被子放在随便一张桌子上,叉着腰尝试着为自己争取另一种可能:“你是不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他刻意刺激道。
谢珏想看白痴一样看谢时容,沉声道:“同一招你要用几次。”
谢时容有几分尴尬。
原来,谢珏早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以后还不给他说,就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边缘试探。
谢时容多了几分沉默,他默默搬着自己的被子挪到了角落。
他格外认真地给自己铺着床,假装这是柔软又蓬松的棉花,而不是潮湿又厚重的被子,他精心地扑出了一个正方形。
谢时容没有注意,谢珏不知何时一点一点地走到了他这里。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谢时容看着谢珏的皮鞋碾在了他刚刚掸好的被子上。
谢时容不知道谢珏是不是故意的。
少年有点难以置信,仰着头看向还站在他被子上的谢珏:“不要踩我的被子。”
然而,谢珏却没有动的意思。
半晌,不苟言笑的男人缓缓吐出两个字:“就踩。”
……
[好欠揍啊。]
[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这个谢珏是我见过情绪最多变的NPC。]
[他是故意的啊,因为谢时容没有被子睡了,就只能睡他被窝里!]
[啊,怎么可能,谢珏明显是真的讨厌谢时容。]
[我不管,就是故意的,哇哇哇啊。]
谢时容垂着眸子,他冷了半晌,终于看见谢珏的脚挪开了。
谢时容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系统来哄谢时容:“没事,你擦擦还能睡。”
系统就只会让他忍下委屈。
谢时容紧皱着眉,不大不小地“嗯”了一声,算不上开心,他也决定忍下这个委屈。
他用袖子蹭了蹭那块污渍,这被子要不得了,谢时容没有选择再盖被子。
他将被子拖到了一旁,顾自垫着褥子睡着了。
前半夜还算舒适,他就睡在那面破窗子下面,夏夜的凉风打在谢时容的身上,带来一阵阵凉意,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滴通过那面破碎的窗子飘到了谢时容的身上。
谢时容被淋醒了。
醒来后,少年坐在褥子上,低着头,依稀还可以看见不高兴的情绪。
要不是因为谢珏,他就根本不会没有被子,如果有被子的话,他就不会被淋湿。
[他想干什么啊。]
[NPC惹到他了,使用道具整死NPC吧。]
[谢时容也是NPC,没办法弄死NPC,只有玩家才可以。]
谢时容的眸子不冷不热地停在窗外,过了一会儿,他直接将那个被子顺着窗户扔了出去,他拎着被子的一个角站在房间里面,而被子的其他部分都在窗外受雨淋着,甚至因为窗子太低,被子的底部还沾到了外面的泥水。
系统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干什么?”
谢时容依旧是将被子的全部仍在窗外,一个手保持着拽着被子的动作,没有说话。
系统干笑了两声:“好好的被子,都被糟蹋了。”
谢时容看着窗外的被子差不多湿透了,他慢慢将被子从那一个窗口处拖了回来。
然后,他光着脚,抱着湿漉漉的被子,雨水也打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在房间里走到了谢珏的床边上。
“你干什么?”
在谢时容走近的那一刻,黑暗中,那双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在夜中发出一点暗光,幽冷僻静。
谢时容被吓得一抖,下一秒,他没有犹豫,直接就将那被子照着谢珏捂了过去。
泥水的味道冲进了谢珏的鼻腔里。
只过了一会儿,谢珏听见谢时容后知后觉的真诚发问:“不会将他捂死吧?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拿起来了?”
谢珏:“……”
*
他们都说,容容乖巧。
父亲的每一个客人都这样说。
说这孩子是谢家的福星,谢家一直在民众眼里是不近人情的财阀形象,自从领养谢时容后,风评隐隐逆转。
说谢时容长大后一定能帮助哥哥辅助哥哥。
然而,自从将谢时容领养回来后,谢珏却没少被这个小兔崽子折腾过。
刚开始,因为谢时容本身性格内向,胆子又小,刚被领养回来的时候,这种顽劣还不见山不见水,只敢一个人憋在房间里,每次打量他,都怯生生的,像只刚刚被人收养的流浪幼猫。
谢珏那时候也才十岁,他也不理谢时容,只是听着网上每天讨论的话题都是“新领养回来的小少爷会不会争夺家产”,各种层出不穷的猜测不断。
他想着这种环境下,可能对于小孩子成长不太好(实际上是每天看新闻都在讨论这件事很烦),为了打破这个谣言,他决定主动示好谢时容。
那天,房间里,谢时容面对他的示好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无措地看着摆在他的鞋尖,甚至没有说出一句感谢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那双圆乎乎的眼睛看他。
那次示好后,谢珏出谢时容房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医生来检查谢时容的智商。
六岁了,应当是会说话,能表达情绪的年龄了。
再晚熟也不该是这样。
当然,结果有点让人失望,谢时容智商正常。
但是由于谢珏的这次行为,很快,外面的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由“新领养回来的小少爷会不会争夺家产”一点点变成了“新领养回来的小少爷不会是个自闭症吧”,再到“新领养回来的小少爷会不会是个傻子”。
谢珏逐渐忘却了这件事,他本以为谢时容也早会忘掉那次不太成功的示好,结果小孩子在家里养了五六年后,性子长开了。
结果,正是那次示好,让谢时容坚定地认为谢珏喜欢自己。
十三四岁,对于谢时容来说,那就是多好的年纪。
然而谢时容的十三四岁,在谢珏的眼里,那就是狗都嫌弃的年纪。
谢时容几次示好下来,就被谢珏温和地警告了一下:“时容,多和学校里的孩子交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让谢时容别老缠着他。
可是谢时容压根听不懂。
由于谢家的缘故,谢珏的语气是温和惯了的,作为继承人,他被强制地剥夺了一种属于愤怒、不甘等其他情感,无论是对谁,员工或是菲佣,他都是温和始终的。
面对谢时容的欲言又止,谢珏提前堵死谢时容的话,不容置疑却又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
“时容,我们明天再谈吧。”
“时容,哥哥还有事情做,你会体谅的对吗?”
“好了,小少爷,你该睡觉了。”
然而,这也导致了,谢时容压根就明白不了。
眼看着谢时容似乎永远明白不了,谢珏的耐心也在一天天地消磨。
他是不忍心打碎小朋友对于“兄友弟恭”的幻想,可他从小性子冷惯了点,伤害一个人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就在谢珏打算让谢时容不要再妄想时,终于,谢时容终于明白了,得知哥哥根本不喜欢自己后,短暂的震惊之后,那种情感很快转变成了恼羞成怒。
刚开始谢珏没有察觉到谢时容的敌意,还在感叹谢时容终于学聪明了,直到谢时容刚开始的暗戳戳发泄自己的不满变为了直接表达。
谢时容会特意来气他,然后顺理成章地与他打架,每当谢时容被一招按在沙发上的时候,谢时容就要开始吐口水了。
直到有一次谢时容和他成功地亲上了,之后谢时容和谢珏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提过这事,谢时容也再也没敢找过他打架。
谢时容表达不满的方式变成了其他,就比如谢珏痛恨宠物,谢时容就在家里养了一条狗,取名叫“异能兽”,是只哈士奇。
不止是小孩子气人,还有那只叫“异能兽”的狗。
那只狗从来不吃谢珏给的食物,就在谢珏想把这只狗给宰了的时候,谢时容还会添上一把火,说他通过那只狗格外“智慧”的眼神中得知,是因为这只狗怕他下毒才从来不吃的。
谢时容说,这只狗知道谁是家里的坏人。
呵。
谢珏觉得这里有有点扯,他极为温柔的回道:“当然,时容和异能兽的智商应该差不了多少,说不定就有什么私下沟通的方式来交流思想,这话我是相信的。”
人人都说,谢时容多乖。
谢珏是真的没看出来。
连后面,狗都是他替谢时容养的。
小朋友去国外读了中学,家里也变得一片安静,只是到了晚上,那只烂狗就开始不停地在院子里叫,而且……只挑晚上叫。
谢珏无数次想过趁着谢时容不在国内,将这狗送人,但最终还是一天天地忍下来了。
这段时间内,他短暂地忘掉了他还有一个便宜弟弟的事实,只不过,才安逸两年,谢时容就又回来了。
谢时容变得彻底,像簇小火苗一样,眉眼也越发秾艳精致。
明明对着玫瑰花过敏,却还是捧着一大束玫瑰出现在他的面前,作为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
看到谢时容的一瞬间,谢珏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
挑战又回来了。
看着谢时容抱着玫瑰十分真挚的表达想念和感谢,谢珏曾有一瞬间,觉得谢时容是真的长大了。
然而下一句,谢时容茶里茶气地说‘因为哥哥喜欢,所以玫瑰花过敏也没关系’,让谢珏意识到,谢时容这不是长大了,这是变强了。
秘书给他说,天蝎座就是这样,忍忍就好了。
谢珏一直忍让,直到谢时容说喜欢他。
那天的空气有点冷,谢时容穿着大衣,意外地没有将手放到了谢珏的袖子里取暖,而是拉着谢珏的手,小心翼翼地哈着气。
“怎么了,”谢珏的眼尾上挑着,轻轻拆穿,“缺钱?”
谢时容登时觉得没意思:“哥,我十八岁生日你可什么都没送我。”
谢珏错开这个话题:“我一会儿把副卡给你。”
谢时容张了张口,他有点失落:“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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