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碧溪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耳边除了刀剑声还有不合时宜的闷哼声。

止淮睁开眼,弯刀滑落溅起几颗小石子,随之黑衣人轰然倒地 ,司柠如星辰一般出现在身前,让他原本沉沦的生机再次浮现,紧闭的世界再次打开,这一次原本在世间孤寂行走的月亮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司柠双手紧握着那根木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倒下去的人。

“这……这就晕了?我还以为他一气之下会先杀了我呢。”

“快带郎主离开,这里交给我。”小羽挡住剩下几人冲她喊道。

哦!对的对的。

司柠一把扔开木棍,不偏不倚砸在那个倒下去的黑衣人头上,随后她跨过黑衣人的身体来到止淮身边艰难地将他扶起。

那匹马早在司柠下来后便惊慌地跑开不知所踪,眼下司柠只能扶着他往隐秘的树林里逃。

越往里走止淮的身体越虚弱,压在司柠身上的重量便越重,司柠将他的手勾在肩上:“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嗯。”

许是夜间的山林太过寒冷,司柠紧抱着止淮也没有感觉到一丝热意,她话音有些颤抖:“你知不知道回去的路啊?我有点认不清。”

止淮闷闷地笑了声,呼出的气息莫名有些凉意,他抬眼看了下,有气无力地指引她:“右边。”

“好。”

司柠带着他走走停停许久,月光照射间她看见前方的一条小溪。

她激动地拍了拍他:“那是清碧溪吧,我们沿着溪流走,保不齐就回到曹家村了。”

止淮没有一点回应,司柠惊觉不妙,她慢慢地将他放靠在树上,蹲下一看,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颤抖着,气息紊乱。

她下意识伸手摸他额头,被面具阻隔着,她又转去摸他脖颈:“怎么这么凉?”

怪不得刚刚抱着他过来时一路上那么冷。

司柠不确定地摸他的双手,一样泛着凉意,她拍了拍止淮的脸,试图将他叫醒。

止淮难受地睁开眼看她,双眼迷离没有焦距。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止淮微微颔首,也不知听没听见去。

没过多久,司柠便拾着干柴枯叶回来,她忙活许久在止淮旁边生起火堆。

热意袭来,止淮紧蹙着的眉头才有些许放松。

她又跑去小溪边舀来水让止淮喝下,干涸的嘴唇得到缓解,司柠细心地拿衣角替他擦干流出嘴角的水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止淮依旧点头,寒意贯穿他整个身体,他压根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你手臂在流血,我先随便帮你包扎一下,可能有点痛你忍一忍。”

“好。”

其实止淮更想告诉她,这点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桃粉色裙摆早就被划破,稍微修补一下还能继续穿,可现在司柠沿着裂隙扯下一大块布,这下裙子彻彻底底毁了。她小心翼翼将他袖儒推到肩膀,伤口很深还在流血,司柠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动作极力放轻一圈一圈绕紧伤口系好。

处理完这一切,司柠额头已经有汗珠滴落下来,倒不是因为旁边有火堆热的,而是因为太紧张。

她抬手摸了摸他脖颈,还是很凉 ,身体一直不停地发颤,这火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大作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司柠面色异常纠结,眉头紧紧缩在一起,她叹了口气:“我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了。”她坐到他身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试图给他传递热意。

身侧有热源,止淮无意识地蹭过去靠着她,只想多靠近那个热源一些,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肩上一沉,止淮的呼吸痒痒地拍在司柠脖颈,耳朵慢慢染起红晕一路蔓延下去,像树上刚摘下的红苹果。

“我……我说……你能不能把脑袋挪开?”

止淮当然不会回答她,他现在已经被体内的寒意折磨到意识不清。

司柠固执地拍了拍他后背,主要是这样下去她也不舒服:“喂……你……你别睡啊,先把脑袋挪开。”

似是不满足于这个热度,止淮凑到了她肩颈处,额头直接贴上她脖子,零距离感受温暖。那里有丝丝暗香,似乎是茉莉,却又带着一股桃子的清甜,即便不清醒却莫名地想要吃上一口,他下意识动了动,嘴唇触碰到软肉。

司柠因为难以置信而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地剧烈地跳动。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春雨过后吐出的嫩芽,又像是花朵绽放时的散发幽香,即将要冲破胸膛喷涌而出。

火焰在熊熊燃烧,光和热映照着这块分寸之地,两人的黑色长发交织在一起,缠绕出一抹旖旎。

——

天边出现一丝光亮,在一片绯色中太阳慢慢升起,绮丽而又柔和,林中鸟儿高昂啼鸣唤醒山中清晨。

司柠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止淮胸膛,像抱娃娃一样整个人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宽大的袖儒宛若一条薄被盖在她身上,严严实实将她包裹。

司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把她当做暖炉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昨夜原本还是能强撑着身体让自己清醒,可渐渐地,火堆传来的热意太强烈,抱着他还有那么一点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火堆只剩下灰烬,紧抱她的两只手像铁链一样紧锁着她,司柠无法动弹,她只能伸长脖子用脑袋撞了下止淮的下巴。

轻微的疼痛唤醒了止淮,双手卸了力,司柠立刻挣脱爬开。

见他还是蹙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司柠又爬回他身边,抬手摸向他脖颈:“还是很难受?”

止淮睁开眼看她,勉强地挤出笑容:“没事。”

“还能走吗?我们得先回曹家村找个大夫。”

“能。”

司柠将止淮扶起尽量让他靠在身上,拾起旁边的木棍撑在地上借力,拢紧他的腰艰难地沿着溪流走。

没走出多久,止淮无力地倒下去连带着司柠也摔在地上,他痛苦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吐出一口鲜血。

他强撑着身子咳嗽几声,嘴角扬着笑看向司柠:“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矫情,但我觉得我好像活不了多久了。”

他扯下腰间悬挂着的玉佩:“我现在已经走不了了,你带着这个回曹家村,他们定会懂我的意思。”

司柠眼眶湿润,张口骂他:“你这样有意思吗?要回你自己回,我堂堂百花谷少主才不会帮你跑腿。”

这句话里包含着太多委屈,担忧,害怕。

她背过身抹掉眼泪,哽咽赌气地拉着他,用力扯到背上:“走不了我就背着你走,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告诉你,我裙子因为救你已经穿不了了,你必须赔我一条,不,赔我十条;没赔给我之前别想着一死了之,休想赖账,要死也要先赔我裙子。”

止淮压在她身上,她说话时身体的震动传到他胸膛,砰砰——砰砰——

原来还有人会想要他活着。

“刚刚为什么哭?”

“谁哭了?我才没哭呢。明明就是风太大沙子进眼睛了。”司柠嘴硬道。

“嗯。”

一路沿着溪流走,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司柠停下歇了一会儿,不远处有缕白烟升起,是酿酒场蒸煮时的烟。

司柠感到欣喜:“我们到了。”

溪水缓缓流走,蒲公英依旧随风飘动,同样两个人两次经过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司柠背着止淮走到佟姨家:“佟姨,帮帮忙。”

正在晾衣服的佟姨看到浑身狼狈的两人进来后,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扶着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司柠喘了口气:“先救他,他快不行了。”

两个人合力将他扶到床上,佟姨不安地查看了一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你先在这看着他,我去叫曹老。”

突然沉寂下来,司柠心绪混乱,各种想法涌上心头。

她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将他手里紧揣着的玉佩系回原处:“你可别死啊,我那么辛苦把你弄到这,可不是要你死的舒服一些。”

“止淮。”这还是司柠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他名字。

“生命很顽强的,被掩埋的嫩芽会冲破泥土,被石头压住的小草会折腰生长,就连被砍掉一半的树也会长出新的枝桠,所以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既然有人想要你死,那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活给他们看。”

很快,佟姨便带着曹老回来,一进门曹老便抓起止淮的手摸他的脉搏,眉头紧锁。

曹老打开他带过来的小包拿出银针,同时交代佟姨:“去烧些热水,最好装满整个浴桶。”

他又拿出一包药材:“把这些全部泡到热水里面。”

“行,我现在就去。”佟姨一把抓过药材就着急忙慌的往厨房跑去。

“姑娘,你过来帮我按着他,我来施针。”

“好。”

司柠按住他的身体,看着曹老将细长的银针扎入他的额头、手臂、指尖。止淮终于有点动静,眼睑轻轻颤抖。

“他好像很难受。”司柠看着他痛苦地皱起眉头,紧咬着嘴唇。

曹老挑开他的眼皮仔仔细细查看:“中毒太深了,得先把毒逼出来。”

“中毒?”

司柠想起那个黑衣人往他身上撒的粉末,原来是毒,怪不得他突然间倒了下去。

“水烧好了。”佟姨跑进来告知曹老。

曹老将止淮身上的银针取下,扶起他:“快,帮我把他放进浴桶里。”

三人毫不犹豫将他抱进去,止淮无力地靠在桶壁上,沾湿地衣服紧紧贴着身体,长□□浮交缠随着水波晃动,一股浓烈的药材味弥漫整个屋子,司柠莫名觉得熟悉。

“你们二人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曹老又从他包里翻出其他东西加在水里。

佟姨带着司柠走出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她关切地替司柠察看了一圈:“小柠,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司柠摇头。

“我先带你换身衣服吧,你这衣服都划破了。”

“好,麻烦您了。”

佟姨给她找了一身颜色比较朴素的:“我这也没有适合你这个年纪的漂亮裙子,不过这些衣服都是新的我没穿过,你先将就一下吧。”

司柠冲她笑了笑:“没事,我都可以。”

换好衣服她又坐到房门等着,这股药香真的很熟悉,她肯定不久前闻到过。

恍然间,司柠抬起头,上次误闯百草园,当时止淮泡的药池就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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