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在风中凌乱。

震惊于黎岁所说的穿越，她口中的二十一世纪，那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事物。

亦震惊于她穿到魔界禁地，被误认为是魔尊，又被谢濯囚禁魔峡谷的事迹。

这一切都称得上天方夜谭。

容清在半信半疑。

黎岁忽然道：“这些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对于她的请求，容清在有些许为难，“魔族杀人是大事，我必须如实禀告师尊。”

“你师尊会相信我说的话吗？”黎岁眼眸中透出忐忑的神色。

自古正邪不两立，无论哪个宗门，与魔族勾结都是死罪，若云岚宗宗主不信她的说辞，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她不就完了。

容清在看出她的忧虑，思忖之后道：“你口中穿越并无考证，此事我便不告诉师尊。”

黎岁又道：“还有我跟魔尊长得像这件事，也请你保密。”

“此事无需隐瞒，就算你与真正的魔尊站在一处，我们也能分辨出谁真谁假。”

“我这张脸会害死人。”

容清在纤长的眼睫一扬，琉璃般浅淡的眸子看着黎岁，“黎姑娘，你不要这么想，犯下错误的是谢濯，你也是受害者。”

黎岁只道：“你答应我。”

容清在无奈道：“好，我答应你。”

怕他反悔，黎岁连忙道：“我们拉勾。”

容清在顿了一顿，为让黎岁安心，轻轻勾住她伸过来的柔软小指。

此时已近黄昏，天空渐渐染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宛如一张摊开的黄金绸缎。

容清在将黎岁送至语禾院，便要离开。

黎岁叫住他，问：“要怎么才能成为修道之人？”

在她看的小说里，修道之人修到一定境界，就能斩破虚空，前往其他时空。说不定她靠自己，也能回到现代。现代无她亲近之人，也无爱她之人，但相比这个世界，她更宁愿待在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再者，她必须要强大起来，变得比谢濯更厉害，才有报仇的可能性。

“想修道？”叶之音从树上翻身而下，指尖轻点黎岁眉心，“让我来探探你的资质。”

黎岁盯着叶之音的手指，成了斗鸡眼也不知，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叶之音轻笑：“放轻松。”

她控制灵力进入黎岁身体，沿着经络游走，深入骨髓，直达识海。

“很可惜，你并不具备修道所需的资质。”

黎岁闻言，不放弃道：“如果我坚持修炼，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会不会有结果。”

“世间天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资质就像是一块敲门砖，你连进门都比常人困难百倍，何谈之后，天才一步抵你两步、三步，甚至有可能是百步、千步。修仙问道从来没有笨鸟先飞一说，那都是说来哄骗傻子的。”

叶之音的声音如秋风落叶，虽然轻柔，却无法掩饰话语本身的沉重。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

黎岁从头凉到了脚底，强扯了下嘴角，没有在他们面前表露出失落，“我知道了。”

叶之音问容清在：“你们去了何处？”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黎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脑袋埋进枕头里，没一会眼泪就湿润了枕头。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不就是不能修炼嘛。

有什么好哭的。

黎岁翻身，用手背揉着酸涩的眼睛。

她一定能找到其他变强的方法。

出了语禾院，见着不少云岚宗弟子，那些弟子瞧黎岁的眼神，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惊惧，她抬着头挺着胸，并不因自己的容貌而自卑。

“黎姑娘。”

容清在和祁惑迎面走来。

黎岁跟二人打完招呼道：“你们叫我黎岁就行，或者岁岁，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祁惑：“我们比你大，就叫你岁岁吧。”

黎岁问：“云岚宗的图书馆在哪？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图书馆？”容清在疑惑了下，“你说的是藏书阁吧。”

黎岁还没有放弃。

云岚宗是修仙界第一宗门，功法秘籍不可计数，说不定就有那么一本书，能让她这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找到修道的敲门砖。

她背过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单词，写下的每一篇作文，做出的每一道题，都使她变得更优秀，从年级中游爬到年级前十。

她最会的就是读书学习，她比谁都相信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祁惑说：“巧了，我与大师兄正要去藏书阁，你何不与我们同行。否则没有令牌，你去了也是白搭。”

藏书阁收藏有大量典籍、功法剑诀和宗门史记等，宗主特意安排四长老守卫藏书阁，可见其重要性。非云岚宗弟子，别说进入藏书阁，便是靠近都难。

跟着他们，不用令牌也可以进入。

黎岁与他们一同前往，问道：“你们去藏书阁做什么？”

祁惑回答：“九华城几百里外的黑山，有只三头狮鹫作祟已久，很是猖狂，我和大师兄奉命捉拿它。四长老曾独自杀死一只千年三头狮鹫，熟知三头狮鹫的弱点，我们打算去取点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也问黎岁相同的问题。

“我就是无聊，想随便找几本书看看。”

祁惑愕然：“那你可真是太无聊了，吃饭睡觉，发呆逗鸟，哪样不比看书有趣。”

他最讨厌的就是看书了，视其为人生第一大苦事也。

她倒好，自找苦吃。

数语间，三人抵达藏书阁前。

宏伟建筑高耸入云，黎岁仰着脖子，也看不到藏书阁的顶端。

进入藏书阁，浓郁书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几排高达数丈的木质书架。

不少修士穿梭其间，或坐或立，神情专注，身上所穿宗服比容清在和祁惑的颜色浅，很好区分。

“外门弟子活动空间是一到三层，你见到的这些人，都是外门弟子。”祁惑为黎岁讲解了一路。

楼层越往上，藏书越少，却都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功法秘籍。内门弟子可翻阅查看七层以下的书籍。八层之上，只寥寥几人有资格踏足。

“我们亲传弟子，是宗门栋梁，希望之光，从第一层到顶层的功法秘籍，都可随意翻阅。”祁惑说到这里，言语间的自豪得意隐藏不住。

黎岁毫不怀疑，这人要是有条尾巴，此刻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祁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谦虚两个字。

不像容清在，淡然自若，不骄不躁。

容清在道：“我们问完话很快下来，你找好想看的书，到时以我的名义替你借书。”

黎岁点头：“嗯。”

黎岁身着常服，满脸伤疤，又是由亲传弟子带进来的，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搭话的人一茬又一茬。

时间紧迫，她没工夫搭理他们，甭管谁来，一概装聋作哑。指指耳朵，指指嘴巴，摇摇脑袋，那些人便一脸歉意地走开了。

看到黎岁抱着一摞比自己还高的书籍，祁惑张大了嘴，“你这是要考状元啊？”

黎岁认真道：“要考状元，这点书可不够。”

容清在道：“不必拿这么多书，我们从黑山回来，再带你来藏书阁。”

黎岁道：“我看书很快的，等你们回来，这些书我就看得差不多了。”

祁惑说她吹牛不打草稿，打赌道：“你要能看完，我把这些书都吃了。”

黎岁歪头看他：“我等着你吃书给我看。”

这之后她几乎是废寝忘食，靠着几根蜡烛通宵达旦，总在晨曦初升时头昏脑胀抱书入睡，睡两三个时辰继续读，恨不能把书嚼烂了吃到肚子里。

耗时八天，读完了二十三本书。

祁惑一回来，就拉着周菡来看黎岁的笑话，不想自己成了笑话。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黎岁：“吃啊，怎么不吃？”

祁惑心生佩服，认怂也很快：“状元，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黎岁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道：“饶了你也行，把你的令牌借我用几天。”

她需要看更多的书。

容清在目光扫过黎岁看的书，道：“我那里有几本藏书，适合解闷，下次我带给你。”

周菡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她凑近黎岁，秀眉轻蹙：“你没用我给你的祛疤膏吗？一瓶不管用？”随即很大方地掏出两瓶祛疤膏，“给你，早晚擦一次，可不能留疤。”

这次黎岁没有收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用不上祛疤膏，就不浪费了。”

周菡纳闷：“为何用不上？你还这么年轻，难道要顶着满面疤痕过一辈子？”

黎岁不在乎道：“我本来也长得不好看，有疤没疤都差不多。”

周菡脱口而出：“再丑能丑过现在？”

祁惑咳了一下。

周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岁岁，我不是说你丑，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孩，脸上留疤不太好，还可能会遭受许多异样目光。”

“我明白你的意思。”黎岁看着她，缓缓道：“我接受我现在的样子。”

容清在眼神有点儿复杂地盯着黎岁，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你真奇怪。”周菡吐槽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