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亲了,被亲了……这诡计多端的小雌,竟然亲它了!
渊啸呆愣的咂咂嘴,不自觉的红了虎脸。母亲说过,山下人类从不随意亲近虎,凡亲近必要做坏!这小雌是要做什么坏?!
还不等渊啸多想,林白梧的手已经自它的后脑勺一路摸到背脊、再到毛茸茸的大尾巴。
渊啸虽然是猛虎,可也架不住人这么摸摸揉揉,它舒服的喟叹一声,忍不住动了动毛耳朵。
林白梧想将烂了一地的斗笠收拾了,可手才碰了边,这大猫儿又发作起来,弓起身,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咆哮。
林白梧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了,只得小声解释:“外头雪大,遇见个熟人,将这斗笠给了我。”
猫儿倏然静下来,金黄的眼瞳幽幽的瞪向林白梧,让他莫名觉得这猫儿听得懂,他将小鱼端它跟前:“小鱼也是他给的,你也不吃吗?”
“啪”的一声响,小碗被倒扣在地,果然听得懂……
林白梧哑然失笑,他将小鱼重新放回碗中:“可这也是我千辛万苦从河边拎回来的,你若不肯吃,我自己吃好了。”
渊啸眉心一紧,这小雌竟要吃别的雄性给的鱼?他怎么敢!
渊啸鼻尖呼呼喘着粗/气,张开大口,三两下将鱼吃了个精光。
林白梧将地面收拾干净,又给大猫儿擦了擦嘴,这才收拾起自己来。
他棉袍子内衬蹭了猫儿的血,得好好清洗,还有这鞋子,踩了一脚的泥。
林白梧到灶堂拎起木盆出去,家里存水的两个缸有一个已经见了底,他正好趁了雪还在下,将缸填满,也省的再去村里老井里挑了。
林白梧身子弱,别人接一盆的量他得来来回回跑个两三次,这一折腾,冻得人又哆嗦起来。缸终于见满,他将雪压压实,盖上木盖。
可能是吹了风,林白梧脸色泛起红,他顶不在意的抹了把脸,在炉灶坐上锅。
雪水遇点热就化了,洗血渍水不能太热,他赶紧将锅下灶,倒进盆子里端进屋。
只这一趟路,林白梧就被冻得直打喷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将棉袍子脱下翻过面,血渍还不少,现下都干硬起来。
他没换洗的棉衣,没办法一整件都泡在水里洗。只得将有血的地方在冷水里浸着,拿皂角搓干净了。
渊啸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和小雌身上的有些像,可没小雌身上的好闻。它自窝里爬起来,慢慢挪到小雌边上,安静卧了下去。
林白梧瞧它过来,笑道:“怎不窝里呆着?瞧我来干活呀。”
这小雌说话就爱拖出尾音,拉的不长不短,可就带着股柔柔软软的味道,渊啸有点喜欢。它眯了眯眼,伸着毛爪子到那木盆沿上。
林白梧看着它肥厚的大爪子、锋利的爪尖,想着寻常猫儿好像没见过这般大的,莫不是山猫吧?他又瞧瞧猫儿的背脊,皮毛上一道一道银色纹路,看着威风凛凛,好生漂亮。
好在猫儿小,若是再长大些,怕是养不得了。
皂角在热水里起了一层稀疏的泡沫,林白梧玩心大起,将那细沫子团在手里,团出一个不大完整的小泡球,放在了猫儿的毛爪背上。
渊啸睁着大眼,定睛在那团泡沫小球上,抬起爪爪到眼前来瞧。
林白梧被它傻乎乎的样子逗得笑出声,将那团沫子刮干净,继续洗自己的棉袍子。
好在血渍时间不长,林白梧洗了两三遍也就干净了,又换了净水过了遍,才起身去晾。
天冷风劲,衣服晾在外头很快就能冻个梆硬,到时候还得拿进屋子里来缓着。
就着皂角热水,林白梧将鞋底也刷了,又换水擦洗过手脚,才回屋子里来。
冬时天黑的早,日头逐渐西沉,雪却犹在下,怕是真要封山了。
林白梧本想将芷哥儿的帕子改一改,再绣些新的帕子,趁着年节前到集市上卖卖,好补贴下家用,可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直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将外衣脱下,爬上炕去。被子里已经很暖和了,可林白梧还是觉得冷,他浑身哆嗦起来,将头也埋进被子里。
今日事情像梦魇一样压在心头,让他浑浑噩噩的睡不踏实。
他梦见周云山成亲了,锣鼓喧天、喜气洋洋,道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梦见自己泪流满面,心绞得要碎掉,可口里还是一遍一遍的祝他二人百年好合。
太难受了……林白梧烧的脑子都痛起来。忽然一团热乎乎的东西钻进了他被子里,趴卧在他胸口。
好重啊,可是也好暖和,林白梧将脸埋进那团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
林白梧是被舔醒的,他睁开眼,就见那大猫儿窝在自己怀里,吊着金瞳幽幽的看他,见他醒过来,眯了眯眼,自他怀里出去了。
林白梧觉得自己该是风冷着了,眼下醒过来,后背连着颈子还是疼的厉害,浑身又酸又软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倒是不烫。
支起身去看猫儿,猫儿已经窝回了自己的小窝里,仿佛这一夜的依偎,只是因为他病了。
林白梧坐起来,想着昨日洗的棉袍子该是不滴水了。他下地套上鞋子,刚要开门出去,那猫儿却自窝里起身,挡住门口,不叫他出门。
林白梧一愣,他见过许多通人性的狗子,以前家里的大黄狗便是,时常跟在阿爹身边,摇着尾巴陪阿爹走东走西,却从未见过这般通人性的猫儿。
林白梧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它的脑瓜:“可是怕我出去又冻着了?”
渊啸不耐烦的“嗷呜”一声,昨夜烧的那般厉害,若不是它暖着,今晨都不一定醒得来,眼下又要出去!
林白梧歪头看它:“多谢你了大猫儿,可我得去拿衣裳了。”
谁是猫!谁是猫啊!
渊啸龇牙咧嘴,露出自己尖锐的、犹可比拟利刃的犬齿,又偏过身子,给小雌看自己背后那威风八面的银色条纹。
林白梧不大明白它什么意思,只道:“那我披了毯子出去,好不好大猫儿?”
……
渊啸气闷的卧在地上,不拦他了。
林白梧自晾衣绳上取下袍子,袍子浸过水的地方果然冻得硬实,还结了好几绺冰凌子,他将冰凌子掰断,将棉袍子拿进屋里挂着。
猫儿瞧他又出去,甩了甩尾巴烦躁的跟上。
林白梧瞧见脚边陡然出现的猫儿,伸脚碰了碰它:“你怎么来了?肚肚不疼了呀?昨日可还哭哭的。”
哭哭……谁哭哭了!
渊啸仰头看他,又垂下去,心道还不是你不省心,它不瞧着怎么行。
林白梧去灶堂做饭,昨晚上他便没吃,现下直觉得腹中空空荡荡,难受的紧。
冯婶给的饼子还有一块半,他用猪油煎一煎就能吃,家里还有剩下的粥,放灶炉上热热就好。正好前几日晾的萝卜片快干了,切切碎,好就粥喝。
只是昨儿个给猫儿的那小块饼,猫儿不肯吃,只得去喂鸡了。
林白梧加了把柴,将锅子烧烧热,挖了小小一块猪油,很快,猪油化开,散开一股香。
林白梧将饼子下锅,呲呲啦啦的起了响,大猫儿就安静的在一边看着,林白梧道:“一会儿给你拿小鱼吃,今儿个挑个大的。”
渊啸没应声,甩了甩毛尾巴,这小雌就会拿些小恩小惠收买它的心,好有心机的。
可它心里又莫名的愉悦,像春日里微风搔着它的脸,好舒服。
阿爹不在家,也就不讲那么些规矩,林白梧端了饭食到屋里桌上吃,又守诺的给猫儿挑了条大些的鱼。
一人一兽,就在屋里这方小天地里无拘无束的吃着饭,林白梧见猫儿狼吞虎咽吃的可快,笑眯起眼睛来:“慢些吃,别噎着。”
渊啸抬头看看他,心道这小鱼,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林白梧低头喝了口粥,外头忽然响了拍门声,他一愣,若是阿爹,才不会拍门。
可这大冷天的,还能是谁?
他将棉袍子拿下来,这会儿冻硬的地方已然柔软,将袍子穿好,开门出去。
雪太深,大门不好开,林白梧怕人等的急了,道:“是谁呀?雪太厚了,你等我下。”
没有人应。
林白梧也是怕,只开了小小一道缝,却没见着什么人影,正要将门关起,却自门缝间看到一只熟悉的铁桶。
他心口狂跳,忙开门出去,茫茫雪地间再没其他身影,只有那只装满了鱼的桶,将雪面压出一道可深的印子。
周云山来过。
林白梧拎着桶回来,就瞧见正在门口等他的大猫儿。
这猫儿可是操心,得时时刻刻瞅见他才行。
见他拎了桶,本来圆滚滚的瞳仁骤缩,莫名的凶狠起来。
林白梧干干的笑,正想说些什么,那大猫儿却一扭头,回房去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