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稚本以为自己会死在狐妖手里。
可她很快在痛苦中陷入沉睡,很久很久以后,再次转醒时,她看见了窗外的一缕日光。
萤声就在她旁边穿针引线,“公主您醒了!”见她看着床铺,又解释道,“您前日晕倒在院子里,是我把您带进来的。”
“前日?”
“是的,您昏睡了两日。”
梁阿稚忽然察觉到什么,试着活动受伤的手,竟然已经完全不疼了。
她沉默很久,问道:“萤声,前日你看见我晕倒时,还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萤声摇摇头,又紧张地说,“公主,你的手是不是疼的厉害?我给您请太医去!若是那群太医院的人使坏不来,我拉也要把他们拉来!”说着就要出去。
“不用。”梁阿稚阻拦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她的手睡了一觉就恢复了吗?
而且,不仅手恢复了,她的五脏六腑也舒服很多,就像一颗干枯的种子得到了雨水的滋养,重新慢慢焕发了生机。
她想到赫连春——
他那时分明说是给她吃了毒药……
这个骗子!
萤声见梁阿稚迅速下床,吓了一跳:“公主,您要干什么去?”
“去马场。”
去马场练马?萤声震惊道:“您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能去!”
梁阿稚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轻描淡写地掩饰说:“是被夸大了,其实只是皮外伤而已,你看,已经好了。”
她拆开纱布,手臂果然只剩下皮外伤。
萤声还在犹豫,梁阿稚已经穿上鞋子,起身时,她觉得腹中饥饿,又不好意思地迟疑:“有吃的吗?”
她第一次向萤声讨要吃的。
之前她吃的很少,都是萤声端来给她吃,她却没胃口。
“有!”萤声想起什么,飞快拿来一盒糕饼。
梁阿稚一愣:“绿豆酥饼?”
“是皇上派人送过来的呢,”萤声笑道,“皇上还是在乎公主的。”
梁阿稚却沉默,绝对不是父皇送来的,一定是赫连春让人送的。只有他知道上一次的绿豆酥饼被梁明珂掀翻了。
可让她心惊肉跳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赫连春竟然看穿了她的谎言。
她当时说自己不爱吃饼,其实是撒谎。
其实她很喜欢。
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想起来了!上次宴会她因为多吃了两块饼而被迫离开,那时,目睹一切的他也许便已经看穿了她的谎言。
梁阿稚一动不动,因为后怕而全身发麻。
这个人,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
萤声见她不动,以为她不想吃,劝说道:“公主吃一些吧,至少恢复些体力呀。”
梁阿稚压下杂念,不再多想,吃了几块酥饼,独自一人前去马场。
马场的人认得她,见她真的两日后就来,诧异了一下,放她进去了。
距离春分的赛马会还有一个月,按惯例大家都是练五日休一日,今日正好是休息日,女子训练场没人。
她看见了角落里等待她的曲朔,“曲朔公子。”
曲朔忙低头道:“公主叫属下曲朔就可以。”
“赫连春在哪里?”
曲朔愣了一下:“赫连王子不在这个马场。”男子有专门的训练场,一般不会到女子训练场来。
曲朔又说:“您要找赫连王子吗?属下替您通报。”
梁阿稚摇摇头,“不用了。我们练马吧。”找不找都无所谓了,就算找到赫连春,就他那种性子,也不会对她说实话。
曲朔犹豫地看她的手,“您的手?”
梁阿稚笑笑,“不用担心。”她见曲朔仍是不动,宽和道,“若你不放心,我就只用一只手骑。”
曲朔见她坚持,只能点头。
梁阿稚翻身上马,开始练马,虽然昏睡了两日,她却没忘记之前学过的技巧,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中融会贯通,竟然逐渐熟练了。再加上马场空旷,给了她最适合的场地。
两个时辰后,梁阿稚已经可以骑着马自如走动。
曲朔赞叹地道:“公主很有天赋。”
梁阿稚坐在地上休息,闻言抬了抬受过伤的手,“摔成这样也叫有天赋吗?”
曲朔笑道:“公主已经学得很快了,几乎能赶上赫连王子了。”
梁阿稚一愣,迟疑片刻,问道:“你们赫连王子,马术很厉害吗?”
“自然!”曲朔骄傲地说,“赫连王子是我们远岐最厉害的人。”
他又给梁阿稚讲了一些赫连春过往的事迹,无非是自小惊才绝艳,被人视作天才。
“你们远岐只有赫连春一个王子吗?”
“当然不是,还有其他王子,但都没有赫连王子优秀。”
梁阿稚一边喝水,一边暗暗想,妖怪和真正的赫连王子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可,妖怪是怎么冒充赫连王子的呢?
“公主在想什么,是在骂小王吗?”幽沉好听的声音忽然于背后响起。
梁阿稚吓了一跳,扭头,只见赫连春正站在她的身后,黑漆漆的眼眸注视着她,仿佛能洞穿她的内心。
曲朔立刻恭敬地向赫连春行礼,“王子。”
赫连春却盯着梁阿稚看,似乎在等她的回答。梁阿稚看向别处,掩饰地说:“在想我能不能参加赛马会。”
赫连春笑了下,“还没出师,就想这么不切实际的问题。”
梁阿稚盯着他道:“你别瞧不起我。”
曲朔笑道:“王子,八公主已经掌握基本的马术了。”
“噢,已经很厉害了么?”赫连春看向梁阿稚,“那我来考考你,如何?”
“好。”
梁阿稚应得干脆,曲朔却立刻阻拦道:“八公主!”
梁阿稚疑惑地看向曲朔,曲朔磕磕巴巴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道,赫连王子的能力登峰造极,寻常人怎能受得了他的试炼?八公主她定是坚持不下来啊。
赫连春去马厩里挑了一匹马,上马后,礼貌地抬了抬手,示意梁阿稚也上自己的马。
梁阿稚深吸了口气,翻身上马。
她其实已经很疲惫,纵然两日前吃了药身体恢复,但经过两个时辰的练习,已经用尽她的力气,胸口隐隐窒闷。
但没关系,她可以坚持。
她看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目光坚决。
赫连春指了指远处,曲朔会意,过去将一个花球放下。
赫连春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花球捡回来。”
一炷香?
梁阿稚不相信地看他。这个距离虽然不近,可一来一回绝对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赫连春会出这么容易的考验?
赫连春淡淡提醒:“八公主,香已经燃断一截了。”
原来曲朔早在赫连春话音落下时,就点燃了香。
梁阿稚不再多想,一甩马鞭,飞驰出去。
她很顺利地捡起花球,掉转马头准备回去。
可就在这时,赫连春的马高声嘶鸣一声,她的马竟然躁动起来,左右冲撞,压根不听控制。
梁阿稚一手拎着花球,一手操控缰绳,本就很困难,再加上马不听指挥,她几乎瞬间就被甩下了马,吃了一头一脸的杂草灰尘。
她艰难地爬起来,只见赫连春远远的高踞马上,盯着她的眼神讥讽。
她输了!
如此快!
曲朔跑过来扶起她,“八公主,您休息一下吧。”
不知为何,梁阿稚被赫连春方才嘲弄的眼神激起了怒火,她咬牙道:“再来!”
曲朔哑然。
这一次,梁阿稚做好了马会失控的准备。
当捡起花球,她便全神贯注安抚暴躁的马,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坚持了久一些的时间,但终究还是被甩了下去。
梁阿稚扯掉身上的杂草,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再来。”
一次又一次,梁阿稚摔下马,又不放弃地爬起来,重新开始。
她的身上一次比一次狼狈,到最后整个人变得灰头土脸,血痕遍布。
好在,她一次比一次坚持的久,眼里燃的星芒越来越坚决。
而赫连春一直冷眼看着,就算她不断的说再来,他也无动于衷,除了使唤自己的马嘶鸣一声,再无动作。
终于,在不断重来的某一次,她喘着气,成功地将花球送到他的面前。
这时她的手已经在发抖,显然是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赫连春看了她的手一眼,接过花球,似笑非笑道:
“公主,你超时了。”
梁阿稚一愣,朝他的身后看去。
她虽然成功把花球送回来了,可香早已经燃尽了,冰冷的香灰散落满盘,堆叠很厚,证明她已经超时了很久。
还是输了!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视野中逐渐天翻地覆,梁阿稚再控制不住自己,从马上滑落下去。
昏迷之前,有人稳稳地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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