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稚掉下去的瞬间,以为自己完了。
好在她运气不错,掉下去的地方恰好是一堆杂草,她摔到松软蓬松的杂草上,身上虽然疼痛,但依旧保持着清醒。
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摔马的疼痛,这一点疼算不上什么了。
梁阿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往上看,雀楼上却早已不见了赫连春的身影。
他把她踢下来,这就走了?
看来她错了,他不是好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人!
梁阿稚握紧了拳头,决定下次见面再和这只臭狐狸算帐。下一刻,却听见巷口外传来一阵躁动。
她一愣,往外走去察看,走到巷口的时候,面前忽然急速席卷过一阵风,一个人跑了过去。
那个人身后追着一群大喊的士兵,“抓住他,快!”
梁阿稚的身体比大脑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翻身骑上就近的一匹马,一挥马鞭,追赶出去。
那个小偷身量矮小,速度诡异的快,看见她骑马横拦,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往马腿下一钻,逃之夭夭。
梁阿稚见追不上,便下马,把东西捡了起来。
是个香囊,里面还似乎装着一块玉佩?
她正掂量着手里的香囊,后面的小兵恰好也赶到了,却没有和她说话,而是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好。
梁阿稚心下疑惑,转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她的身旁已停下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俊颜男子。
男子让士兵去追赶小偷,自己则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客气道:“姑娘,这是在下的玉佩。”
梁阿稚立刻把香囊递给他。
男子接过,看着手中的玉佩,微笑道,“感谢姑娘仗义,姑娘看着柔婉,不想如此厉害。”
这是在损她么,梁阿稚笑笑,“不客气,举手之劳。”
说完她便准备离开,这人看起来身份不凡,马术也高超,估计是哪个国家前来参加赛马会的贵族,她私自出宫遇上,若是被认出来很麻烦。
男子却翩翩有礼地拦住了她,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在下好赠礼感谢。”
梁阿稚摇摇头,“不用了。”
她不适应和陌生男子交流,从他身边绕过。
男子却先她一步,再次挡在她面前。此人倒也坦荡直白,直直看着她道:“姑娘生的超凡脱俗,小王想结识一下,只盼望姑娘给个机会。”
……
她还一脸一身的尘土,这也叫超凡脱俗?
头上不合时宜地飘下几根杂草,梁阿稚抬手摘掉,觉得更尴尬了,她正要推辞,忽然注意到他的自称。
小王?
赫连春也是这么自称的。
她不由问道,“阁下来自其他国家吗?”
百里蘅手横胸前,朝她弯腰行礼,“小王名唤百里蘅,此番正是从若境前来,参加贵国的赛马会。”
他竟然是若境的王子?
方才仅仅看他上下马的娴熟,梁阿稚便能感觉到他的马术极其高超,已经化为日常的习惯。此人不容小觑,势必会成为赛马会的劲敌。
梁阿稚思索着,眼中有光流转,百里蘅欣赏地看着她,又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这人如此执着问她名字,梁阿稚只好说道,“我叫……”
她一顿,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白影,宛如洁白雪山下的萧萧冷月,千山暮雪,孤独跋涉。
“我叫宛白。”
百里蘅笑道,“宛白姑娘幸会。方才你捡回的是小王的家传玉佩,小王感激不尽,不知能否邀请……”
“既是这么重要的玉佩,怎会不收好。”梁阿稚淡笑道,“百里王子言重了,不过是个寻常玉佩而已。”
更何况她看过装玉佩的香囊,绣工针脚只算得上普通而已,怎么可能装着重要的东西。
百里蘅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聪明。
梁阿稚想起那个奇怪的小偷,“对了,那个小偷是……”
百里蘅赞许道:“姑娘猜的没错,那贼子是只鼠妖。”
果然是妖!梁阿稚想着,心里却又是一跳。
妖。
赫连春也是妖……
最近宫里关于妖怪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皇帝又请了几位除妖师驻守皇宫,加强防卫……赫连春会被发现吗?
她正走神,百里蘅笑问道,“姑娘家住何处?姑娘马术不凡,小王想邀请姑娘参加赛马会,届时加入小王队伍。”
若境的王子亲自邀请,这算不算是对她马术的一种肯定?她该高兴才是,看来那只臭狐狸是用心教她。
她摇摇头,笑道,“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如果有缘,他们会在赛马会上见面的,只希望她能登场,对上他这样厉害的敌手。
百里蘅见她拒绝,只好不再挽留。梁阿稚告别了百里蘅,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等到了大街上,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不知所措。
等等,她是被赫连春带出宫的,现在怎么回去?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曲朔出现在她面前,“公主,属下带您回宫。”
“从哪回?”她郁闷地问。
就算是曲朔,也不能带着她大摇大摆从宫门进去吧?
曲朔道,“赫连王子吩咐了,让属下带您从他国使者专用道回去。”
梁阿稚想起被赫连春踢下楼的新仇旧恨,压着眉问道,“你们王子呢?”
曲朔想了想道,“方才见王子往如意酒楼而去,应该是去喝酒了。”
……
曲朔注意到她身上的灰尘和头上的杂草,迟疑地问,“公主……您是摔马了吗?”
梁阿稚很温柔地说,“是啊。”
曲朔浑然不觉道,“那公主回去好好休息,过几日再练吧。”
梁阿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这几日练习用的马,是宫里的吗?”
曲朔摇摇头,“是赫连王子的。”
“他的马?”
“赫连王子此次带了三匹马,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给公主练习的马是最温驯的一匹。”
“我听说你们每次用马场都要付钱?”
“是。”
“那我练马,需要付钱吗?”
曲朔点点头,“要付钱,因为公主是赫连王子举荐的,算是以我们远岐人的身份使用马场。”
梁阿稚思绪复杂。
她再落魄,也是安朝的公主,可父皇却不让她用自己人的身份练马。那她届时上场要以什么身份?以安朝公主的身份,还是远岐人的身份?
曲朔见她不说话,疑惑问道,“公主?”
梁阿稚笑笑,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好,属下过几日来接公主去马场。”
“明日就可以。”
曲朔一愣,看向她,“公主的进步已经很快了,按照如今的水平,参加赛马会已经足够,没必要这么拼命。”
梁阿稚平淡地笑了笑,“如果有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当上天可怜她,给她一个机会的时候,她就必须拼尽全力抓住。”
*
临近赛马会,马场练马的人多了起来,梁阿稚不想引起注目和议论,便都等到傍晚人散的差不多了才去。
赫连春偶尔会来看她练马。
他平日看起来懒散,监督她练马的时候倒是很严厉,也丝毫不怜香惜玉,看她摔的浑身青一片紫一片都视而不见,甚至不给她休息的时间,让梁阿稚怀疑他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公报私仇。
夕阳西斜,凉风习习。
梁阿稚从马上下来,弯腰狂吐一阵,终于把晕眩压了下去。她扶着马,跌跌撞撞站起来,通红着眼睛,盯着赫连春。
赫连春叼着根草,懒洋洋道,“看我做什么,看我又不能进步。”
梁阿稚道,“你这个没人性的妖怪。”
赫连春看着她,笑盈盈地往前探了探身,“你说我没人性?”
梁阿稚悲愤交加,指着旁边摇着尾巴一脸无害的大黄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练马,放狗在后面追!”
每当她累了想停下来,他就叫大黄来咬她的屁股,她想停都停不了!
赫连春悠悠道:“这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赛马会的残酷。”
梁阿稚气得一噎,质问道:“难道赛马会有狗参加吗?”
“赛马会当然没狗。”赫连春道,“但是赛马会有更多比狗更可怕的东西。”
他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梁阿稚一愣。
不等她发呆,思索他话中的含义,赫连春已经微笑着说道,“休息好了吗?你可以上马了。”
“没有!”
梁阿稚本来都很配合,但如今也练出脾气了。
她很累,非常累!
她现在需要休息,他就算拽着她上马她也不干了,爱咋咋的吧。
梁阿稚一屁股在草坪上坐下。
赫连春盯着她,眯了眯眸。
“大黄。”
他幽幽的声音落下,大黄狗一瞬间从温顺的小可爱化身成了凶恶的猎犬,露着尖锐的利齿,朝梁阿稚狂奔而来。
梁阿稚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习惯性的僵硬住了。
他竟然来真的!
她心中涌起恼怒,这恼怒一波接一波,竟顷刻间冲破了理智,她咬了咬牙,似乎做了决定,转身就朝赫连春扑了过去。
要咬,就连着赫连春一起咬吧。
她就不信这狗还咬主人!
赫连春似乎压根没料到她会过来,被她整个人扑倒在草坪上。
梁阿稚浑身发抖,手劲儿却极大,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埋在他胸口,一副死也不松手的无赖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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