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子不算长的人生里并不缺乏收到花的经验。

期末榜上出色的排名，拿得出手的特长，好看却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即使学校存在着这样那样关于她的流言，也没能掩盖她确实受欢迎的事实。

这一点在国中升学礼后的礼堂得到了印证。

据同级生回忆，立花奈奈子那天收到花束和表白信的数量是可以当作漫画里塑造人气角色的素材进行参考的程度。

奈奈子理所当然地将这一类行为的原因归结于当天是升学典礼。

毕竟在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送出好看的花，听起来就是一件挺酷的事。

可就算这样，她那天收到的花里也没有紫罗兰。

——那些人大抵是不知道她喜欢这个的。

所以……

“为什么是……”奈奈子陷入大脑宕机的状态。

虎杖悠仁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看见你喜欢的花，总觉得不买……会很可惜。”他努力斟酌用词。

——糟糕，这个理由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无厘头啊。

后背微微出汗，虎杖开始坐立不安，于是手脚慌乱地解释：“不不不喜欢的话不用收下也可以的……价格什么的也完全不用担心，并不是负担…就是说那个友情……”

“友情？”奈奈子皱脸疑惑。

“就是那个！表达关系好的象征，美好的祝愿、信仰啊之类的。”热意悄然爬上耳后，虎杖悠仁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起来，试图蒙混过关：“很常见的吧。”

“……”

——完全不常见好吗。

奈奈子猜他是想说友好相处的事，这方面她倒是有同感。

无论如何都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的话，不如互相配合着来。

虽然大致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单方面被定义成友情还是有点让人不愉快。

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你这家伙千万别自作多情啊’一样。

不过看在花束的份上，奈奈子决定暂时不去计较这个了。

耳边传来购物袋摩擦发出的嘎吱声，虎杖悠仁从手臂的缝隙里偷偷看她。

一个油纸袋递到眼前。

袋子的包装看上去朴实无华，封口处用的是涂鸦风格的贴纸，拿到手沉甸甸的。

“BUTTER……”虎杖眯起眼仔细辨认封条上的小字。

是黄油小饼！

奈奈子晃了晃手里花束，犹豫了几秒还是皱着眉道：“‘友情’的回礼。”

短短两个音节被她说得尤其艰难，但好歹也是说出来了。

果然亲口说出来这两个字还是会觉得羞耻，说完奈奈子当即就有些后悔。

而且对方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呆滞。

目光猝不及防交汇之际，奈奈子莫名觉得脸热，呼吸也错开了一个拍子。

她强装凶恶：“看什么？”

“啊，没什么。”虎杖悠仁回过神，猛地低下头，喉结滚了滚，声音也有些干涩了。

“总感觉有点……高兴。”

友情什么的，真好啊。

他想。

……

星空色的花瓶里插上修剪过的花枝，花穗一簇簇地垂落在玄关的木柜门边，像迁徙来的淡紫色蝴蝶。

一墙之隔的厨房，清点完买回来的东西差不多就是晚饭时间了，奈奈子决定吃猪排饭。

切成厚片的梅花肉裹上面包糠下锅炸，鼓起的油泡声相当悦耳。

汤锅里是用昆布、木鱼花、淡酱油和味增熬的高汤，用来做给猪排入味的料底。

虎杖把圆生菜切成丝，在合适的时机和奈奈子交换位置，给她预留出切炸猪排的空间。

半熟不生的默契让厨房看上去没那么拥挤，也没发生胳膊大腿打架一类的事故。

锅里的高汤煮出了色，奈奈子盛出一碟，尝了尝咸淡。

“怎么样？”虎杖眼巴巴地问。

奈奈子点点头：“关火吧。”

汤底分成两份倒进小平底锅，平铺切好的猪排，搅好的蛋液分两次浇下去，焖煮几分钟后就能出锅了。

蓝白色的海碗盛上饭，盖上外酥里嫩的猪排，肉与肉之间夹着滑蛋花，剩下的汤底一点不浪费的浇上去，再辅以圆生菜丝，填一勺照烧酱汁。

炸猪排的肉汁是有些烫的，但搭配生菜丝，就能最大程度的减少被烫到舌尖的概率，口感也能上升一个层次。

奈奈子用勺子从碗边缘的地方开始挖饭，吃得很专注，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她偶尔才抬头看一眼。

节目里的主持人在用纯正的关西腔接梗，趁着奈奈子被吸引走注意力的功夫，虎杖悠仁偷偷观察她。

小口进食的样子有点赏心悦目，眉间偶然露出一点吃到美食的喜悦。

有些吵闹的节目背景音里，她安静地坐在那儿，看到精彩的地方，小指指尖会轻微的晃动，和黑曜石同色的眼睛这时候也会短暂地映出亮色的光。

她好像一直保留着这样的小习惯。

这样想着，下一瞬，那双好看的眼睛就看过来了。

奈奈子咬着炸猪排，腮帮子鼓着：“唔？”

——你看什么？

虎杖悠仁撑着下巴移开视线：“没什么。”

奈奈子想了想，把嘴里的肉嚼吧嚼吧咽下去，提醒道：“冰箱里有酱菜。”

没吃饱的话可以用剩下的汤汁泡饭，就着酱菜也能凑合吃一碗。

“我吃饱了。”虎杖摇头。

他说完，奈奈子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也就没管了，解锁屏幕自顾自地回消息。

为了吃饭的时候方便，她用发圈把头发绑起来了，但也就是在后脑勺松松垮垮盘了个丸子头，时间长了，有几缕从盘发里钻出来，垂落在肩膀上，看起来轻松又随意。

虎杖悠仁盯着她毛茸茸的头顶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手心忽然生出一股微麻的痒意。

奈奈子在回新田小姐发来的慰问信息，关于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开动前奈奈子给两碗猪排饭都拍了照片，这会儿正好能交差。

炒面就应该加芥末：看起来很美味！

布丁脑袋：哼哼【骄傲.JPG】

炒面就应该加芥末：和悠仁君一起？

布丁脑袋：有他一份。

炒面就应该加芥末：没吵架吧？

奈奈子有些心虚，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人，他在看节目插.入的广告。

布丁脑袋：没有。

那边好一会儿没回，奈奈子退出页面，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停留在某个很久没有点开过的头像上。

都面对面坐着了，发信息会不会有点奇怪。

真要发的话，好像又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

——好烦。

等待新田明回复的同时，奈奈子也在考虑是否要向对方咨询这个问题。

余光扫到坐在对面的虎杖也摸出了手机。

呵，年轻人的饭后活动都一个样。

奈奈子在心里吐槽着，慢吞吞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掉，再点开屏幕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一条未读了。

虎杖：要不要喝什么？

奈奈子视线落在那句话上，手指僵了僵，删删减减地打下一行字：

不用……

会不会有点生硬？

可恶！被抢先了。

害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虎头虎脑的头像又发过来一条。

虎杖：便利店送的茶饮料，那个还挺好喝的。

奈奈子想起昨天桌上那瓶没开封却无故消失的瓶装茶，顿了顿。

布丁脑袋：冰箱里还有。

虎杖：给你拿一瓶？

布丁脑袋：喝不下了。

虎杖：好。

比想象中还要平淡的对话，好像也没那么难，指腹在手机壳的边缘摩挲了两下，奈奈子松了一口气。

平常心，平常心……她在心里默念。

随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布丁脑袋：你去洗碗。

虎杖悠仁看着弹出来的对话框，几乎能想象得出来奈奈子说这话时的神情。

以前这家伙就经常木着一张脸堂堂正正地说些指使人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外在性格沉稳有说服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听到话的人不自觉就会照做。

奈奈子国中社团的前辈们曾在私下里称之为专属立花的主动技能。

其中，最经常受到差使的人，现在大概就坐在这张桌子上——

虎杖悠仁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虎杖：！了解 ！【交给我吧.JPG】

比起‘没什么’‘没关系’‘不用管’之类的话，他显然更习惯听这样的指使。

虎杖悠仁哼着调子去厨房洗碗了。

奈奈子把手机立起来了一点，从黑下来的屏幕里观测到他莫名兴奋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此时，来自新田小姐的、迟到的回复唤醒了页面。

奈奈子定睛去看。

炒面就应该加芥末：做得好。

“……”

——总感觉有歧义是怎么回事。

……

虎杖悠仁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奈奈子已经不在楼下了。

他点开Line，发现可爱的巧克力布丁头像给他留了言。

布丁脑袋：明天，七点四十五分起来。

精确到分钟，还附带了一张规划好的路线图。

嗯，不愧是她。

一起逛街，两个人都背着对方买东西（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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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