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仿佛变成了一个以苏清颜为圆心的巨大引力场。
所有的人都成了围绕她旋转的行星与卫星,连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尘埃,似乎都朝着她的方向汇聚。
高翊宸始终守在她身侧,像最忠诚的骑士,更像是她专属的卫星,将他所有的注意力与难得的温柔,毫不吝啬地倾注在那片皎洁的月光之下。
林清依旧站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像一颗被遗忘在轨道之外的小行星。
手中的香槟杯见了底,只余杯壁上细密的水珠,像她此刻内心无声凝结的冰霜,冰冷而透明。
她看着他们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看着高翊宸向旁人介绍苏清颜时,那毫不掩饰的珍视语气。
“这位是苏清颜小姐,刚从巴黎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他从未对林清使用过的、近乎骄傲的暖意。
“清颜,这位是王世伯,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从不远处的声源传来,被她礼服下的胸针精准捕捉,然后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这与她刚才得到的、轻描淡写的一位朋友的定义,形成了惨烈而尖锐的对比。
内心OS:‘嗯,素材库又丰富了。正式引荐与非正式定义的对比音频,未来剪辑时冲突感一定很足。背景音里的窃窃私语可以作为环境音轨,增强现场感。’
她甚至有点想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此刻的灵感。
关于权力结构与身份认同在社交场域的具象化呈现。
当然,她只是想想。
在这种场合,掏出手机记录学术心得,未免太过于敬业。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从未完全闭合的露台门缝里钻了进来,带着深秋夜晚特有的凉意,轻轻拂过人群,也吹动了苏清颜鬓边的一缕碎发。
站在高翊宸身侧的苏清颜,几不可查地轻轻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抱了抱裸露的手臂。
这个动作细微而自然,却像一道精准的指令,立刻被身旁的男人捕捉到了。
“冷了?”高翊宸立刻低下头,眉头微蹙,语气里的关切浓得化不开,仿佛她受了一点点风寒都是他的失职。
苏清颜抬起眼,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笑了笑,声音依旧柔美,却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弱:“有一点,没想到晚上风这么大。”
下一秒,在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高翊宸做出了一个让场内细微交谈声再次停滞的动作——
他毫不犹豫地、动作流畅地脱下自己那件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深色定制西装外套。
那件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战甲”,此刻被他轻易地卸下。
然后,他微微侧身,以一种近乎环绕的、充满保护欲的姿态,将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极其轻柔地披在了苏清颜纤细的肩头。
深色的西装包裹住珍珠白的缎面裙,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这一幕充满了戏剧张力。
他甚至还细心地帮她理了理衣领,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发丝。
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他们这场默剧的背景板。
林清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感觉指尖的冰凉似乎顺着手臂,一路蔓延到了心脏。她手中的空酒杯,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的手指甚至细心地将她散落在外套下的长发轻轻拢了出来,生怕弄疼了她一根发丝。
“怪我考虑不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责,“不该选这个靠窗的位置,让你着凉了。”
苏清颜拢了拢那件宽大的、充满男性气息的外套,将自己更紧地包裹起来。
外套上还残留着高翊宸清冽的檀木香,那气息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像一块上好的白玉被染上了胭脂。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眼波流转,像含着一汪清澈的泉水:“谢谢你,翊宸哥。”
那一刻,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所有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聚光灯引导,牢牢聚焦在这无比温馨、却又无比刺眼的一幕上。月光得到了它专属的、毫无保留的温暖与守护。
而几乎就在同一阵凉风里,穿着同样单薄、甚至面料更显清凉的香槟色真丝礼服的林清,被所有人,包括那个本该看到她的人,彻底遗忘在了冰冷的角落。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冻结在时间里的雕像。
指尖紧紧捏着冰冷的香槟杯脚,那股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几乎要冻僵她的血液。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短暂的凝固后,变得更加复杂,如同无数道探照灯般在她苍白的面容和单薄的身躯上扫射,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嘲讽,以及一种洞察结局的了然。
内心OS:‘关键情节【当众披衣】已触发。男主行为模式完全吻合预测,反应速度与温柔程度均达峰值。环境变量【穿堂风】出现时机完美。围观者反应样本数据采集充足,可用于后续社会心理学分析。’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几乎要僵硬的嘴角,维持住那抹摇摇欲坠的、温顺的弧度。这是她的面具,是她最后的防线。
她不能失态,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那只会让她成为更彻底的笑柄。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将自己更多的隐没在身后那根大理石柱子的阴影里。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一种不堪承受打击后的、懦弱的逃避。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需要借着这个动作,不动声色地调整一下胸前那枚胸针的角度,确保它能更清晰地收录下此刻周遭所有的细微声响。
那些压抑的惊叹,那些刺耳的低笑,那些毫不避讳的议论。
‘这段环境音,层次丰富,情感饱满,将是未来作品中,烘托主角被孤立时内心挣扎的绝佳背景音乐。’她在心里冷静地评估着,像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高翊宸的助理再次面露难色地靠近,这次手里多了一条柔软的羊绒披肩。
他走到林清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真正的尴尬与不忍:“林小姐,这……您先披上吧,别着凉了。”
林清抬起眼,看向助理,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那个正为苏清颜拢紧外套、低声询问还冷不冷的男人。
她的眼眶似乎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让任何水汽凝聚。
她对着助理,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音乐淹没:
“不用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才勉强维持住语调的平稳:
“我……真的不冷。”
内心OS:‘冷?怎么会不冷呢。只是这冷,一件披肩也挡不住了。’
她将那只空空如也、只剩冰凉触感的香槟杯,轻轻放在身旁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脆响。
然后,她不再看那个中心的方向,也不再理会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
她挺直了背脊,尽管那线条显得有些僵硬,提着曳地的裙摆,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与那片温暖光辉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走向洗手间,而是朝着通往侧厅休息室的走廊方向。
她的背影在流光溢彩的宴会厅里,划出一道孤独而决绝的轨迹,仿佛要将身后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对比、所有的难堪,都彻底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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