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云澧区刑侦支队所有人马都忙得不可开交,法医科技术科外勤侦查科,追旧案的追旧案,查新案的查新案,反正就没有闲着的人。
对了,除开谢云衿,她好像是闲着的。
谢云衿问完情况后就从支队对面那小超市里买了一盒最普通的螺旋形蚊香。
蚊子这种生物让人生厌又无可奈何,就算如今科技发展如此迅速,也依旧没法将之彻底清除,只能借助些外物杀灭,点蚊香便是国内众多驱蚊手段里最普通也常见的一种,尽管它杀敌一千也自损了八百。
下午三点的时候,罗宇超忙完事情后路过三楼,发现谢云衿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不止如此,光洁照人的瓷砖地板上整齐排列着几十截一厘米—两厘米长的蚊香,干的湿的,点过的没点过的各种模样各种姿态应有尽有没有重样。
罗宇超面色诧异,蹲在谢云衿旁边仔细看了看,疑惑问道:“组长,你在干啥啊?”
谢云衿头也没抬:“显而易见,我在做实验。”
“做实验?”罗宇超随手拿起一截蚊香看了看,试探性问道,“是因为在坠楼现场发现的那些蚊香?”
“嗯。”
罗宇超越发不解了。
诚然,坠楼现场是发现了一些不明来历的蚊香,但这并不能表示这与张德树的坠楼有什么关系。
张德树坠楼案件并不复杂,毕竟死者已经确定,死前活动轨迹也清晰明了,一天一夜调查下来,案件来龙去脉都被摸得清清楚楚,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案件如何定性?
是意外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是该案目前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
谢云衿突然扭过头问:“说说你对这案子的想法。”
让罗宇超开口,那必定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谢组,依我看,无非是赌徒要钱不折手段。”
“楼是他自己上的,汽油是他自己泼的,打火机是他自己带的,视频是他自己拍的,况且,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不过这次弄巧成拙,原本只想威胁家人,没想到真的点燃了火。这说明什么?坏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罗宇超心里已经这案子定为意外了,但谢云衿的寥寥几语,又将他原本的想法一点点推翻。
第一句话:“现场发现的打火机压根打不出火,张德树身上的汽油是怎么燃起来的?”
罗宇超:……
第二句话,谢云衿直接自己将自己推翻:“汽油极具挥发性,闪点也低,换句话说就是易燃,那打火机里面是没气,可打火的时候,里面打火石蹦出的电火光点燃了挥发出来的汽油也不是没可能。”
罗宇超悻悻:“谢组,你这说来说去,那不还是有可能是他自己点的吗?”
“我始终没排除过这种可能,不过几率非常小,小到可怜,毕竟是露天环境,风也大,挥发的汽油散得也快,更何况那打火机根本打不出明火来。”谢云衿声音清冷,又抛出新问题,“可关键是,现场同时出现了能轻而易举点燃张德树身上汽油的东西。”
谢云衿眯起眼眸,一字一顿:“并且能确定是在雨停之后出现在坠楼现场的。”
罗宇超是越听越迷糊了,他狠揉了几下头发,脑子没转过弯来:“谢组,等会等会,你这把我搞懵了,你怎么知道的?”
谢云衿神情冷沉:“因为昨晚那场暴雨。”
“暴雨?”
众所周知,对于现勘工作,刑侦工作人员除了害怕人为破坏外,最怕的便是恶劣的自然天气。
原因无他,只因恶劣天气无法避免,尤其是暴雨,对案件现场的破坏力简直致命,一场瓢泼大雨落下,好家伙,甭管多么明显的痕迹,保准给你冲得干干净净碴都不剩。
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暴雨这玩意儿确实能冲刷掉很多痕迹,可是相应的,暴雨也能让很多痕迹显露出来。
比如坠楼现场明显的泥鞋印,再比如那四枚被折断成一两厘米的蚊香。
罗宇超感觉自己头有点痛:“我还是不明白。”
谢云衿没好气地提醒:“注意细节!”
罗宇超复读机一样:“细节?”
“用用脑子吧。”
而不远处,一直默默观察两人的江暄嘴里也默念了两个字。
“细节。”
江暄轻嗤一声。
他越注意细节,就越能发现,谢云衿与他记忆中那个人的相同点越多。
谢云衿捻起一截蚊香:“蚊香正常燃烧产生的灰烬质地绵细,呈灰色,什么情况下会产生现场那种黑色蚊香灰呢?”
她稍作停顿:“将正在燃烧中的蚊香投入积水中,它产生的灰烬是黑色的。”
“坠楼现场一共发现四枚蚊香,杂乱分布于楼顶各处,没有任何规律,像是被人放置或者投掷过来的,这四枚蚊香全都被折成一两厘米长,并且都浸过水,是湿的,一头被随意折断,另一头呈内凹状,燃烧过,上面沾有蚊香灰,一处发现蚊香的地面上也残留有黑色蚊香灰,这说明什么?”
罗宇超咽咽口水:“雨停之后,有人把正燃烧中的蚊香被人投掷或者放置到到张德树坠楼楼顶?”
“嗯。”谢云衿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目前不确定这几枚蚊香的出现究竟是恶作剧,还是点燃张德树身上汽油的罪魁祸首。”
罗宇超在心里将谢云衿说的话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不禁感叹:“谢组,你这也太细节了吧。”
其中三枚蚊香都是他发现的,但罗宇超压根没往深处想,毕竟,现勘时能发现很多,但并不是每样东西都是与案件有关的物证,很多时候,它只是恰好就在案件现场罢了。
谢云衿却答:“案件侦破,很多时候靠的就是细节。”
都说物证会说话,其实并非如此,物证不会说话,是人让它会说话。
罗宇超挠头笑了笑,似乎是为了掩饰,突然调侃起谢云衿来:“谢组,你这么细节,男人会很害怕靠近你的。”
谢云衿皱皱眉:“为什么男人会害怕靠近我?”
“谢组,你想啊,你这么厉害,以后你的男朋友要是干点坏事,不一下就被你发现了,可不得害怕吗?”
谢云衿冷哼一声,不客气地驳了回去:“为什么男人靠近一个女人,首先想的是方不方便干坏事不被发现?”
“做我男友还想着干坏事,我建议他先在陵园定好墓地,因为我这么好为人师,不仅会教他当人男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一定会向他科普知识,例如人身上的206块骨头究竟是怎么长的。”
罗宇超:……
谢云衿站起身来吩咐道:“把地上收拾干净,十分钟后集合,我们开个会。”
她说完回头,意外发现江暄就站在不远处。
他眸光愉悦,唇角弯起,很高,身形颀长挺拔,换下臃肿的白色防护服,更显风度翩然。
江暄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莫名其妙。
当然,表面上看来,谢云衿也并不关心。
她维持着冷漠的脸色,径直从他身侧走过,没给江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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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坠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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