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染上了秋天的枯黄，块大的落叶被踢散，风沿地缝吹向街角的咖啡店。
那正是——巴黎。
所有的一切都在实现。
幕布上的信纸展开，身旁的抽泣声渐大。应昭眼神向下微微一瞥，泪珠已经垂在她眼角，睫毛根根入戏，被刷过般发亮。
最后的英文字母跳下屏幕，画面重归于黑暗。
准点的钟被敲响，按下月光的暂停键，楼下如雷轰顶的脚步声宣告着晚自习的结束。
两人关上门，无声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回廊楼梯往下，一圈由一圈，仿佛没有答案，又让楼愿想起了电影中的情节。
如果是她，面对全身瘫痪同时义无反顾求死的爱人，她能阻止吗？又或许，她能支持吗？
这个选择，在她看来没有答案。
爱能填补血肉，但不能扳倒意志。
她沉默地看着前面的应昭，微卷如常的发丝，舒适地翘起一根呆毛，步履轻松地搬着投影仪往下走。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呢？
她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出教室，那点关于过去残留的恐惧，好像在应昭的搅和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反而让楼愿钻入了另一个牛角尖。
名为应昭放这部电影有什么企图的问题死角里。
直到某天，当事人回应，轻飘飘一句，首页第一个，随便放的。
终结了楼愿少女时代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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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漫步到灯火通明的楼层后，一路狂奔，到三楼才停下。
“对了，你投影仪哪拿的？”楼愿感觉出不对劲。
“林冲办公室。”
“那你怎么还？”楼愿弯下腰，躲在三楼楼梯墙角，边问，边环顾四周，生怕遇见疑似地中海的人。
应昭看她压低声音，不自觉地低声回：“不用还，这是我早上带过来放他那的。”
“所以这是你的？”楼愿弓着的腰僵硬地直了直。
“对。”
“那你不早说。”楼愿面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犹豫起身往楼梯下走。
“你也没问。”应昭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肯定地点了点头。
随后跟在楼愿屁股后面，充当她派的第二侠客——偷鸡摸狗式回教室。
教室内，梁鸿装书装得要冒火星子，试卷左一叠右一折塞进包里。
等桌上的东西清空，他迅速抡起书包，边跑，边让书包拍屁股，一弹一弹挤到后门，抬腿出门框的时刻，与来人迎面相撞。
那两人正是刚歇下步子的楼愿和应昭，还没卡好时机钻进去，就被梁鸿抓了个正着。
“呦，干什么去了？”梁鸿逼近几步，岔着步子在两人面前站定。
“难怪说晚自习没看到你们....”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食指从楼愿面前转到应昭面前。摇头晃脑地眯起眼睛，精明的眼光从左到右，将两人扫了个遍，嘴里啧啧声不断，似乎要把两人看穿。
“还没走啊，梁鸿？平时不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后方男生喊叫着，嬉皮笑脸地过来，对着梁鸿屁股就是一巴掌，得逞后吐舌头飞速跑走了，两秒就消失在走廊。
这一巴掌打地梁鸿脸上的严肃差点没挂住，龇牙咧嘴地往前追了几步，又意识到当同学的面班长的威严不能掉，故作正经地教训道：“你们这样逃晚自习是不对的，下次不能这样了。”
说完，他精分一般，踮脚搭住应昭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要逃也要跟我说一声，让我好跟豹子头解释给你打掩护，不过，今天正好他没查监控，应该没事。”
“放心。”他又重重拍了拍应昭肩膀，错身离开，像大侠辞别般挥手，自以为留下一个帅气的离场背影。
实际上，却是一墩移动的人形墙，一步一挪，慢慢地走远。
楼愿和应昭视线相触，两人都是一脸习以为常。
中二男孩一生的侠客梦，理解并尊重。
...
“还站在门口当守卫门神呢？你们俩？”
楼愿往里一望，看着开口说话的人，大步流星进了室内，翻白眼吐槽道：“人门神是挂着的，谁站门口....”
应昭也跟上她的步伐，路过周洛寻的位置，光明正大地踹他椅子一脚，闷着气长腿一迈，拽过椅子坐下：“谁是门神？”
周洛寻后背被震地一抖，狠狠咬牙吃了这个亏，随后又得意地转过身，面对着应昭，抬高声调：“刚出的奥赛卷我写完了，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写吧？”
“早写了。”应昭面无表情地回。
周洛寻松散地坐直，继续盯着他：“省赛卷呢？”
“写了。”
周洛寻深吸一口气，腾地站起来，声音是稳重的低沉，强撑着他最后的希望：“全国卷呢？”
“嗯。”
应昭一个单字杀死比赛。
周洛寻轰地坐下来，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软骨般摊着，眼神放空，细看却能看到深处的不甘。
应昭没理他，在桌上找耳机。他搜寻一圈，连耳机影都没看到。俯身翻遍桌洞，也没看到有类似线的东西存在，显然是不翼而飞。
但在学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被藏了。
“周洛寻，我耳机呢？”应昭冷笑着，眼神刀插到周洛寻身上。如果想象可视化，那周洛寻估计已经成了无缝的，站桩刀人。
周洛寻连眼白都没分他一眼，只自己沉浸在落后的局面中，旁观者般平淡地回：“丢了。”
“哪去了？”
“垃圾桶。”
应昭深吸口气：“捡回来。”
“丢都丢了，自己捡。”
“有病？”应昭把凳子往后一推，猛地站起来。
“单纯看你不爽，看你耳机更不爽，触景生情。”
“回去赔你，不要吵我，烦。”
应昭哼笑撇过视线，抬腿不解气般又给了他凳子一脚——比刚才重，等把椅子踹到另外一个方向才等下，抱胸鄙夷地看周洛寻：”你还烦上了？我都没烦。”
*
楼愿在前面背着身偷听，觉察间话语里火药味溢出，她悄悄扯了扯刚起身拎着书包的桑黎，左眼飞快眨了眨，边努嘴边苹果肌用力示意她往后看。
桑黎与她视线一接，并联上般眼神一亮，左手翘起ok式，转头清了清嗓子：“你们还不走？再僵持会，校门都要关了。”
没人回，无形的气流回旋在两人眼间，属于是容不下第三人的敌对场。
“周洛寻，你是不是还欠我顿饭？走，正好我现在饿了。”桑黎见招式不对，又扯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视周洛寻。
”我什么时候欠你饭了？难不成吃饭的时候我睡碗里了？我怎么不知道？”周洛寻又拉着凳子坐回书桌前，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两下，抱胸讥讽地回视过去，目光里是孤傲的自信。
“小面包早餐，你不记得了？”
“这也算饭？？？”周洛寻又站起来，颠覆三观地张大嘴，瞪着眼看她，茶色的眼眸中竟然出现了被讹的沧桑无力感。
“那你说，那是不是你的早饭？早饭不是饭？”
周洛寻语塞片刻，抬手止住桑黎解释的话，彻底放弃，无奈闭眼，投降般频频点头：“行行行，您大人说的都有礼。”
他边说边收拾东西，一顺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对着桑黎往门口扬扬下巴，说：“走啊。”
“等等。”应昭看着他潇洒转身的背影。
“干什么？”周洛寻扭头，不耐烦地看着他。
“是不是得跟我这个受害人表示点什么？比如，也请我吃点？”应昭眼神向下，是个审视的态度。
他胸膛起伏着，隔着棉衣都能感受他的深喘，着实被气的不清。
楼愿偷偷撇应昭一眼，心里想着——
平常都是气别人，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真爽。
楼愿收回目光，闪烁着看向周洛寻。
“嘶，你们就宰我吧，行行行。”
“本来就是你欠我的。”应昭理所应当的傲娇。
“呵呵。”周洛寻转过了身。
但没等他抬腿，另外一道声音也如噩梦般缠上他的耳朵，他仰天长叹。
现在的他已经深陷泥潭中央。
这就是他作死的代价。
周洛寻那刻恨不得自己是聋的瞎子。
看不见也听不着。
但出声的那人却不这么想，楼愿看准时机，唰地高高举起手，像是请求回答问题的好学生。
但在她面前的却不是真正的老师。
——这提问也估计怪损。
等触碰到周洛寻的视线，她才放下手，捏住衣角，看似害羞地垂眸：“既然这样，那你也得赔我精神损失费，毕竟刚刚遭受了你们俩的耳膜骚扰一段时间，感觉耳朵要炸了。”
话却不那么害羞，甚至奔放的大胆。
周洛寻没辙，只退后着勾了勾手，叹气说：“都出来，跟着我。”
四人结伴出了校园门。
又在门口看到了老熟人——苏子临傻呵呵地跳起来跟他们打招呼。
他走上前，挨着应昭，边走边问：“昭哥，干什么去？”
“拿赔偿。”
苏子临扣扣脑袋，没听懂，循着他们队形路线，挨个问了圈，眼神最后又落在周洛寻身上。
周洛寻已经对炙热的视线脱敏，他扭过头，说着：“跟上。”
五人涌向了热闹的烧烤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