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声的姜淮听此,不经意间往姜早的身旁挪了一步,看向何斯屿,反问道:“你的人?”
何斯屿模凌两可的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姜成怡也当他是姜早在这小破县城找的脾气极差的男友,她趾高气扬地瞪了何斯屿一眼,也不忘嘲讽姜早。
“这么说,你就是姜早的男朋友咯,穿的人模狗样的可一定要对我们的姜早好一点。”她抢回手机,退后了几步就把姜早往何斯屿身边推,“丑小鸭和穷小子实在是太配了,这样,我给你们拍一张照片,等我回北城了就拿给以前的朋友看,他们一定会很意外。”
说完,她扭头看向姜淮,“哥,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很配?”
姜淮默不作声,眼中流转着凌厉。
昔日的千金拼死努力了一年,最后还是屈身于八线县城,确实会让那群看戏的人感到意外。
姜早一直处于状况外,等姜成怡再次举起手机对着自己,她才想着要上前把手机抢过来。
只不过慢了一步,同样慢半拍的还有姜淮。
“我们配不配你管得着吗?”何斯屿这次没有上前抢,而是漫不经心地把姜成怡的手机拍落在地,“倒是你,你要真想拍猴子就出门左拐去动物园拍,顺便给自己办理一个入住证,又或者对着镜子自拍一张也行。”
闻言,姜早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回想起姜成怡刚来姜家那段时间一直在讨好家里人甚至为了和那些世家名媛打成一团不断哗众取宠,这么想来确实挺像猴子的。
仔细一看,她的五官也有点小家子气。
姜早用余光扫了一眼骂了人还面无表情的何斯屿,心中又多了一个形容他的词语:毒舌。
姜成怡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你!你知道我的手机多少钱吗,弄坏了你就算把店里的花都卖了都不一定买得起!还有,你骂谁是猴子呢。”
“更像了。”何斯屿抖了抖肩膀,还特嫌弃的带着姜早往左挪了一步,陡然俯身凑在她耳旁,“打电话给动物园的人,问问他们收不收发了疯的呆猴。”
他声音大得有些掩耳盗铃。
姜早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她稍稍仰头正好撞上何斯屿似笑非笑的眉眼,他懒懒地挑了眉毛,如清风拂过田野惊起一阵绿油油的涟漪。
姜早听到了悦耳的风铃声,是从心里传来的。
姜成怡噎了一下,怒目圆睁地看着两人,不再打算维持淑女形象,抓着姜早的衣服就拉拉扯扯。
“你笑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穿着廉价的地摊货,妆也不化,还顶着一头鸡窝,你以为你很好看吗?”
姜早也不堪示弱,扭转手臂,忽的抓住姜成怡的手腕,一下子占了上风,“当然,而且不止我这么认为。”
这句话在何斯屿听来很是自恋,但偏偏姜成怡知道以前有多少人败在姜早的石榴裙下,她一时被她的坦诚弄得语塞。
一城攻不破就攻另一座,颜值比不上就比身家,姜成怡又自信道:“就算你长的比我好看,但那又怎样,你永远也过不回以前的好日子,找的男人也只能是这种吊儿郎当没有一丝礼貌的穷酸农村人,而我,你瞧不起的人如今拥有着你想拥有的一切,包括爸爸妈妈、哥哥还有最疼你的爷爷。”
“够了!”姜淮轻轻收了收拳头,久违地出声,语气冷若冰霜,“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接下来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姜成怡愣了几秒,片刻后又换上温婉模样,拉着姜淮的手,“哥……”
“对不起……是我给姜家丢脸了。”
姜淮甩手离开,把姜成怡吓得掉了眼泪,她捡起手机抽泣着离开,离开前还警告了姜早一句我跟你没完。
从姜淮开口起姜早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她的印象里,姜淮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为人处事很是亲和沉稳,没怎么生过气。
可是在那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姜家,情绪稳定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他内心藏着千万只嗷嗷待脯的狼兽,随时可以将人吃干抹尽。
等人走远了,姜早才回过神来,叹着气回头,刚好看见何斯屿拿着广告牌若有所思。
他瞥了眼插满鲜花的酒柜,“我的酒被你拿去送人了?”
她愣住,刚要解释又听到,“你知道这些酒多少钱一瓶吗,就往外送?”,他抄起桌子上插满红玫瑰的花瓶就往外走,手一扬就将其丢了出去。
“啪——”
清脆的瓷器细碎声响彻整条街。
何斯屿转身回到店里,白皙的脸庞瞬间乌云密布,他又将魔爪伸向无尽可怜的桔梗,姜早侧身挡在他面前,怒声道:“你别动我的花!”
“你送了我的酒,还把我装修好的酒吧弄成这鬼样子,我为什么不能动你的花!”他也提高了声音,好似刚刚的好心只是他大人有大量。
她又提高了分贝,场面顿时有些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在吵架,“我送的是梅阿婆泡的青玫酒,你的酒还完好无损地摆在酒柜上。还有,我只是在白天的时候卖卖花,晚上的时候你大可以重新把这弄成酒吧。”
姜早生怕何斯屿不信,拉着他往里走了几步。
何斯屿被带到吧台旁,视角的改变让他看清鲜花身后的酒瓶,原来她只是在瓶身绑上了鲜花,这样客人进来看到的只有鲜花。
她觉得他的无理取闹就该让梅阿婆来治理,所以一退再退,“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做着自己的生意。”
落日归山,天际遗留的一片橙红将一束金灿灿的阳光照进花店,太阳上辈子一定是个贪酒之人,这才导致一日之中的最后一道光还贪婪地趴在酒柜上不肯走。
众多花朵中何斯屿偏偏对最底层的向日葵移不开眼,或许是因为那里多了一道光吧。
或是天赐的,或是自带的。
他重新看向她,“井水不犯河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
姜早突然想起几天前他说过以后的工作她得听他的安排,她答应了。
他无非就是想在工作上为难她,又不是没见过风雨,她侧身站在他面前,“晚上的时候我也可以留在店里帮忙。”
何斯屿盯着她看了良久,最后还是妥协了,“那以后,日出之后这个店归你,日落之后你和店都归我。”
*
一时的口嗨换来一整晚的折磨。
酒吧愈发挤满了人,为了防止一些喝醉酒的客人跑到二楼撒野,何斯屿让人在楼梯口堵上了一张木板,这让受不了烟味的姜早只能躲进厕所里,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这一呆就是一个小时,这间厕所被何斯屿改造成两间隔间,也亏有这个改造,不然此刻厕所外肯定排满了想要解决三急的东倒西歪的男男女女。
在切歌的间隙,姜早听到了敲门声。
何斯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还想在里面蹲多久,还是说下午包子吃多了,现出原形了,猪刚鬣。”
“你再继续蹲着不出来,屎壳郎路过你都得大吃一斤。”
不就是下午的时候一下子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被他看见了吗,有必要骂她是猪刚鬣?
更可恶的是他不仅骂她是猪还骂她是粪球!
要不是白天的时候亲眼目睹他骂姜成怡是猴子,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针对自己。
“何斯屿,你最好半夜的时候不要舔自己的嘴唇。”她朝外面喊道,“我怕你被毒死。”
说完,姜早猛地站起来,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了,打开门的瞬间发抖的双腿突然一软,她整个人被迫向前扑去。
正好撞进何斯屿的怀里。
因为两人的占位是一上一下,所以姜早撞上去的时候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慌乱之中扯掉他的卫衣帽,心跳加速的电光闪石之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东西从领口滑进她的衣服里。
左耳的声音仿若被人按了减音键,厕所外的嗨歌和水龙头淋漓不尽的声音都减半,唯一正常的是玉器有节奏地敲打着鼓面的声音,是他的心跳声。
过了半响,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推开姜早后拔腿离开。
姜早愣住,因为她穿的是紧身的衬衫所以手一伸就在胸口处拿出掉落进去的东西。
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去而复返的何斯屿就将它抢走,还顶着阴沉的脸刮了她一眼。
“能不能干,不能干干脆找个男人嫁了,但可千万不要找穷小子,因为你会被你的朋友瞧不起。”
找个男人嫁了吧,当代最狠毒的咒骂。
他的毒舌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姜早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挥出拳头打在他丑恶的嘴脸上,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内心撕他个百八十回。
“谁说我不能干了!”
她仰着下巴从他身边插肩而过,可这份自信在回到大厅,面对客人的搭讪时又泄了气。
“小姐姐,一起喝一杯啊。”
一位瘦瘦高高的客人自然地搭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往自己的座位上带,看样子已经喝的大了。
姜早挣扎着往后退,却还是因为力量的悬殊被带到了人群中央。
突然有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脑海中也蹦出了不属于她的记忆,同样喧闹的酒吧,被灌醉再被带走,但这些又好像她真的经历过,因为后来的暴雨夜和发高烧跟前面那段情景衔接得很完美。
姜早在被带回姜家的那个暴雨夜发了场高烧,高烧不退导致她忘记了很多东西,她只记得第二天有一个小男孩冲到她的房间告诉她,以后他就是她的哥哥了,他会永远保护她。
她是在酒吧里被拐走的,所以冥冥之中她总是那么害怕踏进类似酒吧的乌烟瘴气的地方。
“放开她。”
何斯屿一出来就看见姜早被别扭地禁锢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定睛一看才发现她那紧身的白色衬衣之下居然是黑色的包臀裙。
——“今晚我一定要穿成那样吗?”
难怪她下午会这么问,她以为他喊她做陪酒小姐。
何斯屿摇摇头,走了过去。
手臂突然受到一股力量,天地旋动间,姜早被带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直到淡淡的松木味道扑在鼻尖,天顶的灯化成酒瓶倾倒而下,此时的她滴酒未沾却醉意卷卷。
头顶传来一阵低笑,“哥们儿,现在是法治社会,她也不是那种人,你要是实在硬得难受就在墙壁上凿个洞,解决解决。”
姜早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陪酒小姐,还被自己误会过的人撞破,双颊立马浮上烫云,拔腿就往屋外跑。
打开门,还没走几步,她就和晚风撞了个满怀,和春风一同撞入怀的还有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对这个拥抱的绅士度,还有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的味道很是熟悉,比对何斯屿的还要熟悉。
只有姜淮才会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依旧保持着自以为是的清醒,但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允许喝醉的自己出现在外面。
他在她耳边呼了口带有浓郁酒味的热气,说,“小早,你怎么跑那么远,我都找不到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姜淮,你喝醉了,快放开我。”她皱眉淡声。
“姜淮……姜淮……”他收紧手臂,但也只允许自己更贴近了一寸,“小早,你知道我为了能让你喊我一声姜淮努力了多久吗?”
姜早不再推搡,彻底愣在原地,“多久?”
他咽了咽口水,“七年。”
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被推开也是,所以他告诉她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姜早自嘲地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苍天不负有心人?”
说着,在挣扎间她和他调换了位置,她掀开眼眸时浑身一激灵,视线透过玻璃门越过形形色色的人定在酒吧里的何斯屿身上。
隔得不是很远,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又重新戴好帽子,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不断地往嘴里送烟。
他没有抬头,所以姜早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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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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