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鹤未曾指名道姓,尉迟澍却立刻明了他所指为何,眸色阴沉着一暗。
他这个人,肆意狂妄惯了,一直以来甚至都不屑于约束自己的任何行为,可是他又确实认为除了那个午后短暂的失态,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将他对傅云琅的心思明确的暴露出来。
可是,这一层窗户纸,就这样轻易被一个外人捅破了。
他垂眸掩饰时,面庞甚至有了一瞬间不可自控的扭曲,然后整个面部的线条就蓦的冷硬下来。
片刻之后,他才一寸寸重新抬眸对上唐钰鹤满是敌意的双眼。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想直接一下子将对方撂倒,可理智之下他最终却选择了装傻:“怎么,一场比试而已,输不起,这就恼羞成怒了?”
他绕开唐钰鹤,继续往前走。
“到底是谁恼羞成怒?”唐钰鹤再次追上来,这回就直接抬臂挡住他去路。
他亦是严肃板着一张脸,面有愠色直视对方:“今日狩猎,你为何处处针对,非要与我为难?争强好胜的少年意气我也有,可不是你那样的。你若真要与我比个输赢,自有你光明正大的赢法,犯不着使些下作卑鄙的手段叫我出丑。你就是有意为之,故意想叫我在傅家姑娘跟前丢脸。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心仪于她,是也不是?”
就今天下午在山里,尉迟澍说是与他比狩猎,结果就死盯着他,他猎飞禽时这混蛋不掺和,可但凡有个毛皮顺滑漂亮的走兽出现就上手来抢。
更可气的是,唐钰鹤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箭法确实不如这小子,回回都要被他截胡将猎物抢走。
明摆着,他就是听了自己允诺要送傅云琅几张好皮子的话才故意为之,存了心的拆台,想叫他在傅云琅面前丢脸。
好在他的心思活络,没猎到拿得出手的皮毛,索性他还有个烤肉的绝活,就赶紧回来另辟蹊径亲近佳人了。
结果倒好……
这混蛋阴魂不散,又一次紧追过来继续搅局!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谁又不明白谁的心思?
尉迟澍被戳中私心,已然起了恼意。
偏他还不能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表露,故而依旧冷冷勾着唇呛声:“你这话要是叫旁人听到传出去,那么届时我那舅母为了维护傅大小姐的名声,我与她之间没事也得变成有事,你可就真要害人害己了。”
这话,其实很难听了。
不过又是激将法。
“到底是谁在害人害己?”唐钰鹤压根不上当,亦是不屈不挠的冷道,“尉迟澍,这里是楚国,别拿着你的身份来压我,小爷也不是吓大的。我是心仪傅家姑娘,你问我,我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至于你……我也不与你逞口舌之快,更不需你虚伪相让,你但凡是个男人,咱们堂堂正正,各凭本事去博姑娘的芳心就是。就是别再背地里耍这些阴私手段,我瞧不上。”
说这话时,他甚至严阵以待做好了尉迟澍会动手的准备。
可是稀奇……
对方虽然眼神冰冷能杀人,竟还真就放任他将狠话都放完了。
唐钰鹤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心里窝了半天的火气,这脾气不发不快。
他也懒得琢磨尉迟澍这是在憋什么坏,总之看他没打算动手,顿了一下,又是话锋一转,也刺了对方一句狠的:“傅家妹妹只怕更瞧不上!”
杀人诛心嘛?谁不会?!
礼尚往来而已!
说完,终于一扫一下午以来的郁气,大摇大摆走了。
尉迟澍立在那里,半晌未动,广袖底下拳头却是早就攥得咯咯作响。
本该上前劝架的朔风在不远处徘徊,最终做出正确选择——
溜之大吉,一扭头也趁着夜色轻快的闪身躲了。
另一边的表姐妹二人已经回到帐篷。
这地方条件有限,住着帐篷不好烧热水,傅云琅白天没出什么汗,就没有跟着一起沐浴,早早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
姜沅芷大洗特洗了一通出来,正好青穗和兰草不在,她就湿漉漉的一溜烟跑过来扑到傅云琅身上,贼兮兮打趣儿:“姐姐你别装睡,起来说说嘛,那个唐钰鹤可还称你的心意?”
傅云琅确实没睡,也的确还在权衡与唐家结亲的可能,但这小丫头突然凑上来也还是叫她大为意外。
被她压得动弹不得,傅云琅仓促回头,一脸的震惊。
姜沅芷先发制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说你没看出来他是在讨好你啊。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又不是真的傻,我都看出来了……”
傅云琅:……
这小丫头确实不傻,甚至这一次都机灵的超出她预期了!
“那……你那是故意打岔?”
她哭笑不得。
姜沅芷一张小脸儿上的神情骄傲:“要不然呢?他示好的那么明显,我要不去掺合,今晚你们的事就得在这些帐篷中间传开了,你谢谢我吧,我虽然不讨厌他,但终究还是向着你的,在你明确点头之前,我肯定护着你的名声,不喜欢也别勉强啊。”
傅云琅:……
吾家有女,一夕之间长成了老母?
突然之间就有点应付不来了。
又是一夜好梦,次日便是一场由帝后亲自出面主持的盛大的狩猎赛事。
准备的彩头分量极重不说,主要是如若在这样的赛事上拔得头筹,入了天子的眼,是有利于仕途的,尤其是对一些准备走荫封路子的武将人家的子弟来说,这便是最好的表现机会。
是以,每年的这一场赛事都格外轰轰烈烈,但凡有点骑射底子的都会参与进来,凑个热闹。
当然,傅云琅依旧是尽职尽责扮着她的闺秀,拒绝参加。
姜沅芷却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准备。
傅云琅从旁替她整理身上的软甲:“别往林子太深处跑,今日人多,有些武勇之人为博前程可拼命了,叫侍卫跟紧了你,千万不要被流箭误伤。若是抢不过人家,便早些回来,别在那林子里闷一天。”
“咦……姐姐你现在比母后都会唠叨!”姜沅芷嬉皮笑脸。
说着,突然抻脖子左右观望了一圈,狐疑道:“怎么好像没看见表哥,他是还没出来吗?还是已经先走了啊?”
诚然,这会儿她是一心想着玩,也顾不太上这些有的没的,随口一说就上马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一同走了。
对尉迟澍的行踪,傅云琅也不会过分在意。
她回了看台上陪着姚皇后坐了个把时辰,等姚皇后摆驾离开,她也就顺势跟着溜了。
下午便窝在帐篷里躲清闲,没再露面,直到晚间的篝火盛宴开始这才出去又陪着走了个过场。
去到席上时,她突然想到白天姜沅芷问及尉迟澍行踪,一抬眸,却没用特别寻找就看那位尉迟殿下已经顶着一张厌世脸坐在那个特定的尊贵位置上了。
他这个人我行我素,有时候就容易喜怒无常,傅云琅则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轻易招惹他。
这一夜大家又闹到很晚才回。
次日,傅云琅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姜沅芷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青穗和兰草两个伺候她洗漱更衣。
傅云琅随口询问:“沅沅是出去玩了还是又进山了?”
兰草一脸苦相:“还说呢,昨天狩猎大伙儿都累得不轻,这会儿都老实窝在帐篷为明日的万寿节养精蓄锐,就我们公主,一大早又招呼嘉和县主她们进山去了,年年如此,但凡是来了猎场,就没一日消停的。”
傅云琅是挺喜欢自家表妹身上这股子活力的,只宠溺的笑了笑,并未置喙。
姜沅芷既然不在,加上今天外面的风有点大,她就又窝在帐篷里混了一天。
傍晚时分,想着去给姚皇后请个安,顺便迎一迎姜沅芷,这才收拾出的门。
姚皇后的帐篷离着她们这里没几步路,主仆俩刚从住处出来,还没走两步路,忽听得有人唤她:“傅朝朝。”
朝朝是她儿时母亲给取的乳名,后来……
就已经很久不用了。
傅云琅听出了尉迟澍的声音,但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闷。
随后,她才飞快的收拾好情绪循声转头。
尉迟澍背靠在一根桅杆底下。
天色暗了又背着光,看不太清楚他具体的五官神情。
他冲青穗瞟过来一眼,青穗看见他就心虚,于是没等傅云琅放话,立刻一福身就主动避嫌了。
傅云琅的占有欲不允许自己的贴身婢女这般任人驱使,不悦的正待发作,尉迟澍已经再度悠悠的开口:“这趟从猎场回京之后,我便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靡,听上去心情不好。
毕竟是从小看着彼此长大的人,即使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也总不会盼着他遭遇厄运,想到他前世的死期,傅云琅心上剧烈一颤,便顾不上再喊青穗回来算账。
她猛地再度回头,震得鬓边珠钗的流速撞在耳坠子上,发出微微的脆响。
“呵……”尉迟澍望见了她情绪过激的失态,忽的就笑了一声。
就在傅云琅疑惑他这笑意何来时,他却站直了身子朝她走来。
傅云琅闪躲不及,他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离得太近,傅云琅不刻意仰头已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居高临下带给她的一丝压迫感。
这样的距离,其实是不礼貌的。
她想退一步,微风拂过,却将独属于对方身上的熏香味道带入她鼻息。
有些事傅云琅只是不追究不计较,但却并不会因此丧失记忆,这气息叫她突然想起了庙街上的那个夜,暗巷中这少年捕她入怀……
十分短促的一抱,她似乎便从此记得了属于他的味道。
非礼勿近,这段记忆她应该选择摒除的。
一瞬间的窘迫与无措,她正待要逃开,尉迟澍却突然往她怀里塞了个包袱。
傅云琅本能的连忙接住。
茫然狐疑之间,就听他的声音自头顶再次压下来。
“拿着吧。”少年的声音很平静,可平静起来反而不像是傅云琅认识的那个他了,他说:“相识九年,做了一场同窗,就当留个纪念。”
“毕竟……”
“余生,你我当是不会再见了。”
他站在她面前,咫尺的距离,嗅到她发间的茉莉香气,也觉得这便是一个清浅的拥抱。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
有些人,局限于身份,受困于彼此的性格与思想,是不可能互相拥有的。
好在这一场少年心动,还未曾经历怎样的刻骨铭心,应该……
很快也就过去了。
在那个姑娘有所察觉之前,便能彻底消散。
唐钰鹤说得对,傅云琅不可能跟他走,这倒是与姚皇后答应还是不答应无关,而是她自己不会肯的,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感情,她时时处处算计的就是想要一场无波无澜的安稳人生,他看她越是明白,就越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被纳入她余生的规划当中。
就如是一场盛宴,他想盛装入场,大展拳脚,她却只在门口瞧上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直接走开了。
乐声初起,帷幕已谢。
青穗从傅云琅身后慢慢走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她的忌,十分的小心翼翼:“小姐……”
她探头去看被傅云琅抓在手里的包袱,傅云琅也低头去看。
这包袱她认得,就是那夜从庙街回来的路上尉迟澍特意叫停人马去街边的裁缝铺子里提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隔了这么久,最终会落到她的手里来。
傅云琅只是不想与人谈感情,却并不是不懂得感情,尉迟澍方才闹的那一出她自是若有所感。
她抿紧了唇,表情凝重。
但是看尉迟澍这表现,却并不像是要纠缠的意思,这才又略放心些,拿着包袱折回了住处。
青穗去点灯。
就在傅云琅迟疑着要否拆开包袱看看,外面突然有人掀开毡门直接闯了进来。
兰草扑倒在她脚下,已然是哭花了眼:“表姑娘,公主……我们公主出事了。”
傅云琅当场有点懵。
还没等冷静下来,清栀也慌慌张张找了来,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跑:“表姑娘,快……您快去劝着些娘娘……”
呜呼,我女婿青春懵懂了这么久,最终还得靠情敌助攻才能走上感情线正轨,来来来后面大事件搞起来,男主、男二、男三、男四全部拖出来一锅炖了!!!
下章V,明天会爆更两万,敬请期待。
等更的宝,完结文里《美人尊贵》和《嫡后》这两篇我自认为还属于质量比较高的,可以读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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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致力于养成》扮猪吃虎小哭包女主×心狠手辣白切黑男主(双重生,男女主互演)
《美人薄情》淡定腹黑冷美人×闷骚装叉小侯爷(先婚后爱,火葬场)
《折欢》偏执残暴贵公子×貌美心骄落魄千金(强取豪夺 火葬场)
《渣了那个少将军》腹黑心机装柔弱的假千金×苦大仇深伪正直的少将军(这大概是个**型带球跑)
《满庭娇》疯批作精美人×宽和温润太子(没写过疯批男主,就试试写女主吧)
嗯,随机再挂俩文案吧:
《表小姐致力于养成》
宁晚晚母亲病逝之后,她被疼爱她的表姨母领回家抚养,
姨母待她如亲生,家里的三个哥哥和一双姐妹也都很喜欢她,
宁晚晚对现状很满意,就想近水楼台哄个哥哥嫁了,
她先是瞄上了少年心性明朗阳刚的二表哥,
二表哥喜欢甜食,她就每天一颗糖塞过去,
渐渐地二表哥每次见到她的眼神里就都仿佛在看蜜糖,
结果一次游园诗会上,他却对京城才女的娉婷郡主一见钟情,隔天就欢天喜地去了王府提亲……
宁晚晚气得把盒子里的糖块全扔了。
消沉数日,她又瞄上了儒雅腼腆翩翩公子的三表哥,
知道三表哥喜欢看武侠话本子,她投其所好寻了好些回来,
却还没等恶补成功,适逢边关大捷,名噪一时的骁勇女将军归朝领赏,三表哥凭着姿容绝世的一张脸顺利入赘了……
这下全没指望了。
宁晚晚气哭。
侯府的长公子穆暄阳连着促成了两个弟弟的婚事,也没等来娇软可人的小表妹对他青眼,实在忍不住就找了自家小妹前去试探口风,
五小姐穆暄宜也是觉得很奇怪:实在不行,你就考虑考虑我大哥嘛?论文韬武略他都在二哥之上,论样貌也不输给我三哥……
宁晚晚急了,哭得停都停不下来:可是……可是他都好大只了嘛,肯定养不熟!
穆暄阳:……
《美人薄情》
六年前姜堰上山剿匪,从土匪窝带回一姑娘,
当时便见色起意,生出点儿想要趁人之危的心思。
他心里也一直清楚,明疏之所以委身于他,实属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她性格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
甚至——
远在帝都京城,她还有一个风光霁月、矢志不渝等了她整整九年的未婚夫!
向来自诩风流的姜小侯爷直接红了眼……
姜堰第一次见明疏时,她刚杀了个人,瑟瑟发抖却眼神狠厉,
明疏看姜堰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不对,她当时想的是一鼓作气再干掉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片刻之后——
姜堰:这姑娘柔中带刚,好有个性,小爷我好喜欢!
明疏:算了,干不掉,暂且从了他就当被狗啃了……
《折欢》
文案:
褚阔初见云昙时,她是他继母为他二弟千挑万选自娘家带回来的准妻子,
那日春寒料峭,她自轿子里弯身走出,
那样单薄稚嫩的一个小姑娘,
清雅,绰约,眉宇间舒展着几分不卑不亢的傲骨,亭亭玉立,
像极了当时开在她头顶树上的那朵玉兰,美好纯净的叫人心生恶念,忍不住想要将她狠狠攀折下来。
她屈膝向他见礼,语调温软又疏离:“表哥好。”
就连抬手时纤细素白手腕上露出的那只恶俗的裸金镯子,都恰到好处的没叫她堕尘。
后来,在无数个他思而不得、辗转反侧的夜里褚阔才想明白——
他是从那日起就已经对她动了觊觎掠夺的心思。
再后来……
他继母所出的三个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相继死去,她的准夫婿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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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022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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