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害群玉峰出了那档子事，她挺过意不去。查了查伤亡簿，熬一晚上画出不幸升天的仙友们之魄，准备今日悄悄塞回他们的皮囊里。

派哧哧出去探了探路，见安全，便换上个丑八怪皮面溜出仙阁。

这群玉峰真不愧为仙家圣地，哪怕出了这档子事，也有不少胆肥的仙友骑鹤御鸾，在半空中乱晃。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看的是啧啧称奇。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过他们的阔天路，她走她的正常道，这下互不牵扯，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倒霉事了。

然而，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正当初乐在正常道上迈出第四十四步时，旁有个水灵水灵的姑娘突跳下了鹤，直来到她面前。

忽生出股不好的预感，看着这姑娘，就如看到了当日那硕大浑圆的蟠桃，顶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着两个大字——麻烦。

“喂，你把这壶酒带去千池山后头的紫墨阁，听到了吗？”这姑娘气势汹汹好不骇人，不由分说，一把将个酒葫芦塞进她怀里，然后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初乐站在原处，一脸懵逼。敢情，是她这扮相过于丑陋，让这姑娘以为，自己是哪个杂役？再怎么不济，好歹算来，也是个仙友吧。

一想到此，忙摆了个笑脸。虽初乐知道，看起来可能极猥琐。不过无妨，说明身份，礼数作周当便是。

“这位仙友啊，在下和您是同道，并非此处杂役。所以，这酒就抱。”

初乐下个“歉”字还未说完，就听她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我管你是不是同道，叫你送便送，废话再多，改日我扒了你的皮，剁了你的骨头去喂狗！”

眼前一阵风“咻”过，那姑娘已重新骑上玄鹤，临时还不忘剜她一眼，真是吓煞人也。

若非昨日刚出那档子事，初乐今日定先送这姑娘下一回地府。

再抬眼时，人早已不知飞至何处。瞥了眼怀里的酒葫芦，就当是观景走一程，顺便，再偷尝些？

想着此，心情便快活许多。从这里走到千池山，未免也太废腿脚。不如，悄悄捻个云头，盘着半山腰飞？

一刻钟后，初乐悄悄摸至了千池山后门，里头一进去，便嗅着了阵阵随风的莲香。外界言这千池山有千潭莲池，她原是不信。可此之一瞧，倒觉不止有千潭，上万了去都极有可能。

这从半空中看下去，好似见着了那琉璃浮雕，若非上头飘着朵朵莲花，倒还真要怀疑，这是成千上万张大镜子。其间分布错落有致，深浅不一，倒是个极壮阔的美景。

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初乐施施然落在平地上，满足的打了个响嗝。这酒的滋味和以往喝着的都不一样，略带着些清浓不一的奇怪层次，喝下去，却觉极淡，可又有回味无穷的浓香，其酒香甘冽醇厚，矛盾冲突极好，虽尝不出何种，却也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上品。

等等，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心下蓦咯噔一跳，将壶口倒置个方向。起初，是小心翼翼地晃了晃。然后，是郑重其事的抖了抖。最后她放弃了，抱着酒壶，上上下下狠狠甩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汗直从她额顶往外冒。壶口处，慢慢悠悠滚出来一滴小酒珠，随后，很无情的没入了脚下的黄土地中。

初乐嘴角扯出呵呵一抹笑，翻了个白眼，大骂那混账扫把星，同不争气的自己。可争斗了半晌，发现这也不是个办法。

欲哭无泪，欲上吊无白绫的她，只差没一头扎在莲池里。

等等，莲池？咝，莲池？那岂不是有水？

一想到此，忙蹲下身，将酒壶探进池里，舀满水。虽觉着这么做不太人道，可现下人道不亡，她便要亡啊！

盖上壶盖，初乐环顾眼四周，寂静一片。很好，接下来，只要扔在阁口，便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了。

这紫墨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头沉香袅袅，倒是个灵致极高的地儿。暗赞一声，做贼似的悄悄摸到门口，十爪章鱼般紧紧捧着那酒壶，就怕出什么岔子。

可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别提她这扫把星高悬的命了。

因她太过紧张，一心一意只在酒葫芦上，竟忘了注意脚下那道木槛。这下好了，一磕一绊朝前扑，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谁。”这不像是问话，倒像是在肯定。

身形蓦的一僵，伏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直至想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方才撑着旁一木雕，预备支起身子。

谁知，那木雕竟是个朽木，噼啪一声折断，竟又给狠狠跌了回去。这次，她干脆不起来了，捧着酒壶往上递了递，恭声道：“仙人酒到。”

初乐能感觉到，他瞥来的那清清淡淡，无波无澜的目光。心里暗自庆幸换了个丑些的面皮，否则此次，自己便真可以一头扎进莲花潭里了。

“起来。”

听见这两个字，蓦暗叹口气，虽晓得仙人看不出她是谁，却还是有些心虚。可自已发话，也无可奈何。

这次总算没再遇着什么倒霉事，扶着桌脚，初乐很快便起了来。只一站身，便不出奇的见着了仙人那面容。

他托着下巴，眉间淡金色的彼岸花印记熠熠生辉，长长的睫毛下，是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眼，像七月半忘川上那一盏盏莲花灯，又似是琉璃一般，带着可望不可求的高贵。身上那殷红若血的镶金锦袍，称着他的面容，更加银白，如似霜雪。

若非他此时正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这玉杯，倒真要以为，那就是一幅画。

“斟酒。”

此一句话又将她拉回了沉重的现实，不得不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仙人，这斟酒不在小的能力范畴之内。”满怀希望的丢出一个自知十分猥琐的笑容，盼着能把他吓退。

他也终于将视线从玉杯上移开，极轻极淡的瞥了初乐一眼，没说话。

觉着有戏，于便又丢出一个猥琐笑容，嘻嘻道：“不然如此，小的现在便去给您换个仙娥来。”

说完这句话，便跃跃欲试往外冲，谁知，他半盏茶未开口，好似空气都凝滞下来。原以为仙人是被她的丑样给震住，所以话噎在喉里。可正当初乐再想卖个丑时，他却冷不丁飘来两个大字，彻底击碎自己负隅顽抗的心。

“斟酒。”

哎，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内心无比煎熬的揭开壶盖。听见水叮叮咚咚流入玉杯中时，她差点没被吓出个毛病。

仙人轻拿起酒杯，小啜一口。那几不可查微蹙一下的眉心，简直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似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良久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这是什么酒？”

仙人终于抬眼，一双眸美得惊心动魄，可其中那寒意，却是要令她呕血。

“这，这是苦情酒。”哆哆嗦嗦吐出这么几个字，不管了，只当是胡谑。说不定还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捞回她一条小命呢。

“苦情酒。”他重复一遍，眼眸微微眯起。

只得死命点头，又扯出一抹笑：“仙人喝的，可是无味？”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周围有些热乎，脑袋也有些晕，难不成，真给吓懵了？

他看着初乐，指尖轻扣玉杯：“继续。”

深吸一口气，觉着自己的脸十分红：“这苦情酒啊，酒如其名，如果是受过爱别离之苦的，那么喝着，便是苦的。若是无味，想必仙人。”

后来说了什么，初乐已然不记得。只觉当时脑袋阵阵发晕，身上越烧越热，看面前事物，就如深陷泥云之中，颠倒混乱。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下一章高能来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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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浅尝辄止何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