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潼城暗影

潼城的夕阳斜斜照在青瓦白墙上,东方乾倚在临街茶楼二层的雕花栏杆边,指尖转着盏霁蓝釉茶盅。茶汤里浮着片雀舌,随他手腕轻晃,在盏底划出暗涌的漩涡。楼下忽传来马蹄声,他垂眼望去,正见一匹青骢马踏着碎金似的日光驶入城门,马背上少年郎腰间玉带下坠着彩线同心结,在风中晃出粼粼波光。

“可算来了。”他轻笑一声,仰头饮尽残茶,茶盏底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兴味。那夜郦城破庙漏雨的屋檐下,这女子裹着件灰扑扑的斗篷缩在角落,像只淋湿的猫儿。他手下刚料理完三皇子派来的杀手,回头便见她从断墙处溜走的背影—没有使用丝毫内力,逃命的步法却精妙得让他挑了眉。

客栈地窖里,油灯将刀剑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东方乾踏过满地兵器,玄色衣摆扫过一柄环首刀时忽地停住。刀柄褪色红绳上不知何时缠着个松散的绳结,手法和他藏在袖中的同心结如出一辙,只不过样式不甚相同。

“大皇子私铸的兵器倒是风雅。”他靴尖勾起长刀,刀刃映出他玩味的笑。那夜别院灯火阑珊,她身处不利确无半点慌张,不哭喊也不挣扎,反倒在锦榻上支着下巴逗弄小丫鬟:“妹妹这蔻丹染得真艳,可愿替我梳个飞仙髻?”

“主子,第七车盾牌里有件异物。”齐一的声音打断他的回想。东方乾转身接过巴掌大的鎏金袖箭匣。取出袖箭,他突然将袖箭对准气窗外的明月,机括轻响间,三枚银针钉入对面酒旗的“酒”字中心:“月落乌啼霜满天……这诗配月色,倒是委屈了张继。”

此刻的悦来客栈天字房,弄影正对铜镜束紧裹胸布。镜中人一身竹青长衫,玉冠束发,唯有耳垂未愈的针眼泄了破绽。她将同心结系回腰间,忽听窗棂轻响三声,檐角竹筒上“李”字的飞白体尾笔藏锋,正是师兄李逸的手笔。

信笺展开是篇治疗风寒的药方。她蘸取茶水轻拭“防风”二字,墨迹下浮出“戌时三刻”的朱砂小字。正要焚毁信纸时,忽见铜镜映出窗外人影——玄色广袖扫过窗棂,袖口金线绣着的蟠龙纹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花公子,您的碧螺春。”小二叩门声惊得她指尖一颤,茶水泼湿袖口。开门刹那,走廊尽头玄衣公子腰间的玉佩流苏轻晃,绳结样式竟与她昨日丢弃的旧结一模一样。

五更梆子响过,弄影贴着客栈回廊疾行。为垫高身形,皮靴里塞着厚厚的棉絮。转角处忽有醉汉踉跄撞来,她闪避时腰间同心结勾住对方玉佩流苏,两枚彩绳绞缠的刹那,香气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小公子这结法倒别致。”玄衣公子嗓音带笑,指尖勾着纠缠的彩绳,他袖中滑出因为经常摩挲已经有些旧的靛蓝色旧结。

客栈方向突然腾起黑烟,三十车兵器在火光中噼啪炸响。东方乾望着冲天烈焰轻笑:“钓鱼总要舍得饵。”他忽然击掌三声,七八个黑衣死士从货栈屋顶跃下,却被埋伏的弓弩手逼入火场。焦糊味里,他指尖拂过弄影腕间不甚明显的红痕:“姑娘可知,你腰间这枚同心结的彩线,浸过南梁特制的追魂香?。”

弄影来不及躲闪,已被对方按住了手中的命门处,动弹不得,突然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手腕处的红痕颜色越发鲜红。

“别乱动,追魂香发作的时候,动的越多,疼痛越剧烈”

此刻弄影因为刚才的挣扎已经疼的满身是汗,说不出话来,她是被师兄和师傅保护的太好了,真是阴沟里翻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一句话“殿下这出戏,唱得可尽兴?”

“还差个压轴的。”他轻笑,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弄影藏在袖中的短剑掉落,被他一脚踢飞,江面快船突然调转船头,竟将三皇子派来的黑鸦卫尽数逼入火场。焦糊味里,东方乾指尖拂过她腕间红痕:“姑娘若肯说出李逸下落,本王便告诉你个秘密。”

“比如?”弄影冷笑。

“比如……”他忽然贴近她耳畔,“碧玉莲到底藏在了东楚皇宫哪里”温热气息拂过耳垂,弄影浑身一僵——他竟知晓她在找什么!

晨光刺破云层时,五名死士被铁链缚在货栈柱上。东方乾把玩着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令牌,突然将其中一枚掷入火堆。青铜遇火竟泛起幽蓝光泽,渐渐显出“楚”字暗纹。

“三皇兄的手笔越发粗糙了。”他转身看向因为疼痛蜷缩在角落不能动弹的弄影,指尖挑起她散落的发丝,“姑娘可知,你的追魂香是谁下的?”

弄影瞳孔骤缩,思索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江风卷来焦糊味,弄影望着东方乾袖口露出的靛蓝色同心结,终于明白——从破庙初遇那夜起,自己便成了这人棋局中最妙的活子,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和目的的。她忽然轻笑:“殿下可听过‘作茧自缚’?”

话音未落,客栈残存的梁柱轰然倒塌。东方乾揽着她腰身跃上高处,底下火海吞没最后一名死士的惨叫。他在漫天火星中低语:“那夜你从破庙逃走时,袖中掉落的药瓶……可是压制梦蛊的‘雪蟾丸’?”

弄影浑身一震,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个青瓷小瓶,瓶身裂纹间渗出暗红药渍——正是她蛊毒发作那夜遗失的救命之物!

“本王向来好奇。”他晃了晃药瓶,忽然松手任其坠入火海“究竟是何人才能让一个能安然从本王身边逃脱的人,深中如此要命之物,恐怕连你自己也忘了吧,毕竟这个东西最初发作的关键就是让一个人失去记忆”。

“你”

客栈残火映红江面,弄影望着对岸渐远的战船,她攥紧袖中最后一枚银针,针尖淬着的,正是李逸特制的“醉梦散”。

“殿下。”她忽然莞尔,“您可听过‘黄雀在后’?”

东方乾挑眉的刹那,银针已抵住他颈侧动脉。弄影贴着他耳畔轻声道:“梦蛊发作时流的血……可是很毒的。”

晨雾散尽时,江面忽传来尖锐哨音。三艘挂着“花”字旗的快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的灰袍人手持玉笛——竟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南宫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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