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方气势逼人,但潘临溪并没有退让。
她稳稳地站在原地,任由钟霓虹越逼越近,眼看对方就快要投进她的胸怀,她依旧稳如泰山。
钟霓虹笑着不管不顾地继续凑上去,就在她准备贴上去的那一刻,潘临溪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及时一推,同时大声呵,“钟霓虹!”
被推到左肩的钟霓虹往后趑趄几步,站定后的她仿佛无事发生,她笑着,嫣然无方。
“潘,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的语气无辜,心软一点的人一定会立刻原谅她刚刚贴过来的无礼举动。
但潘临溪不是那种人,“你有必要这样吗?”
“我想靠近一点说嘛,这种事情被别人听到不太好。”钟霓虹眼皮轻眨,声音娇软,她知道撒娇对潘临溪不起作用,但这是她对别人惯常使用的、屡试不爽的伎俩,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这巷道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别人?”生气的时候,潘临溪总会像刺猬一样浑身刺。
“潘,小心隔墙有耳。”钟霓虹的左手指向种着缅桂花的院子。
“想太多。”潘临溪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生硬。“有什么事就快说,外面很热。”
“就是——”钟霓虹又上前一步,将上半身凑近潘临溪的左耳畔,“喂凤梨这件事情,你必须学会!”
潘临溪不确定是被热风吹到,还是被钟霓虹的呼出的热气烫到,只觉有一股热流从耳根瞬间蔓延到全身,害她不由得一阵激灵。
总是固若金汤的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请不要靠得这么近,天气很热的。”
“有那么热吗?我觉得还好耶。”
钟霓虹装模作样地抬头看向缅桂花的枝头,“树荫下,不至于很热的啊!”
而她在心中却已经笑到内伤,刚刚在潘临溪耳畔说完话之后悄悄地呼向她耳际的气息,所起的反应还挺大的呢。
“八月怎么可能不热?!”潘临溪固执己见。
“哦,好吧,你说热就热咯。”钟霓虹见潘临溪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许多,心中稍稍释然。
刺激潘临溪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同学层面,所以,就算明知对方会身心不适,她还是决定,趁机往前推对方一把。
潘临溪只觉得钟霓虹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很气人。
但旋即又想,也有可能是自己心浮气躁,所以感觉热。
于是,她忍住了,没再与她争辩。
“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潘临溪一时不确定钟霓虹指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热,还是她在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她学会喂凤梨。
“我要你学会喂凤梨。”
果然是让她转回身的这一个,潘临溪没好气地回道,“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吃。”
“噗嗤——”钟霓虹笑出声,气氛已经轻松了很多,“潘,你还真是可爱。”
可爱?!钟霓虹应该是近十几年以来唯一说她可爱的人,潘临溪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逗她。“不要乱用词语。”
“我是真的觉得,你会以为我喜欢吃凤梨就要求你学会喂凤梨这种想法真的,蛮可爱的。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也很乐意。”
“如果不是这样,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要结婚了,不是吗?”
“所以?——”潘临溪越来越不得要领。
“最关键的一点,秀恩爱。”钟霓虹满面春风,潘临溪在这方面似乎蛮迟钝的样子,看来以后得好好调.教她才行。
“秀恩爱包括喂凤梨?”潘临溪想起了结婚协议书里的内容。
“喂凤梨是最基础的秀恩爱,你不只要习惯,还要学会——更多。”
“哦。”想到比喂凤梨更亲密的各种可能,潘临溪不禁身心僵硬。
“潘,不用担心。不会的,我都可以慢慢教你。”
见钟霓虹一副看小学鸡的表情,潘临溪恨得牙痒,她的经验到底是有多丰富?从她这得意的语气看来,她的情史一定从未间断过。
“你可以回去了。”憋了好半天,潘临溪只回敬到这种程度。
“亲爱的潘,再见哦。记住,为我们扯证挑个好日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等你的消息。”
潘临溪不置可否。
钟霓虹笑意盈盈地转身离去。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想结婚!”潘临溪冲着钟霓虹的背影气恼地说。
六七米开外的钟霓虹转身,她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尽,“我无所谓。今天八月八号,很吉利,又是我生日,潘,要不,我们择日不如撞日?”
“算了,我回头挑一个。”
潘临溪绝对不要和这个花花千金,哪怕只是协议结婚,也不能光速结婚。
#
返回屋里,在空调的凉意中,潘临溪渐渐从情绪不稳的状态中抽离。
可一进入厨房,看到餐桌上剩下的那几块凤梨,还有那份刺眼无比的结婚协议书,她的思绪又开始翻涌。
结婚吗?协议结婚吗?
就算没有爱,就算只是利益婚姻,也是,要结婚了啊——
刚才恍然如梦的一幕幕真切地传达到内心,潘临溪的胃忽然像是被什么剧烈一搅,一阵尖锐的酸意急急上涌,她急忙捂住嘴转身跑到卫生间,昏天暗地地干呕了好一阵,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起床到现在,除了喝下一杯温水,她什么都没吃。
刚刚也只是看着钟霓虹吃而已,她一块凤梨都没有吃。
尽管钟霓虹告诉她,这个凤梨很甜,她依然无动于衷。
从卫生间出来,她瘫倒在沙发上。
今天礼拜六,一个寻常的休息日,却因为钟霓虹的到来变得非同寻常。
昨晚,在接到钟霓虹的电话之前,她本打算今天早晨去看望母亲。
她母亲在她高二暑假的时候病世,有空的时候,她常常会带着母亲生前喜欢的花独自去看她。
现在,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顶着午间明晃晃的太阳出门。
盯着天花板,她的思绪又开始泛滥。
和钟霓虹协议结婚,她也说不上反感,毕竟各求所需。
在潘临溪的界定中,她和钟霓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大学时,她对钟霓虹所持的心态一直都是,远远地看着就好;钟霓虹也从没主动接近过她。两个人就像平行线,一个永远站在人群之外;一个永远是众人的焦点。
大学四年里,两个人最大的交集是在一次班级活动中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时,赢家问钟霓虹:“在场的人,选一个和她共度一生,你选谁?”
钟霓虹缓缓抬首,慢慢地收起玩世不恭,然后看向潘临溪。
她的语气特别认真,“潘临溪。”
认真得让潘临溪的心跳都差不多停止。
大家以为她在逗游戏中总像个局外人般心不在焉的潘临溪,不约而同纷纷都说那绝对是年度最假的真心话。
事情不了了之。
本以为毕业后彼此就会分道扬镳,却没想到反而有了更多交集。
而现在,居然要结婚、要住到一起。
生活果然可以这样戏剧吗?——
只是,如果拒绝她,那么,她想要尽快还清欠钟霓虹的钱是绝无可能了。
一百万对钟霓虹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上班族的潘临溪而言,她工作一年多加上兼职配音,全部的收入也才十几万。
她不想一直被欠着钟霓虹人情这件事情挟制着,所以,这一次,她又为生活折腰了,虽然是各求所需,但怎么看都像是,钟霓虹又在帮她。
不然,她为什么不去找更适合的人协议结婚?
她只能相信自己,这种说法怎么看都有些不可信。
希望是最后一次吧——
语音通话请求的声音打断了潘临溪的思绪,是江颐雅。
她接通,“喂,颐雅。”
“小溪,快,游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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