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苏慕松在青竹寨已有月余之久,他是待得乐不思蜀,萧不忆和宁桢看他却是处处嫌弃,究其根本,无非是怪他整天霸占着萧落尘,实实在在的跟屁虫一个,无论白昼黑夜何时何地,总能在萧落尘身侧看到他。
“你怎么还不走呀?”
“我留在这陪你爹爹呀。”
“先前没有你陪爹爹不也好好的?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所以才要躲在这?”
“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这可说不好,寨子里这样的人可不少,他们说这叫落草为寇,你也准备做草寇吗?”
“你觉得你是寇吗?”
“无所谓,别人要说是就是吧,我只知道这里是我家。”
萧不忆说的云淡风清,苏慕松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若萧家还在,不忆此时过的应当是众星拱月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不是像眼下这般,被困在这个偏远边陲之地的山匪窝里。
“不忆,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想。可爹爹说外面很危险,不能出去。”
“我会保护你们的,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去外面玩了,想去哪就去哪,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真的?”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潞州。”
萧不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看得出来,并不是一时兴起。
潞州,苏慕松也有十年未曾踏足了。
“为什么想去潞州?”
“爹爹说,那是娘亲生活过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看看。”
“嗯,你娘亲的生长之地,确实应该去看看。”
“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娘,怎么知道她出生在潞州?”
“我先前不知道你是她的孩子。你很想念她?”
“对呀,哪个小孩子会不想有娘亲疼爱呢?”
“既然你这么想念她,那为什么还想要菁菁姨嫁给你爹爹呢?”
“因为爹爹他过的很辛苦,如果菁菁姨嫁给他,那么就有人来疼爱他了。”
“你不怕他们成亲生了弟弟妹妹后,就不疼你了吗?”
“他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况且他更疼爱自己的孩子也是应该的。”
苏慕松觉察到萧不忆言语中的漏洞,心中不禁有了一个猜测
“你不也是他的孩子吗?”
萧不忆顿了顿,收起了手中的竹蜻蜓,直直的盯着苏慕松反问道
“你知道的,我只是他的侄儿,不是吗?”
仿佛是在嘲讽苏慕松的明知故问。
苏慕松很是惊讶,据他所知,萧洛尘是没有向萧不忆透露过身世的,但是萧不忆竟然知道自己并非萧洛尘的儿子。
“你是如何知道的?”
“有次爹爹喝醉了,我偷听到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爹爹呢?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我好奇呀,可是爹爹他不告诉我总有他的原因。何况即便他不说,这些年来我也猜到不少。”
“你猜到了什么?”
“正如李婶所说,我爹爹一看就出身不凡,而似他这样的人,孤身带着一个婴孩,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流落到山寨中,还一待就是十年,且依照爹爹的醉话,他之上应当至少还有六位哥哥,一个人丁兴旺的富贵之家的公子只得藏匿山寨之中,想必是家中遭逢大难,无人可以依靠。若是一般的仇家,以青竹寨如今之势,爹爹应当再无顾忌,但时至今日,爹爹依旧隐匿行藏,那便说明仇家势力非常庞大,能让青竹寨忌惮至此的,在襄平除了朝廷,我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萧不忆的一番话说得胸有成竹,苏慕松大受震撼,这小家伙,假以时日青出于蓝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你从来没想过要找你爹爹再问问清楚吗?”
“爹爹他既然不告诉我自然有他的考量,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装作不知道好了,总之我和他相依为命,他若想报仇我便和他一起报仇,他若想留在这山寨一世,我便在这陪他一世。”
明明很想要出去玩的,可是却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让苏慕松不禁又红了眼眶,郑重说到
“从今往后你们不是相依为命了,我会竭我所能保护你们,仇我们一起报,将来还要带你一起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萧不忆看了苏慕松一眼,将竹蜻蜓放飞到空中,追着跑开了
苏慕松追上前去
“你不信我吗?”
“爹爹说诺言不能轻许,我知道你大概就是菁菁姨所说的住在爹爹心底的那个人,但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还是等将来到来的时候再说吧。”
萧不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特意叮嘱
“刚才的事不要告诉爹爹。”
而后和来找他的小豆子飞快的跑得没影,与任何一个十岁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将来的事的确不可预测,当年在灯会上对着河灯许愿的苏慕松不也没有想到会和萧洛尘经历这一场长达十年的生离死别吗?
苏慕松一阵恍惚,仿佛方才的那一番对话从没有发生过。
“慕松,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萧洛尘从外间回来,迎面看到的便是呆立在院中的苏慕松
“不忆他很聪明。”
“聪明是聪明,只是学问上还得下功夫。不过也不晚,你不就是他这个年纪才开始用功的吗?”
萧洛尘莞尔一笑,苏慕松听出来他是在打趣自己,却也不恼,欺身上前,将人圈住,在耳边低语道
“我比他走运,有你这个小夫子天天陪着一起用功,学业自然是突飞猛进的。”
即便看不到苏慕松的表情,萧洛尘也觉察出了苏慕松情绪的低落,握住圈在自己怀间的手轻声问到
“怎么了?”
“洛尘,你辛苦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过阵子我们一起去万花堡好不好?那里香花漫山,奇葩异卉无数,不忆会喜欢的。”
“好呀,还可以去看一下晨浅,她如今过得怎样?”
“不好也不坏。她如今是誉满武林的医仙,名望地位自是不差的。”
“她当年似乎倾慕她师兄,不知修成正果了吗?”
苏慕松摇头,拉着萧洛尘的手摩挲着,轻叹一声
“没有,怕是这辈子也不会有结果。她师兄非她师妹不娶,如今师妹嫁人了,听闻她师兄也已经绝了成亲的念头,她喜欢了师兄十多年,时至今日仍是痴心未改,想必今生也不做他想了,一对痴儿。”
说到此处,苏慕松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与洛尘何尝又不是这样的痴儿呢?
“情之所钟便是如此吧。”
这样的心境萧洛尘太过明白,该是与他当年听闻苏慕松与端敏要成婚后,那种心死但又放不下是如出一辙的。
苏慕松把玩着萧洛尘的手指,突然发现他袖兜里藏着一只小竹筒
“这是什么?”
“山下送来的消息。襄平与瀚云在丹城和谈失败,准备要再开战了。”
“丹城不是还在瀚云手中吗?为何会在城中和谈?”
“具体情形不清楚,只知似乎瀚云设了鸿门宴,定王差点没回得来,所幸慕枫挟持了瀚云大皇子才脱的险。”
离开之时,襄平分明已经占优,这些时日并没有双方开战的消息传来,那么襄平为何要与瀚云和谈呢,且地点还是定在丹城之中?这让苏慕松不由为还在军中的苏慕枫和荀漠林担心。
“洛尘,我要下山一趟。”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即刻便走。”
“我命人备马。”
不问去意,不问归期,萧洛尘知道,只要自己在这,苏慕松跨过千山万水也会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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