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幽林试炼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花小小与其小队成员的名字已在新弟子中传颂开来。尤其是花小小那近乎未卜先知的“预警”能力,为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灵兽峰苏婉长老的公开赞扬,更是一扫过往因她灵根资质而起的微词,让她在峰内站稳了脚跟,无人再敢小觑。
而月无缺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不仅斩杀了强敌,也仿佛斩碎了某种固有的界限,使得他“冷面杀神”的称号里,多了几分令人敬畏又向往的传奇色彩。
宗门为了磨砺这批初露锋芒的新弟子之道心,庆祝他们正式踏入漫长道途,决定开启镇宗之宝——蜃楼珠。
此珠据传乃上古蜃龙内丹所化,蕴含造化之力,能构筑近乎真实的轮回幻境,让人在其中经历极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以此锤炼神魂,明见本心,勘破虚妄。
这一日,天光澄澈,宗门演武场中央,所有新弟子齐聚,鸦雀无声,唯有期待与忐忑在空气中无声交织。
高台之上,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迷离七彩光晕的宝珠静静悬浮,缓缓旋转。那光晕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流淌、生灭,恍惚间,似有无数红尘小界在其中演绎着生老病死、王朝更迭。
掌门与诸位长老面容肃穆,分列八方,同时掐诀。道道精纯磅礴的灵力,如江河汇海,注入蜃楼珠内。
“嗡——”一声似来自远古洪荒的轻鸣,珠体微颤,随即七彩光华大盛,如同决堤的潮水,又似铺天盖地的极光,瞬间淹没了整个演武场,将所有新弟子的身影与意识一同吞噬。
花小小只觉得神魂一轻,仿佛被抛入了无尽的时光漩涡,周遭景象光怪陆离,飞速倒退,再清醒时,已身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真实世界。
第一世:将军与公主·血色宫垣
她是前朝遗珠,国破家亡时被忠仆拼死护送出宫,流落民间,隐姓埋名,在边陲小镇挣扎求存,眼底却始终沉淀着亡国公主的不屈与哀愁。他是本朝最年轻的骠骑将军,战功赫赫,威震四方,铁血之名能令敌军止啼。
一次边境巡查,他于衣衫褴褛的流民中,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虽然满面尘灰,却脊背挺直、眼眸清澈如寒潭的女子。那双眼睛里,有惶恐,有坚韧,更有一种他从未在寻常女子身上见过的、源于骨血的高贵与寂寥。只一眼,便似箭矢穿透了他被铠甲包裹的冷硬心脏。
他不顾副将劝阻,执意将她带回将军府,名义上是收入府中做一名普通侍女,实则给了她一方不受风雨侵扰的天地,默默庇护。她深知身份云泥,更隔着国仇家恨,本该恨他,恨他身后的整个王朝。可这个男人,沉默寡言,却细心教她识字读书,带她在月下策马,在她被前来府中做客的皇室子弟出言刁难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剑锋冷冽,指向那金枝玉叶的胸膛,声音冰寒刺骨:“我府中之人,轮不到他人置喙。”
那场宫廷夜宴,觥筹交错,暗流涌动。她的身份被旧人认出,前朝公主的身份曝光于大殿之上。皇帝震怒,一杯鸩酒由内侍端至她的面前。满殿寂静,目光各异。就在她闭目待死之际,他猛地起身,在万千惊骇的目光中,大步上前夺过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随即转身,将她牢牢护在身后,染血的薄唇抿成坚毅的直线,面对满朝文武与至尊帝王,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死寂的殿中:“她,我护定了。”
最终,他为她挡下了来自黑暗角落的淬毒冷箭,剧毒侵体,药石罔效。他靠在她的怀里,冰冷的玄铁盔甲硌得她生疼,生命正从他体内飞速流逝。弥留之际,他抬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却终究无力垂下,一直戴着的冰冷面具彻底融化,眼中只剩下近乎溺毙人的温柔与无尽的不舍:“别哭……弄脏了脸,就不好看了……若有来生……”
她紧紧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躯,泪落如雨,滴滴殷红,仿佛心头泣出的血。殿外宫垣巍峨,在她模糊的泪眼中,尽数失了颜色。
第二世:书生与采药女·空山遗韵
她是云雾深处与祖母相依为命的采药女,名唤灵儿,赤足踏遍青山,歌声如溪涧清泉,灵动得不染一丝尘埃。他是因家族获罪而被贬流放、隐居于此的落魄书生,双目失明,清雅如月下修竹,守着几卷残书,一室冷清。
她每日采药归来,总会“顺路”经过他那间简陋的茅屋,坐在窗外的青石上,叽叽喳喳地为他描述外面的世界——山色今日如何青翠欲滴,溪边的野花绽开了几朵,是什么颜色,傍晚的夕阳又烧成了怎样绚丽的锦缎。
而他,则会用世间最精妙动人的文字,将她口中那些粗糙的色彩与景象,重新构筑成一个她即使拥有明亮双眼也“看”不到的、诗意盎然的世界。茅屋、青石、溪流、鸟鸣,成了他们无声的默契。
偶然得知一种名为“月见草”的灵药或可治愈他的眼疾,她便拼了命般翻遍古籍,攀爬常人望而生畏的绝壁,历经数次险死还生,终于在一片月光笼罩的悬崖边,找到了那株散发着莹莹微光的仙草。
他重见光明,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张沾着泥土草屑、汗水晶莹,却笑得比初升朝阳还要灿烂明媚的脸庞。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猝不及防。京城快马传来消息,他的家族冤屈得雪,官复原职,派来的家仆很快寻到了这处山野。曾经云泥之别的身份,此刻更是天堑鸿沟。他被迫随来人离去,临行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承诺必会归来迎娶。
她信了,在山中等了一年又一年,看尽花开花落,青丝渐渐染上霜华,最终只等来了他家族派来的管事,送上一纸他与其他高门贵女的婚书,以及一笔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的、丰厚的“补偿”。
她没有哭闹,甚至笑着收下了婚书和银票,客气地送走了来人。转身,便将那纸婚书投入灶膛,看着火舌将其吞噬,然后拿起熟悉的药锄,一步步走入他们初遇的那片深山,哼着当年他最爱听的山歌,身影消失在云雾深处,再未归来。
而他,在帝都的繁华与喧嚣中,官场沉浮,名动天下,却终是听闻了她孤老深山、化骨空谷的消息。那一刻,他正在书房赏玩御赐的琉璃盏,闻言,玉盏脱手,碎裂声清脆刺耳。
他屏退左右,独自对着窗外枯立一夜。自此,他一生未娶,书房之中,永远挂着一幅未曾画完的画——画上只有云雾缭绕的青山,和一个模糊的、背着药篓、哼着山歌的采药少女背影。
第三世:魁首与妖女·雪葬红尘
她是魅惑众生、恣意妄为的魔教妖女,名唤赤璃,红衣似火,行事全凭喜怒,视正道规矩如无物。他是光风霁月、被誉为正道未来希望的年轻魁首,名唤白渊,白衣如雪,一言一行皆被视为楷模,肩负着整个宗门的荣光与责任。
正邪对立,天生便是死敌。每一次相遇,刀光剑影,生死相搏。他的剑招凌厉无匹,她的身法诡谲难测。然而在剑气与掌风交错之间,在每一次眼神不可避免的碰撞中,都有一种超越立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与挣扎在疯狂滋长。是宿命的对手,亦是灵魂深处唯一的共鸣。
终于,她为他,在一次正邪大战中,毅然反出魔教,背后受了自己师尊致命一掌,武功尽废,经脉寸断,奄奄一息。他抱着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她,面对来自整个正道同门的围剿、唾骂、不解与痛心,第一次,缓缓放下了手中那柄象征正道之光的佩剑。
他弃了宗门,舍了唾手可得的魁首之位与无上荣光,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弯下腰,将她小心翼翼地背起,然后一步步,踏着满地狼藉,走向远方终年积雪的山脉。
“为了我,叛出宗门,值得吗?”她伏在他依旧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背上,气若游丝地问。
“这世间之事,从来就没有值不值得,”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脚下步伐却稳健如山,带着一种撼不动的坚定,“只有愿不愿意。”
他们在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搭了一间简陋的木屋。他采药疗伤,她倚门等候,日子清贫,却仿佛隔绝了尘世所有纷扰。然而,她伤势过重,根基已毁,终究是先他而去。
他亲手葬了她,在她的墓前枯坐了整整三日,任凭风雪落满肩头。最后,他震碎了自己的心脉,安静地倒在她的墓旁,白雪混着凋零的红梅,轻轻覆盖了相拥的二人,将这一段不容于世的深情,永远埋葬在纯净的冰雪之下。
三世轮回,百载光阴,爱恨纠缠,悲欢离合。每一次生命的终结,那刻骨铭心的痛楚、无尽的不舍与灵魂深处的眷恋,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神魂最深处,仿佛他们真的如此相爱,如此挣扎,如此相守了三生三世,每一世都爱而不得,得而不守,守而不能终老。
幻境破碎。
演武场上,七彩光华如潮水般褪去,意识被强行拉回现实。大多数弟子神情恍惚,或怅然若失地凝视虚空,或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或情难自禁地泪流满面,显然都还在回味属于自己那番“轮回”中的酸甜苦辣。
花小小缓缓睁开双眼,眼底还残留着三世积攒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情与痛楚,灵魂仿佛还停留在那血色宫垣、空山幽谷、冰雪木屋之中。几乎是本能地,她的目光穿越尚显混乱的人群,急切地投向了剑修堂弟子所在的方向。
仿佛心有灵犀,在她望过去的同时,另一道目光也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了她。是月无缺。他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正翻涌着前所未有、未曾平息的剧烈波澜,那三世轮回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暗流,同样深刻在他心底,无法磨灭。
他的眼神不再是一片冰封的寒潭,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穿越了千年万年时光洪流,终于寻找到彼此唯一坐标的确认与悸动。
四目相对,隔着那些尚且浑噩、揉着额角、试图分辨现实与虚幻的同门,无声地交流着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沉重而滚烫的情绪。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宫宴上的决绝,深山中的等待,雪山下的相依。
他忽然动了。没有任何犹豫,他拨开身前尚且迷茫的同门,步伐稳定,目标明确,一步步,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走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千山万水也无法阻挡的坚定。
周围逐渐清醒过来的弟子们,注意到了这一幕,惊讶、好奇、乃至带着几分了然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汇聚在两人身上。
月无缺停在花小小面前,距离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幻影。他沉默地看着她,那沉默仿佛凝聚了三世的重量。
然后,在万千注视之下,他伸出了手,骨节分明,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的手。
没有一句言语。但掌心传来的那份历经三世轮回洗礼后,确认彼此真实存在的温度与不容置疑的力度,已然胜过世间一切海誓山盟、千言万语。
花小小的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中轻轻一颤,随即,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般,用力地、紧紧地回握过去。
蜃楼一梦,情根深种,自此,再难分割。
看我用精彩的文字来叩击读者大大们的心扉![亲亲][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蜃楼仙梦,三世情缘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