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愈让花烛坐在床上,自己则挨个柜门翻东西。
花烛看着他都有点犯困了,他才终于找着。“我自己来。”
他说着要拿钟愈手里的药酒和纱布,后者嗖地一下抽回去。“我给你捅了,自然是我来。哪跟某些人一样,连句道歉都没有。”
“……”
花烛自知理亏,不和他争,静静地任由他伸手把衣服一层层脱下,露出绑着纱布的皮肤。
他别开眼去,不看钟愈的动作。
“干嘛,不敢看啊。”钟愈笑话他道,“打的时候你不是使劲往上撞么?”
“别废话。”
捏马,给个痛快行不行?
花烛抿着唇,钟愈的手指不时轻轻擦过他的胸膛,蹭得他一阵痒。
沾着药酒的棉花挨到伤口,花烛撑着床的双手猛地一抓,溢出一声呜咽。
他立刻闭上眼不去看钟愈,后者也很少见地没借机讥讽他。挨到了纱布重新捆好,便要起身。
“别动,还有几处。”
“那个不妨事……”
话音未落,钟愈便激道:“要落荒而逃了是不是?”
这种激将显然对于花烛很受用。
“剩下的我自己来。”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让钟愈动了,最后,钟愈道:“……行吧。”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花烛把药酒扔在一旁,随意把方才被钟愈用剑弄伤的创口用纱布一缠就了事。他穿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吐出,才拉开木门。
门开一个缝,花烛刚好能瞧到对面房梁上那个闪着金灿灿的背影。他突然心生一计。
花渡云喜欢玩偷袭,哪哪都种着小竹林,也方便了花烛练飞竹叶。
他两手一捏,召来一片叶子,手腕一晃飞出去,便把门关上。
他不用看都知道竹叶会正好飞过破铃铛的脸旁。
钟愈视野里划过一片翠绿。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片竹林,又看看底下的木门,纸窗后面还透着人影。他“嗤”地笑了一声。
花烛和其余人作别后就回了问冥楼寝殿,骆大翔问他是不是回花小楼了,他点头。
“见到钟愈了吗?”
他又点了下头。
随后骆大翔便不说话了。问破铃铛干什么?怎么突然又不出声了?花烛好奇归好奇,只觉得自己主动问出来倒像迎了骆大翔的意似的,便没问。
“师父呢?”
“师父得空,想找直接找就行。”
花烛于是去找文千爱,问道:“乐村的臭东西是怎么来的?”
“那毒蝎……应该就是逍遥阁自己产的,他们阁惯用毒物,有时以牲畜试毒,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副产物,称作妖太过夸张,称作畜牲却又低估它们了。”
“谁和文千翰认识?”花烛也不提干什么,自己心里有个数。
“你要管这事?”文千爱却是不得不劝他,“我觉得这事和逍遥阁应该没什么关系……”
“师父。”
“……”文千爱叹口气,“你要淌这趟浑水?”
“进退两难,不得不铤而走险。”
“行吧。祝富贵是文千翰的心腹,这事私下里不少人都有耳闻,但是并没有被公开承认过。他二人多年通讯,必然会有证据。”
“谢谢师父。”
“但我不得不说,正因为是心腹,你未必能掌控逍遥阁。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文千爱忧虑道。
“我不这么做。”花烛保证道。
次日他去翎羽楼,问祁亦连何处能找到文千翰和祝富贵交好的证据。
祁亦连道:“你计划多长时间解决他?”
“不知道。”花烛道,“在他上台前解决。”时间应该有很多。
“那我建议你不要找旧的了。文千翰做事若不谨慎,也活不到今日,不可能会留下他们通讯的证据。”祁亦连道,“而祝富贵呢则上有金阁主,不能妄动。”
“你不如蹲几天,先闹出些其它的动静,等到祝富贵沉不住气向文千翰求助,再拦下信件。”
“我明白了。”花烛向她行礼告辞,“多谢。”
问题在于如何闹出动静呢?
他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不好做出什么动作。
那上哪才能找到一个能像花渡云一样张狂的人,还能为他所用呢?
哎?
等等。
花烛问了祁亦连,知道此时各楼子弟都在试炼场上,咋咋呼呼地逞威风,于是也御剑赶过去。
他扫了一圈,一眼便看见了挂着一身破铜烂铁的人,急匆匆赶过去,拍他回头道:“破铃铛。”
钟愈回头,见是他,又往四周人挤人的弟子看了一周,低声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让咱们两个每次都陷入舆论的正中心吗?”
果不其然花小楼的弟子见了他再次和钟愈站在一起全都乱起来,指责的指责,辱骂的辱骂。
“我就说他和钟愈是一伙的!”王胤道,“两边得利真是占尽了便宜!”
花烛看了眼那红脸蛋,心说念在你是问冥楼文千翰的人,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动不得,放你一马。
“一个问冥楼的弟子,来试炼场不和自己同门待在一起,跑来找花小楼的人,这成何体统?”
“别是被同门排外,只能哭着回娘家吧?”
“也没准是情有独钟呢。”
花烛心说今日不比夜宴,试炼场前,谁敢跟他多拌嘴。
他二话不说抓住那个说“哭着回娘家”的人的领口,扔进试炼场里,随后自己也踏进去,俯视他。
倒不为别的,少年你知道的有点过于多了。
回娘家上了台,抗揍能力和钟愈比差了不只十万八千里,两棍下去就被打出内伤,连罡风楼最简单的的纸风技都没能放出来。
“下一个。”
杀鸡儆猴,没有人再说话,他才老神在在地下了台,扯钟愈的袖子。
“……”对方毫无开口的意思。
花烛于是道:“找个人少的地方。”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要偷情啊。”
“……”
大哥你嘴上已经无德到连自己都不放过了么?
两人于是离开了试炼场,钟愈带了一锭银子,说要请他上茶馆去。花烛立刻摇头。
“人多。”
“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钟愈不耐烦道,“干脆咱俩开间房呗?”
花烛想想,重重点了点头。
“?”
最后两个人要了一间包房,花烛四下看了一圈,才道:“我有事求你。”
“卖身不干。”
“……”花烛露出威胁的眼神,让他正视起事情的严重性,“我要办了文千翰。”
“那你找我干什么?”钟愈“明知故问”道,“哎,要是多给我点好处,我可以考虑帮你杀了他。”
“不是杀。”花烛恼怒地反驳道,想着多和他解释也没用,说不准还要被这个老狐狸嘲笑,便只道,“我只需要你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生些事端,危及逍遥阁。”
“嗯……这个简单。但还是要好处。”
“当然。”花烛坚定道,“你开口。”
“什么东西?”
“不计代价。”
钟愈眼亮了几分,扬起嘴角道:“那你卖身?”
“滚。”
钟愈毫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竖起三根修长的手指,道:“这个数。”
“三千两。”
“你给我我都不敢要,疯了?我是帮你闹事不是帮你杀文千翰。”钟愈扬高了声不可思道,“三百两,成交。”
_
一连几日,花烛因放心钟愈的闹事能力,并未多关注,就亲自盯着祁亦连告知他的暗道。
在第四日,钟愈那边还未听闻有什么动静,南面偏竹林旁的地灯架后便来了信。他有意守株待兔,劫走了信。
「文千翰门主亲启
花渡云门下弟子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我私炼毒蝎的事,后面的事会不会败露谁也说不好。还望义兄考量,若是他查到最后把您也扯进来麻烦就大了。请义兄务必想办法帮小弟摆平。
祝富贵」
花烛读后,起先因有意外之获,省去了拿着证据威胁祝富贵抖出他背着金阁主给乐村放蝎子的步骤而高兴,然后就发觉不对劲。
他只告诉钟愈去找逍遥阁的事,并未说目的。即便有办掉文千翰这一前提说在前面,也不可能那么刚好就对上。
只有可能是钟愈已经看透了他要做什么,因此没有选择挑唆逍遥阁,而是直接逼祝富贵向文千翰求助。
真是狡诈之人!花烛恨恨地想,知道了也不说出来,还装得那么真!
不过半日钟愈便亲自找过来讨赏,花烛只道:“没有。”
“想不到还耍赖。原先你说得那么决绝,我以为你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呢。”钟愈不满道。
花烛不理,总之一副我就是不给怎样的样子。
“喂,你真变卦啊?”
为什么你心里没数?花烛在心里愤然想。
“说话,不说话我抄你家了。”钟愈假意威胁道。
“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又咋了?”
“你……”花烛还不会说。他真有点后悔自己的语言系统比别人少开发了几年。
“啊。知道了。”钟愈道,“可是我这不帮你更多了么?以你原先的脑子,很显然是办不到的对吧?依此,你也该给我报酬翻倍才是。”
花烛不买账,道:“大不了把我卖给你,反正钱我是不给。”有本事你就收。
钟愈看他一会儿,莫名哼笑了两下。“你当我真乐意要啊。我走了。”
“慢走。”花烛说着,还是表谢感谢送他到门口。
_
钟愈出了寝殿,没往回走,顺道找骆大翔了。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钟愈与他并肩坐到同一棵树上,“他是不是就是拿捏准了我不要他身子?”
骆大翔看他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你不用管,你就帮我分析分析。”
“那我得知道她是个什么人,才能分析出来啊?”骆大翔莫名道,“听这人说话很开放……莫不是个妓女?”
“滚,你才妓女。”钟愈怒道。
“嗯要不这样。”骆大翔退而求其次地借机八卦,“你把你们之间的羁绊一一告知于我,我可以考虑帮帮你。”
“我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栾光村外,打了一架。第二次见面是在花小楼,打了一架。第三次见面是在……”他想起第三次见面骆大翔也在,赶忙略过了地点,“又打了一架。第四次见面,没打架。第五次见面,打了一架。第六次见面,又打了一架,第七次第八次,没打。”
“没了?”
“没了。”钟愈道,“就见过这几次。”
“我问你们除了打架就没干点别的?”骆大翔表情变得难以描述,“我觉得你可能多想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可能更多是:‘有种你就来,看我弄不死你’。”
“…也没准。”钟愈揉了揉眉头,“应该是我想多了。”
“你到底是认识了个什么女人,竟然宁愿放水也要和她打?”
钟愈这才意识到骆大翔误会了他口中的是个女人。不过也好,省得被他看出来是谁。“我没放水。。”他有些恼火道。
“我信,你说没放肯定是真没放。”骆大翔震惊地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她和花渡云谁厉害?”
钟愈衡量一二,答:“还是我师父吧。”
“我一直以为你这种唯我独尊的货,会喜欢乖一点的。”骆大翔看着他盲人摸象似的乱想,好奇地调侃道。
“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不许断章取义啊。”钟愈急了,“你都不知道我对着他有多哑火。一天天能活把我气死,我还不知道说什么好。喜欢个屁。”
骆大翔听他拒绝的这么果断,再加上钟愈这人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弯弯绕绕,便真信了。毕竟是个心里只有武林秘籍的花渡云门下弟子,喜欢的类型应该只有武功。
进过一次屋,两个人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转动hhhh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花烛灭」第十四章 织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