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和十年春,繁华的上璃城迎来许多赶考的外地学子。各家酒楼、商贩的生意也热闹起来。要说最为热闹的地方,当属最高酒楼——醉今朝。此酒楼因酿有天下第一酒之称的“醉今朝”酒而得名。许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讨这一口美酒喝。
有人说,得此美酒。一杯上榜,二杯建功,三杯……
“得道成仙!哈哈哈哈……”
酒楼传来一声豪放不羁的笑声引起众人注意。一位不知名的书生在众人惊愕中挑起了眉,冷冷说道:
“这是哪个醉鬼,大白天的说胡话?”
坐在他对面的书生闻言,紧张地捂着同伴的嘴巴。同伴嫌弃地挣开挡在嘴巴上的手。
“干嘛?”
这名书生本想发作一番,却听见坐在对面的书生颤抖地说起刚刚那豪放不羁的笑声传自何人时,不禁汗颜。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赶紧起身拉起同伴下楼离开。有人离开,却依旧有人来。
“老板,十日前家父已找您定了一坛‘醉今朝’。今日已到期,我替家父来取酒。这是订单和另一半定金。”
靠近前台座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是一身黑色短打,上有雷云纹绣样的少年男子。两人看着此时站在前台取酒的翩翩公子,正是柳家公子柳菘蓝,亦是今年考生。
“可惜了,柳家家主因病去世,留下一对妇孺无法维持家业,为了生存柳夫人只好带孩子回西州娘家,路上却遇到劫匪,柳夫人为救孩子受重伤去世了,只留下尚且年幼的柳公子。幸好柳公子被商队所救,最后也找到了亲人。”
老者说完,喝了一口茶水。
少男看向柳菘蓝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怕是不想暴露身份,在外以父子相称吧。柳公子的父亲在世时也是当朝一名大清官啊!却死的不明不白,哎!”
说话的老者像是想起什么,不禁流泪。而与他对话的年轻人当即起身,走向已取好酒准备离去的柳菘蓝。
“公子请留步!”
柳菘蓝闻声停步,转身看向来人。
年轻人抱拳行礼,郑重说道:“在下苏木。不知可否有幸与公子交个朋友?”
柳菘蓝对突如其来的搭讪一脸错愕,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但也不妨碍他对眼前的人作一番打量。
此人应是习武之人,一身黑衣衬得他气宇非凡,干劲有练,腰间佩戴短刀,应该是擅长近距离的刺杀;虽面容尚有稚气,但眉宇间不时流露阴郁之色,怕是心思之深;但为何刚刚看着自己的眼神毫无攻击之意,偏有一种似是故人来的欢喜之色。
柳菘蓝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横生枝节。稍稍停顿后,他回神,朝着苏木作揖行礼。
“抱歉,今日实在有事在身,在下失陪。”
苏木看着正经作揖行礼的柳菘蓝,刚刚在心里浮起的异样感觉更加清晰。他嘴角升起一个弧度,忍着想继续挽留的想法,假正经说道:
“无妨,这几天我都在京城。两日后恰好是我的取酒日,我就在这里等候公子的到来,我们共饮美酒。”
柳菘蓝有所犹豫,但抵不过对方殷切的眼神和自己心中对这位陌生人的异样感觉,不禁应允。两人互相作揖后欲分开,此刻楼上又传来一阵一阵嘈杂声。两人不禁回头往楼上望去,只见穿着一身华服的年轻公子在二楼走廊上蹿下跳,嘴里叫喊着“酒来!拿酒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似是这人的侍卫。
楼下的老板闻见立即丢下手里的账本跑上二楼。
“周公子慢点!周公子……”
这位周公子在前面跑,侍卫在后面欲追又不敢追的滑稽画面引得楼上楼下的人都大笑起来。只有柳菘蓝见状摇摇头,转身欲走。而跑了一圈的周公子看到楼下的柳菘蓝时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充满饥渴,如同猛兽找到了猎物一般。
“找、到、了!”
随即,这位在众人看来在耍酒疯的公子如豺狼般从二楼一跃而下,不顾众人错愕扑向柳菘蓝,抢走了他手里的“醉今朝”。
柳菘蓝毫无防备地受到身后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摔倒在地,看着手里的酒被抢走,不顾伤痛立马起身欲把酒抢回。两人一来一往,倒是给在酒楼里的人带来一出好戏。但众人像是看不见柳菘蓝的难堪都在捧腹大笑,有人甚至吹起口哨,给两人加油打气。除了刚刚相识的苏木和那名坐在酒楼却喝着茶的的老者神情紧张,最后两人在事态变得愈发严重时出手了。
老者上前拉开柳菘蓝,苏木在侍卫到来之际把柳菘蓝挡在身后,并向周公子抱拳行礼。
“世子殿下,这坛‘醉今朝’是这位公子先定下的。还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归还给这位公子。”
世子殿下?镇北侯府的小世子周京墨?柳菘蓝一脸震惊地看着前面这个抢自己酒的强盗,熟悉又陌生。
眼前被苏木称呼为“世子殿下”的周公子,许是跑累了,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不顾一身华丽的月白色对襟宽袖长袍,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的把手一侧,衣袖上镶绣着竹叶花纹金色的滚边随着扬起扇风的手飞舞,腰间束着一条金玉色祥云锦带,玉带一侧悬挂着的白玉螭龙佩显示着他身份的尊贵。
他高傲地抬起头,唇瓣含笑,与柳菘蓝对视。
记忆里出现两人,一个神采奕奕,潇洒不羁,时刻挑起院前的刀光剑影;一个避世如尘,一丝不苟,从不卷入院内的勾心斗角。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柳菘蓝欲上前询问,被老者拦住。他疑惑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老人还有帮自己说话的苏木。
“难道他们认识我?”
但老者此举也让柳菘蓝冷静下来,确实,眼下不可节外生枝。
此时侍卫也赶到并挡在世子殿下面前。侍卫持刀对着苏柳二人,开口询问,声音低沉又稳重。
“世子殿下,您没事儿吧?”
刚刚闹腾一番的周京墨此时也酒醒不少,他打了个哈欠,轻轻地拍了拍侍卫的左肩,示意他收刀。侍卫遵令,收起冷刀,但眼神依旧盯着苏柳二人,十分警惕。
不知是柳菘蓝的此时出神,还是周京墨的眼神迷离。两人竟心有灵犀般在往事的序幕要揭开的瞬间都亲手打断。
“世子殿下!”
柳菘蓝出声的同时,周京墨从把腰间玉佩取下拿在手里丢给苏木身后的柳菘蓝。柳菘蓝下意识地接住,玉佩上还残留着周京墨衣服上的熏香味还有他的体温。
“这是我镇北侯府的玉佩,见此玉佩如见本人。”周京墨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你若想要更多钱,可以拿此玉到我镇北侯找我。”
柳菘蓝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想拿回我的酒。”
周京墨看柳菘蓝生气的样子莫名想起前两天院里那棵桂花树上的喜鹊。真是惹人怜爱。他乐得笑出声,把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但周京墨不在意,继续说:
“那就没办法了,我今天就想喝这坛酒。”说着,他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你能奈我何?”
“此酒是我家父早先定下的,定金也已交付。此酒的归属因由我家父决定。世子殿下此举……不妥。”柳菘蓝终究还是不把难听的话说出口,“还望世子殿下,三思!”
周京墨起身,走近,眼神不似刚刚那般阴狠锐利,似是大人询问孩童的语气一般,温柔问道:“那你能否带我去拜访令尊?”
那一刻,柳菘蓝浑身颤栗,心跳仿佛停止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周京墨狠狠掐住一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在挣扎,一直挣扎。这么多年了,终究无果。周京墨一句话就把自己打败得溃不成军。他无话可说,反而扬起笑容,只是略微苦涩。
周京墨看着柳菘蓝不语反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其他人看不懂,他们的笑容里藏着多少的悲欢离合、愤懑委屈。
这么多年过去了,柳菘蓝,我终究还是拿你没办法。
“我周京墨想要的东西,别人管不着!也休想抢走!”周京墨说这句话时,眼神比刚刚更阴狠、锐利,似是要将柳菘蓝撕碎吃进肚子里。他心中的苦楚无处宣发,只好把拿酒的手再次扬起,大声喊道:
“我给过你商量的机会,你不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菘蓝慌忙伸手欲抢,却再次被周京墨躲开。侍卫欲拿下柳菘蓝,被苏木和老者挡住。场面又开始乱了起来。柳菘蓝每次都差一步就能拿到酒,却又被周京墨躲开。周京墨高高举起拿酒的手朝着柳菘蓝露出得意的笑。他深知,周京墨在挑衅他。
他在侮辱他。这要是以前,这人怎会如此!
“周京墨,你别太过分了!”
气急之下柳菘蓝喊出周京墨大名,周京墨一时惊讶,但又觉得有趣。很好!好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有本事,你过来拿啊!”
周京墨愈发得意,柳菘蓝愈发愤怒。他抬手打向周京墨的左边脸。“啪”!一个巴掌印就这样狠狠印在周京墨脸上。周京墨错愕,捂着被打的脸,神色似是委屈极了:
“你居然打我?”
侍卫领头见自家主子被打,当即打退苏木和老者,刀锋转向伤了自家主子的柳菘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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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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