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从酒楼出来,柳菘蓝与苏木、老者二人道别后独身前往城外的松间观。观内热闹非凡,许多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都来此地求一支好签祈求自己高中。柳菘蓝掠过求签众人,径直来到后院,穿过一道九曲长廊来到一个房门前。三声轻响,房门从内而开,是刚刚在酒楼悄然离开的楚陵游。

“请进!”

楚陵游错身让柳菘蓝先进屋,待柳菘蓝落座,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个黄色绸缎包裹的盒子来到柳菘蓝身边坐下。此时,柳菘蓝已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把折扇。

“昨日见你拿出玉簪时,便猜测你的真实身份。”柳菘蓝拿起盒子里的折扇,打开,扇面画着一幅画——山上有松柏、松间有明月、明月照童子、童子上山去。

“你是九阳城楚家长子,本应继承祖上家业振兴帮派,但你无心争权,把位置让给幼弟,自行前往东海空山阁修行。”说话间,柳菘蓝接过楚陵游递来的一杯茶,抿下一口,笑道,“解酒汤?”

楚陵游笑了笑,说:“你刚刚喝了酒,先把解酒汤喝下。”接着,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玉簪,继续说,“昨日我本在二楼吃着饭,听到房外声响,便躲在房梁上观察。没想到竟发现是你。”

“你不知道昨日是我去?”柳菘蓝问。

楚陵游摇摇头,说:“我只知你和你舅舅一家来了京城,但不知你会去酒楼。昨日纯属巧合。”

柳菘蓝看着楚陵游手里的玉簪,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折扇,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娘,孩儿找到当年的救命恩人了。”他把折扇放到原本放玉簪的盒子里,轻轻盖上盒子。而后起身,向楚陵游郑重行一鞠躬,“感谢楚家的救命之恩!”

准备跪地的柳菘蓝被楚陵游阻止。他双手扶起柳菘蓝,声音如沐春风般徐徐而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应如此。”楚陵游再次邀请柳菘蓝落座,把玉簪放入柳菘蓝带来的盒子里,说,“这些年,我父亲为未能救下你娘亲而心存愧疚。”

记忆回到十年前。十二岁的柳菘蓝和柳夫人坐马车连夜出城去往西州。途经宿城官道时遇上劫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夫人为了护住尚是孩童的柳菘蓝拼死抵抗,恰好此时楚家帮帮主,也就是楚陵游的父亲正带领一支队伍护送货物前往西州。当时柳夫人身重数刀失血过多已无力回天,弥留之际,她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簪交给楚帮主,拜托他将柳菘蓝送到西州边河镇白杏堂。

“我儿……拜托您了!”柳夫人看着抱着自己哭泣的柳菘蓝,想伸手替他擦去眼泪,但手才微微抬起,就重重地落地。柳菘蓝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娘亲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后历时一月,柳菘蓝带着娘亲的骨灰随着楚家帮来到西州,提前收到楚帮主飞鸽传书的白杏堂堂主白鹤及其夫人早已在城门等候。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是长大后偶然间在舅舅书房柜子找到这把折扇,跑去问舅舅才想起。”

那时,入住白杏堂后的柳菘蓝因日夜奔波、伤心过度加上水土不服等等原因连续发热三天,醒来时精神时常恍惚。后来白鹤找来一秘方,连同着自己研究出的药熬成一碗药汤,连着喝了七天才逐渐恢复精气神。

“我舅舅说,我娘把玉簪送给楚帮主作为谢礼后,楚帮主就把它放到盒子里一路小心护着。那天舅舅舅母在城门口来接我回家时,他本想把玉簪归还,但被我舅舅再三拒绝了。”

楚陵游拿起折扇,手轻抚着扇骨,说:“所以,我父亲将这把折扇赠送给你,以作回礼。”

柳菘蓝点头,说:“只是我年纪尚小,就交给我舅舅保管了。这些年,我舅舅一直和楚帮主有书信往来。直到……楚帮主病重。”

“我从小就听跟随我父亲多年的各位叔伯说送镖路上所发生的事,那时候也小,只是当做故事来听。后来知道父亲与各叔伯商量要把帮主位置传给我,那晚我去书房想找他商量,我想去空山阁修行的事情时,他刚好拿出这支玉簪在擦拭。当下我以为是父亲在外面有人了,做了对不起我娘的事情,我很生气,就和我父亲大吵一架。那晚,我就离开家里去了空山阁拜师学艺。直到三个月前,家中传信,说我父亲病危,我才知道父亲一直瞒着我他生病的事情。在我父亲弥留之际我赶回家中见了他最后一面。那时候,我见到了你舅舅,也才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令堂身体可好?”柳菘蓝问,“前些日子舅舅说令堂身体不适。”

“无碍。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又是生龙活虎的。”楚陵游笑了笑,说,“她和我说了你要进京赶考,让我过来看看你……和你舅舅一家。哦,对了。”

楚陵游起身走向书桌对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袋子交给柳菘蓝。

“这里面有我娘亲亲手做的衣裳。还有我那幼弟画的画,有点幼稚,别嫌弃。”楚陵游想起当时楚夫人把包裹交给他的画面,不由一笑,说,“我娘说,你试穿一下,看看尺寸对不对,让我回去告诉她好做调整。”

柳菘蓝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天蓝色对襟长袍,靛青色的滚边上有流云纹样。

“要不,你现在就试穿一下,看看尺寸。我好及时给我娘汇报,今晚书信一封,飞鸽一去明日就到。”

柳菘蓝闻言,不禁感到羞涩。虽然两人同为男子,但在别人面前解衣宽带的属实不妥。柳菘蓝开始推脱。

“楚夫人心灵手巧,做的衣裳也一定合身。”柳菘蓝假装不在意地悄悄把衣裳放回包裹里,正巧看到里面的一幅画,将其打开,想转移话题,说,“哎,这就是令弟画的画。画得……很有灵性。”

楚陵游忍俊不禁,说:“夸不出就别夸了,我知道那小子的水平。”停顿一下,看着柳菘蓝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柳公子莫不是害羞了?”

柳菘蓝感觉额头有冷汗冒出,但不敢有所动作,脸色看不出一丝慌乱,镇定开口:“楚公子说笑了。怎会呢?”

“那你怎么转移话题了?还把衣服收起来?”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难道你不喜欢我娘做的衣裳?”

此时的楚陵游像孩子一般一手托腮坐着,一手转着折扇,歪头看着脸颊粉红的柳菘蓝,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露出花儿般的笑容,眼神狡黠,就像一个要随时捣蛋的调皮孩子。外人要是看到这样的楚陵游,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空手阁弟子居然还有如此小孩子样?

柳菘蓝闻言急着挥挥手,开口都感觉咬到了舌头,吃力地说:“我没有。不是的!”

见柳菘蓝着急解释的样子,楚陵游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柳菘蓝见自己被耍,无奈一笑。

“连你也欺负我是吧?”

楚陵游闻言想起昨日情形,当即停下笑声,说:“我没有。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我主要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柳菘蓝愣住,只听楚陵游继续说:“这么多年,虽然我们两家有书信往来。但我们俩从未见过面。昨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相逢对面不相识,还闹得场面尴尬。就在刚刚,才是真正重逢。”

楚陵游拿出桌子底下的一坛酒,说:“这是昨日你离去后我又去找了老板要了一坛酒。”

柳菘蓝一脸震惊,“你这……”

“可花了我不少钱财呢!我现在身无分文了。”楚陵游笑道,“所以,你要收留我。”

“楚公子……”

此时,房门被打开。两人抬头望去,是苏木和周京墨。

楚陵游对两人的“不请自来”毫不意外,而柳菘蓝见到周京墨时一脸震惊,下意识低头。周京墨看到了柳菘蓝躲避的眼神,心里不禁刺痛。

苏木看着柳菘蓝、楚陵游,抱拳行礼,“楚公子、柳公子,在下不请自来,还望见谅。”又看向身边的周京墨,继续说,“在路上遇到世子,便一道过来了。”

楚陵游微微一笑,说:“来者便是客。昨日已然与二位见过面,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又看向柳菘蓝,眼神似水温柔,与三人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在此地,把往事一笔勾销,就让屋外的二位做个见证。我们四人交个朋友,如何?”

此时躲在屋外的老者和侍卫听得一愣,而后老者一笑,拍了拍侍卫的肩膀,示意她一同进屋。

“楚公子还真是心如明镜啊!”老者说道,“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一杯酒,就能把往事一笔勾销的。你可以,有人却不做到呢。”

说完,老者看向一直沉默的周京墨。一旁的侍卫不乐意了,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对向老者:“老头,你说谁呢?”

“你说呢?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周京墨开口了。

“小九,把刀收起来。不得无礼。”

小九不情愿地收起刀,抱拳向老者赔罪。

老者点点头,对着眼前四个少年说:“少年们,老头我在这里为你们做个见证。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这才是我们在上璃城得以相遇的原因。这是属于你们之间的缘分。”老者看了看柳菘蓝,又看了一眼苏木、周京墨、楚陵游,继续说,“你们今日相识、以后更会相知,希望你们能坚守初心,相互扶持,一路走下去。”

侍卫挠挠头,小声嘟喃:“老头这是说啥呢?说的这么正式。”

老者说完拿过一把椅子坐下,拉着侍卫在一旁看着。

楚陵游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柳菘蓝、周京墨、苏木倒了一杯。他举起酒杯,郑重地说:“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楚陵游,有幸识得诸位。”接着苏木开口,“在下……苏木,认识诸君,荣幸之至。”

“在下柳菘蓝……”

不等柳菘蓝说完,周京墨便开口,“周京墨。”似是从柳菘蓝嘴里蹦出来的字都很金贵,不可外露太多。

“好!”

四人同饮今朝酒,共赴今朝路。一杯敬相逢有缘,一杯敬相识有幸,一杯敬相知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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