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垣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成为叶含川那样的人的。
事实上,他讨厌叶含川那样的人。前面的几搓头发染了醒目的浅绿色,每天不是踩点到教室就是干脆迟到一个小时,即使被老师调侃了也会笑笑的回怼回去,逗的教室的大家都笑的起劲。
他才不会笑,这些在周垣看来都是很没教养很低级的。
可是叶含川就是有那种魔力,让人注视他就挪不开眼睛。
周垣来这个叫银纪的美术机构集训很孤单,他不合群的性格使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看着叶含川周边都是同学围着,他有时竟然暗暗生出自己要是成为叶含川就好了。
但是他又不屑于成为那样的人,他大可以咬咬牙用自己本就不怎么多的生活费一样染个大胆的发色,也可以做出出格但是醒目的事情惹老师同学格外的关注。但这些不是周垣想要的。
而且他不可能成为叶含川。
叶含川的帅气样貌并不是最大阻碍,周垣觉得自己好好打扮一番也是赏心悦目的男生——他无法成为叶含川的最大原因,是叶含川画的一手好画。
他可以在画室收获满满的关注和“特殊”优待,就是因为他画画技术是画室最好的。
周垣每次只能在自己座位上偷偷窥视着大家夸叶含川的佳作,以及叶含川自信但格外刺眼的笑。他感觉自己不够资格抬起头。自卑好像贯穿了周垣这失败的学生生涯,甚至在集训了也不曾直视别人。父母以为周垣第一次出远门是一种锻炼,即使他们自己第一周就因为和儿子的分别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而偷偷掉眼泪。
周垣六月刚来银纪的第一天打电话报平安,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但是他总是高估自己,听见妈妈微微哭腔的声音他止不住的眼泪滑落进嘴里,咸咸的。
随后在医院住院的爸爸给他转账,附带的一句话是“好孩子别委屈自己了,在外面好好的,你妈妈担心你,在医院照顾我都不安心,整宿睡不好”。
周垣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甚至能来大名顶顶的银纪也是父母一笔笔辛苦钱换来的。他只是来自一个偏僻自治州县城的孩子。
所以这种自卑像是与生俱来的。
在县城他内向自卑,在大城市里了也一成不变。大城市的包容力在周垣身上一点也没有显现,事实上是周垣总是抗拒外面的一切。
可是他也只是怕受伤。
他怕受伤,受伤了没有人可以安慰他的。
“叶含川肯定不是我这种人。”周垣每每看见叶含川心里都是这么想。但是每次看见叶含川的画,他又不得不放下一些愤世嫉俗,被那漂亮的画面吸引。
和叶含川一样漂亮的画面。
即使只是一幅素描,一张速写,里面迸发出来的生命力都让人容易为之动容。色彩呢?叶含川色彩真的不好,即使有他自己的风格,但那不是联考过线的水准。周垣也不好背地笑他这点,因为他自己的色彩也画的像史一样。
一个月的同班相处中,周垣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关注叶含川这个他讨厌的人。哪怕叶含川甚至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对上过一次眼神。
后来事情发生了一些小小变化,七月伴随太阳无情的来了,而班上突然插入了四个晚来的新同学。
三个男生一个女生,都给人光鲜亮丽的感觉,周垣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他们认识了,交朋友这个想法也早在四人刚来就画了一幅静物素描测底子的那一刻被扼杀。
其中一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瘦高男生,好像是叫杨振庭——他很厉害,素描速写甚至色彩都画的很好。他一来就惊艳了所有老师同学。
周垣在老师们夸奖杨振庭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偷偷看着叶含川。
叶含川只是无所谓的笑,和朋友边画画边聊天,自由散漫。
什么啊?新来的同学那么厉害可是动摇了你的地位啊,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关注甚至还谈笑风生的?
周垣也最讨厌叶含川这点了。
他不会像他周垣一样有这些念头,这点不就是最惹人讨厌的吗。
而来的三个男生中,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友善很好相处的男生被分到和周垣做了同桌。
“你好,可以借我拍一下图片吗?”
那个男生说。周垣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点点头,随后听到了善解人意的解释:“谢谢同学,因为我的平板和你们的不一样,不能隔空投送呢。”
啊自己带的平板呢。周垣很想浅浅一笑表示自己没关系,流露哪怕一丝的友好也好,可是最后还是用较长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后来周垣看写在画板上面的名字,这个新同桌叫越舟。
他发现越舟的基础也不差,明明自己是六月来的,七月中旬来的越舟都可以一下子赶上他的进度。
而越舟也通过画板上写的名字知道了周垣。但他都没太好意思和这个看上去有点阴郁暗沉的同学过多交往,总是和杨振庭他们一起。
而周垣暗中观察到,越舟有时候也一个人行动,比如杨振庭他们那三个人忘记叫他时。
周垣以为越舟也是自己的同类,可是他脑海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越舟他们也是叶含川那伙的。
可恶。
七月底一眨眼就到了,老师通知了用月考来当做分班考试的事。
在进入考场前,叶含川和朋友打打闹闹笑着跟着队伍走了,路过周垣身边不小心撞到了他。
“抱歉。”
没想到这是两个月来叶含川第一次和自己说的话。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分班后就不会见到了。挺好的,他周垣最讨厌叶含川了。
周垣低着头,但是咬着唇。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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