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睁开眼睛,远远地瞧见是一个男人,他在远处盯着我看,谁能想到,荒郊野外,竟然还会有人,并且还是个男人,我也“啊”的尖叫了起来,大喊,“流氓”。
他摆手解释,便转过了身去,我赶紧从水里出来,急忙将衣服穿好
我上前欲要臭骂他一顿,可他转过身时,我不由得惊叫了出来,“狗牙?”
他也是一脸震惊,同时喊道,“未央姑娘?”
我高兴的大喊,“狗牙,真的是你!”
狗牙将我引上马车,我道,“狗牙,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央姑娘可还记得,驻颜村的故事?”
我想了想,点点头,狗牙道,“德化府府尹幼子生病,据说请了附近府县的名医来看,皆是不管用,又是请了舅舅,只不过这些天舅舅身体抱恙,因此着我来看一看,另外,顺便研究研究驻颜村的事。”
“原来如此。”
“未央姑娘,这一路可还好?”
我摆了摆手,只道,“别提了,一点都不好。”
我将在顺德府所见所遇皆是同狗牙叙述了一遍,狗牙同我一道为殷殷跟苏景诚的遭遇感叹一番,道,“书上说,自古以来,河有河神,海有海深,山,亦有山神。山神乃一山之本,若是山神被毁,山便会在一夕之间枯萎,万花凋零。在西南民族人眼中,若是一山山神死去,需要以活人献祭,用巫术通天,方能使山复原。以此来看,那殷殷姑娘定是知道了此法子,以自己身体为饵,献祭给了嫣然山。”
“献祭?”我默默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敢想象殷殷孤身一人返回那片黑暗之中时,该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决心,又该是有多么的孤独。
“也许,对殷殷姑娘来说,这也算是个好的归宿了吧。”
沉默良久,我逼迫自己努力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狗牙,你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我将自己昨夜所历之事告诉了狗牙,狗牙道,“未央姑娘,你身子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没事,只是可怜了大哥,爷爷还有豆儿。”
狗牙不放心,硬是要给我检查一番才放心,又是从包袱里拿出好多银子,道,“未央姑娘,此番出门,我身上所带银两不多,这些你都拿着。”
我连忙摆手拒绝,“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再说了,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狗牙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道,“我可以给人看病呀,看病能挣好些钱了。”
狗牙总是这样,反应迟钝,傻乎乎的,我“噗嗤”一笑,狗牙也挠着脑袋笑。
我们又是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到了德化府,狗牙领着我到绸缎庄给我置办了一身衣裳,又领着我在街边吃了好些小吃。
德化府跟安西府,顺德府有好大的不一样,狗牙说这叫“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风。”
街上有好多杂耍的,我没见过,狗牙全都给我介绍了一遍,有杂技,大变活人,还有吹糖人的……
狗牙说,“未央姑娘可真是来对了时候。”
我啃着狗牙给我买的糖葫芦,“为什么?”
狗牙说,“不日德化府有仙女节,到时候可热闹了,未央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是仙女节?”
“仙女节就是给仙女绣娘过的节日,也叫鸳鸯节。未央姑娘,你看。”
我顺着狗牙所指的地方看去,但见有一座青山。
“那是仙女山。传说,千年以前,玉帝的女儿犯了错,被贬下天庭。那仙女整日在山中修炼,为的便是五百年以后重回天上。五百年中,这绣娘容颜不改,肌肤不坏。据说这绣娘每当修炼到至境之时,仙女山总会散发银光,德化府的人皆以为仙女山是神仙居所,便在仙女山开山设庙,逢时祭拜,如此,也算是相安无事。有一年,这绣娘五百年中第一次出得洞来,恰巧遇到了来山中砍柴的少年,许广文。其中究竟是怎样缘由并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绣娘与这许广文一见钟情,互生爱慕。为此,绣娘放弃了修炼成仙的机会,与这许广文在人间相爱。许广文自幼贫困,绣娘便时常用法力织成布匹送给许广文,到街市卖钱,两人在仙女山也算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可此事终被天庭知晓,天庭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但绣娘始终不肯重回天庭,天庭一怒之下剔除了绣娘的仙骨,使绣娘法力尽失,失去仙身。没了仙骨,绣娘一朝容颜尽老,肌肤萎缩,终究是存世了几百年的人,比那耄耋的老人还要老,成了这不死之身。许广文知晓此事后,始终对绣娘不离不弃,但许广文母亲始终不同意,德化府也人人传诵绣娘乃妖物所化,母亲为了断去许广文的执念,给许广文安排了亲事,择日便娶,许广文大婚的日子,绣娘偷偷前去观看,回到山中以后便在山中孤独死去,明明该是洞房花烛之夜,许广文却从家中跑走,到仙女山寻找绣娘,最后终于在湖边发现绣娘衣物,于是自己也在山中跳湖自尽。”
我放下手中的糖葫芦,再没了心情吃下去。
“待两人双双离去,众人才意识到两人爱情的珍贵,于是将二人离去的这一天定为仙女节,以此纪念两人的爱情。”
狗牙叹道,“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专注的爱情,真是可敬可叹……”
“是啊。”我也是感叹道。
到得府尹官邸,但见前头围着好些人,人群之中一妇人正在门前击鼓,大喊着,“民女秦娥状告府中李仕杰,求大人明察……”
我同狗牙挤尽人群里,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听人说,这女子本是别府之人,三年前,丈夫进京赶考,自此杳无音讯,这女子一人在家抚养孩子,照顾公婆,甚是辛苦。如今独自一人出来遍寻丈夫,才知道丈夫早在这德化府任官,并且娶了府尹的女儿为妻,其儿女也已咿呀学语。
一旁有女子道,“这李仕杰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自己得了道,竟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抛弃不顾,真不是大丈夫所为。”
另有一男子道,“也难怪这李仕杰要在咱们这儿娶妻生子,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享,谁去过那些苦日子?更何况,这女人,别说李仕杰了,就是街上乞丐见了,怕是碰都不愿意碰吧。”
我气不打一处来,道,“您呐,要是不愿意看,就滚到一边去,我呢,嫌脏了我的眼。”
他袒胸露乳,身子比狗牙两个都宽,腮边胡子茂盛,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圆,只道,“说谁呢。”
我连看都没有看他,道,“谁答应我说谁呗。呦,反应这么快,该不会自己也知道自己脏得没眼看吧。”
他撸起袖子上前,狗牙连忙把我拉到身后,跟他点头哈腰,“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只当没听见,别跟我们计较。”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挥开了狗牙,狗牙摔到地上去,我虽然害怕,但还是故作厉害,嘴皮子仍是不停,道,“这可是府尹大人的地盘,有本事你就打啊。”
他握着拳头的手驻在半空之中,眼睛里充溢着血丝。
有两个府里的人出来,见我们惹是生非,便压了进去。
但见两边各立着一排人,皆是穿戴一模一样,手里头也都拿着棍子,皆是不苟言笑。最上头坐着一个人,俯视着我们。
我偷偷同狗牙道,“狗牙,他是谁呀?”
“未央姑娘,这就是德化府府尹大人。”
我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心想,都这么老了,比起宿迟可真是……一言难尽。
谁知我刚这么一想,那人便拿着醒木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他叫我们一一介绍,轮到狗牙说完,他便是派手下客客气气地将我们请了下去,临走时,我冲着刚刚那个大胖子吐了吐舌头。
到得府尹家,但见下人皆是不苟言笑,极为稳重,待一切为我们安排妥当退下之后,我悄悄地冲狗牙道,“狗牙,这府尹大人的房子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未央姑娘嗓子不舒服?”
我咳嗽了几下,清清嗓子,道,“当然不是,我只是瞧着这里安静得很,不敢大声说话。”
“未央姑娘别介意,这府尹大人为人清廉,自来节俭自持,从不铺张浪费。”
“真的?”
“嗯,府尹大人正直端庄,家训严格,曾获进士及第后便在朝做官,府尹大人直言善谏,屡屡惹怒皇帝。虽如此,皇帝却对其极为信任,后来因公调至德化府。在德化府,凡经过府尹大人过目的案子,全没有冤假错案,德化府的百姓没有不敬重府尹大人的。”
原来这样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老头,竟然这么厉害,果然人是不可貌相的。
我听着狗牙一一解释,道,“狗牙,你知道得可真多。”
狗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府尹大人终于闲下来同我们见面,但听他道,“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一些审案之事,便耽搁了,二位久等了。”
我同狗牙一番客气之后,但听他道,“此番请先生前来,是为小儿生病之事。”
“不知贵公子是何病症?”
那府尹大人见我在一旁,欲言又止,我便知趣地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反正待会问一问狗牙,保管他会告诉我。
出得房间来,我一个人在外头闲逛等狗牙,百无聊赖之中只听见一道声音,那声音听着像是一位少女,多少带着些娇嗔,“少爷,您走慢一点,仔细摔着。”
透过木枝,只见说话的男子身穿红衣,声音略显稚嫩,回头望去,“你太慢了,父亲想是等了好久,回头我怕是又要挨训了。”
那少爷说着便上前去拉她,却被她避开,“少爷,您……”
“您是少爷,主仆有别,以后,还请注意些……”
那少爷学着女子的声音,尖着嗓子道。
“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
“少爷……”
“你除了会喊少爷,伺候我,还会做什么?”
那少爷不满,转身离去,徒留下女子暗自一个人垂泪。
我上前去,递给她一块手帕,但见她二十多岁年纪,模样瞧着甚好,眉眼间皆是温柔之色,我打心里喜欢她,道,“你别介意,这些做主子的,多少都有些脾气,下次呀,你只当没听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没事了。”
她比我高些,但瞧着却始终怯生生的,朝我道了句谢便走了,我瞧着她的背影,但见她身形袅袅,走起路来,却是极为仔细稳重,想来也是教养极好之人。
待得狗牙出来,我问,“狗牙,这少爷得的是什么病?”
狗牙果然没有丝毫犹豫道,“未央姑娘知道了,可一定要保密。”
我眨巴着眼睛点点头,狗牙继续道,“府尹大人说,府里的少爷如今年将十二岁,却始终离不开母乳。”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以将刚刚那般大的人同这件事联系起来,“就刚刚那个少爷吗?”
“未央姑娘见过?”
“嗯。穿了一身红,模样呢,不像男孩子,倒像个女人,脾气呢,也不小。”
狗牙道,“这位少爷唤陈玉华,府尹大人虽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膝下子嗣却并不多,只有一儿一女,这唯一的儿子是府尹大人高龄之下产下的,因此,这玉华少爷自幼便是由奶娘扶养,对奶娘极为依赖。”
“那你知道怎么治好吗?”
狗牙摇头,道,“目下还不太清楚,需要在府上借住几日,观察一番,才能对症下药。未央姑娘,你愿不愿意……”
我本来便没有去处,如此白吃白喝的事,怎么能不愿意,便道,“当然愿意了。而且,我也对驻颜村的事情很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