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代

那真是仙一般的模样,高洁出尘,不落一丝俗气。

他心里升起一丝怅惘,眼前这人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头长发随意挽在后边,而且还有几绺垂下来。

“记住了。”

“记住了?”

“记住了。”何长海磕头回答,旁边的何玉衡却眼睁着眼,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何凌风的脸,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何凌风看了他一会儿,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人一直盯着自己。

何长海赶紧伸手拽拽和玉衡,将后者意识拉回来:“傻小子,看什么!还不赶快叩谢仙君。”

“哦!谢谢仙君。”何玉衡叩头谢恩。

“你叫什么?”

何玉衡抬起头来,对上对方的视线,他只觉得这位仙君长得真是好看,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谁知?这位好看的仙人对他说出的话可不怎么好听。

何凌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恹恹的说道:“你命格单薄,活不过二十岁。”

何长海一听更觉五雷轰顶:“仙君,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救不了了,天命如此,绝非外力所能破解,你好自为之吧。”他想拂袖离开,却不料何玉衡大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角:“仙君可否收我为徒?”

何长海看见儿子这番大胆,赶紧拉着他的手,劝他放手,可是何玉衡不放手。

“区区五年,多享乐才是王道。”

“不,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仙君既然知道我活不过20岁,可知是为何而死?”

“不知。”

“如果我是因为法力不够被人杀死,那我只要足够强大,便可与天命相抗争。”

“本君无能为力,你另寻高明吧。”

“小人今年十五岁,难道区区五年仙君都不肯教吗?我不愿这样碌碌无为,默默受了这别人安排的天命,我的未来定要在自己手里。”何玉衡眼神坚定。

何凌风听到这话,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知道吗?花神曾经也这么跟我说过,然而他却死了,作为神尚且不能逃出天命,你区区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天命抗争?”

“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总好过任人宰割吧,仙君难道不敢吗?连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孩都敢与天挣命,难道仙君几千岁的人竟然不敢吗?”

“有何不敢?明日你来十里莲池,能学多少是你的本事。”

“多谢仙君师君。”何玉衡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儿子拜师学艺,何长海却高兴不起来,如果他命中本该有这一劫,躲也躲不掉。此后的五年里,何玉衡日日跟着何凌风学法术修炼,钟家兄妹也时常来看望他。

祠堂前的三棵桃树一年一个样,渐渐长成了足有两人高。二十岁如期到来,何玉衡有些担心,但是眼看着大半年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遇到,他也估摸不准何凌风算出来的到底怎么样?或许不灵吧。

“咱们在这看了这么久,外面会不会早已经沧海桑田了?”邱辞问青楦。

“两边时间不对等。”

“你说荷仙君难道看不出是谁唤醒他的吗?”

“看情况应该是知道的,可能是出于其他的考虑,没有明说。当初你唤醒我,我是知道的。”

“这大半年都过去了,真的有事情发生吗?”

“快了。”

“什么快了?”

“六月。”

“你是说,荷仙君的花期?”

“花期是花仙们最弱的时期,此时的花仙不仅弱,还很吸引猎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只要植物开花,花香就会吸引其他妖物来吃掉它增加修为。”

“那怎么办?”

“结契。”

“结契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可以将痛苦分担给结契者,同时花香也会被压制,更容易躲藏。”

“唉,以后要是你到花期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躲远点。”邱辞半开玩笑说到。青楦倒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对他这一番话他已经暗暗记在心里。

六月中旬的晚上正在熟睡的何玉衡突然闻到一股很浓的香气,让他失魂落魄,彻夜难眠。他披衣起身,循着香味找去,却发现香味是从祠堂里飘出来的。

“师君,师君,你在吗?”他敲敲门。

里面传出一阵虚弱的男声:“别进来,在外面等着。”

“师君,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何玉衡提剑伫守在祠堂门口,左右是两棵高大的桃树。另一棵则在远处,他像在三军阵前发号施令的大将军,抵御一切侵犯者。

何凌风在祠堂内打滚,疼的撕心裂肺,手脚都是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反反复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平日里的爽朗高贵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邱辞看着都心疼:“你也是这么疼吗?”

“我还没经历过。”不过也快了,他没有把最后的一句话说出来。

“可你不是成型了一千年了吗?”

“五百岁成形,到一千岁才开始有花期,十个花期之后便可脱离苦海。”

“每年一次,那岂不是要疼上十年?不过,十年对于你们并不长,看来也还好。”

“让你十年生不如死,你会觉得短吗?”

“啊——”何凌风化出一把匕首自残,可他不是人,不死不灭,被匕首割破了,很快就愈合。

“师君,师君,你怎么样了,开开门好不好?”何玉衡在外拍门,何凌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应他。他将祠堂里的灵牌全部推翻,披头散发,原本洁白的衣裳上全是血迹斑斑。

里面的喧闹声传出去,何玉衡知道里面出大事了,索性一剑劈开了祠堂的木门,看到师君变成这副鬼样,心如刀绞。

“师君……你……怎么了?跟我结契吧,别再这样糟蹋自己了。”他冲过去夺下对方的匕首,双手环抱。

何凌风吼道:“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吗?”

“我在门口设了结界,可以挡住一些妖魔鬼怪,可是你变成这样,我不能袖手旁观。”

“何家小子!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会的,师君,你这么好的一个人,细心指导我五年,如果我注定要在二十岁死去,那死在师君手里恐怕是更好的结局。”

“你……”他很痛也很累,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为什么不肯跟我结契?”

对方没有回答他,头无力地靠在何玉衡结实的肩膀上,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子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健壮的青年。

门外的十里莲池也开始发生变化,水波翻滚,像一锅煮沸的汤水,水中漩涡急流汇聚在一起,迸发出几十条高大的水柱,四周乌云翻滚,遮天蔽日。潜藏已久的邪魔妖怪闻到花期的美味,早已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

“吃了它!吃了它!”

“吃了它,吃了它……我们就可以成仙了。”

“快去,快去……”

“他是我的,你们想都别想。”

“先到先得……”

一团团浓郁的黑气从四周向祠堂汇聚过来,笼罩在何家祠堂上空,阴风阵阵,寒冷刺骨。

“你不该打开门,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快走吧。如果你再跟我呆在这里,你就无法平安度过二十岁。当初你信誓旦旦地要跟天挣命,现在又何必跟我一块儿死在这儿呢?”何凌风推开他。

“师君,我可以保护你,你教我法术让我有机会跟天斗,如果我在你最危急的时候丢下你,独自逃走,就算活过百岁,我也不会快乐的!”

外面传来尖叫声,何府的下人们开始惊恐尖叫,被一团团黑气缠绕着,逃都逃不掉。一群长脚的鱼怪率先从十里莲池爬上来,它们身形巨大,像一座山丘一样,鱼头两边挂着灯笼一样的眼睛,覆盖在身上的鱼鳞跟盾牌一样,刀枪不入。它们上岸后见一个吃一个,把何府上下几十口人当点心一般。

爹娘……何玉衡担心他爹娘,祠堂外被妖魔鬼怪包围着,他看看虚弱的何凌风,左右为难。

“去救你爹娘吧,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徒儿叩谢师君!”何玉衡当即作出决定,他谢过这个教导自己五年的师父后,冲出祠堂,一路上与鱼怪大战,冲去救自己的爹娘。

鱼怪手拿钢叉拦住他的去路,他双手结印使用法力,提剑厮杀……

爹娘,你们一定要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他来迟了,他的爹娘被鱼怪打死,而娘亲则被另一只鸭怪吃了。他杀红了眼,出现在鱼怪面前,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全身杀气腾腾,像一个修罗鬼。

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杀了我家人,毁了我的家,今日我何玉衡就要你们血债血偿!他一人之力挑战十几只鱼妖。

杀气与妖怪的黑气混杂在一起,彼此厮杀,浓郁的血腥味从何府一直弥漫到了方圆十几里的空气中,十里莲池还不断有许许多多的怪物爬上来。子川的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堪,荷花凋谢,莲叶枯萎。

泾州城里的人都不敢出来,他们知道今晚天生异象,必有大灾。在子川旁边的酒楼都点起了灯,人们向花神祈祷,求救,保佑自己的小店免受灾害。

在祠堂的何凌风却被一群恶鬼围着,他手指合上,奋力抵抗,但是灵力实在太弱了,并不足以杀死恶灵。一只高脚鬼扑向他,同时另一只鬼借着灵活的身躯咬住了他拿扇子的手,控制住何凌风后,另外的十几只恶鬼一拥而上,在他身上撕咬下几十块肉。

“啊——”尽管他是仙躯,但被咬这么十几口,疼痛感依旧不能避免,“滚开,本君岂是尔等卑贱之躯能碰的?”

他拼尽全力念动咒语,催动身上仅存的最后一点灵力,将十几只恶鬼震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在地上吐了口血。这时又有一只蜥蜴怪趁他虚弱扑上来。

“仙君小心!”钟氏兄妹及时赶来相助,钟青莲负责击杀恶鬼开路,钟青荷负责搀扶何凌风。

“仙君为何不结契?”钟青荷问。

“他不合适,我在等你。”

“等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何凌风变出匕首,将自己的手掌割破,将刀递给她。她也不再多问,割破手掌叠在对方手上,掌心相对,半朵红莲花出现在钟青荷的眉心处。

血脉相连,同生共死,契成!

顿时间,何凌风的灵力大涨,他掌控主动权将上岸的鱼怪一击必杀,鳄鱼怪们见契约已成,知道自己不再是何凌风的对手,便四散逃走。

钟青和抬手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又看看何凌风杀伐果断的背影,心情复杂,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天井中,何玉衡被鱼妖围杀,地面全是尸体,横七竖八摆在那儿,像一堆无用的垃圾一样,生前没有价值,死后更是没用。但对于何玉衡来说,这些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如今全成了尸体,再无一点生气。

他的心已经麻木了,只剩下无尽的怨恨和杀戮,只有杀戮,不断的杀戮才能让他暂时忘却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

鱼怪水妖,我今天就让你们血债血偿!他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法术提高到最强状态,鱼妖也四方合力,双方打的难分难舍。

何玉衡像疯了一样不断地把自己身体中的灵力耗尽,大有与妖魔鬼怪同归于尽的势头。可这时,暗处飞来一把剑,猝不及防的刺进了何玉衡的胸膛,他从空中直坠而下。

谁?到底是谁暗算我?

他看着天空的星子迅速远离自己,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预于是闭上了眼,何府一片狼藉遍地尸骸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别了,仙君!别了,我的朋友们!

赶来救人的何凌风看到了这一幕,立即飞过去接住了被剑贯穿的何玉衡。

何玉衡睁开了眼,嘴角露出了凄凉的笑:“仙君,你的预言真准,我确实死在了二十岁,你找到结契者了吧?别再挂念徒儿了。”他的手滑下来,渐趋冰凉。

“何玉衡,你说过人定胜天,你就这么放弃了?去他的天命!花神,你也说过人定胜天,那今天就让我来跟这天命抗争到底吧!哪怕身死魂散,也无怨无悔!”何凌风盘腿坐在旁边,双手飞快结印,催动体内灵力。

“仙君,你真要这样做吗?”钟氏兄妹在旁边守着。

“嗯。你们两个为我护法。”何凌风闭上眼,背后升起一朵巨大的莲花影子,那是他的本体。随后,睁眼,摊开手掌,掌心徐徐盛开一朵纯红色莲花,艳丽无比。他将三瓣莲花按入何玉衡的眉心处,随后收起莲花,右手覆在对方的额头上,将自身灵力灌入何玉衡体内。

何玉衡的体温渐渐复原,身上的伤口也渐趋愈合,这时何凌风又吐了口。

“仙君……你怎么样了?”钟青荷上前搀扶到。

“我没事,回去休息一下即可。”何凌风化作一束光飞回祠堂。这一夜何府家破人亡,当何玉衡醒来时,只有白管家陪在他身边。

两人看到这儿,眼前的景象就消失了,他们又回到十里莲池的岸上,身后是那座彻夜笙歌的凉亭。对面的何府变得高大气派,绝非幻境中的可以比拟。

“这幻境是真是假?”邱辞看了这段往事,愈发同情何玉衡,他打定主意,只要一有机会就选择离开,离这些奇奇怪怪的花远一点,不然会变得非常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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