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灯杵着狼牙棒狠狠踩在恶鬼头上，凶恶的回头看貌似傻掉的千代。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千代，然后无趣的收回视线。

“啧，又是一个闲到转世的神明，”鬼灯弯腰拎起恶鬼的后领，提着它准备回地狱复命。

从震惊中回神的千代蹭蹭蹭跑上前拦住了鬼灯的去路。

“等等！”千代指着恶鬼道：“你能不能把它给我？”

“作为交换，委托费分你一半，”千代肉疼的捂住荷包。

“不行，”鬼灯冷酷无情，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

“为什么？！”千代哀嚎，“到底怎样才能把它交给我，我不能失去这笔钱啊！”

“不行就是不行，”鬼灯面无表情，拎着恶鬼从千代身旁擦肩而过，根本不为外物所动。

刚走没几步，鬼灯动了动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忽然停下了脚步。

“紫河果？你吃了？”他问。

千代愣怔，“你知道紫河果？”

“啧，常年遭受子母河河水浇灌的孕果，生长在高天原和地狱之间的间隙，据说吃了不管男女都能孕育子嗣。”

“当然，没有伴侣的话当做普通水果吃也可以，就是副作用比较大，前提是你能熬得住。”

熬不住已经被吃干净的千代：“............”

“孕，孕孕孕果？”

鬼灯目光幽幽的盯着千代的肚子，“看来你是没有承受住，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千代眼神死，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恭喜。

“对了，作为阎魔席下第一辅佐官，我在这里提醒你一句——”

“你的时间不多了，赶紧交代后事吧？”

难以言喻的紧迫感瞬间袭上他的心头，千代慌张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鬼灯并没有回答，拎着恶鬼踏进了打开的地狱之门。

玉藻前姗姗来迟，望着空无一物的乱葬岗，了然道：“看来我们来迟一步，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听完鬼灯警告的千代苍白脸，下意识轻抚平坦的腹部。

玉藻前担忧的捧起爱人的脸颊，问道：“你怎么了？”

千代迟疑片刻，简单将遇见鬼灯后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只是隐瞒了鬼灯最后说的话。

毕竟时间不多了，总让人觉得自己寿命即将走到尽头，可他明明能够活很久，怎么会时间不多了呢。

玉藻前听完后惊喜的抱住千代转了一圈。

“意思是我要当父亲了？！”

千代：“......大概？”

这下玉藻前也不管委托不委托，赶紧抱起千代匆忙往回赶，回了神社后直接踹开门，将人放在被褥中才稍微松懈心神。

他将消息炫耀似的告知神社中的其他生灵，天大的消息砸的神社众妖人仰马翻，一个个全都聚集在千代的房间内。

狸子满眼惊叹的看着此刻已经平复下来的千代，“没想到翠子小姐给的种子还有这种功能，”竟然能让男人怀上孩子。

姑获鸟眼神慈爱的摸了摸千代的脑袋，叮嘱道：“以后的时间里千代可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玉藻前会专门看着你，我和狸子也会准备更多的补品，可要好好养胎啊。”

千代囧着脸，无语的点了点头。

他总觉得自己不会像葛叶那样挺着大肚子。

玉藻前怜爱的拿起被子将千代包裹的严严实实，满眼期待的说了句：“如果能生个女儿该多好。”

千代翻白眼，“你觉得两个大男人能生出女儿。”

玉藻前砸吧砸吧嘴，回道：“其实男孩也不错。”

总归是自己亲生的，反正不挑。

往后的时间里，千代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可鬼灯的警告依旧在他心间徘徊不去，甚至在玉藻前能够清晰感觉到血脉相连的牵绊后，更加让他思虑过甚，搞得他夜晚睡不着，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玉藻前心疼坏了，变着法儿找天材地宝给伴侣滋补身体。

千代吃完，脸色确实红润不少。

眨眼九个月转瞬即逝，千代呆呆躺在贵妃椅上，肚子依旧平坦，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姑获鸟她们，都能清楚的感知到肚子里旺盛非凡的生机。

想来要不了多久神社就会迎来小生命的诞生。

葛叶数月前就已生产，诞下一只健康的大胖小子，倒是听闻他吃了紫河果能生娃后，空运来了一大堆补品，说是孕期吃这些对身体好。

千代面无表情的嚼着腮帮子，囫囵吞下没滋没味的食物，正当他感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时。

肚子忽然传来一阵暖流，两颗圆滚滚的绿球从他肚子里蹦出来。

千代一时静默，木然看着黏在他身上的圆球。

没想到啊没想到，生个孩子这么草率的吗？！

守在千代身边，单手托着食盘的玉藻前险些措手打翻，他亦是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人间。

两颗蛋？

千代和玉藻前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他迟疑问道。

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飘来的圆球，玉藻前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人和妖生出来的不应该是半妖吗？就比如葛叶和安倍益材的孩子晴明，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变成了两颗绿蛋，颜色着实让妖有点糟心。

难道是因为不是正常孕育出来的缘故，玉藻前神思恍惚想。

千代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柔软又极具弹力的球球，决定尝试一翻。

他控制灵力聚集在手心，快速将手里的绿球包裹在灵力中。

仿佛摸索对了方向，绿球源源不断吸取着来自亲人的力量，吞的越多，体型变得越大，到最后千代不得不两只手一起捧着脸盆大的巨球。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球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缝，一只可可爱爱的白嫩脚丫奋力一踹，从球内伸了出来。

大手能轻易握住的小脚使劲在空中扑腾，仿佛察觉到外面的人不会帮他，脚丫子失落的垂了下来，内部开始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

玉藻前惊喜的看着第一个孩子出世，仿照千代的方式将妖力灌输进圆球内，可能是嫌弃来自父亲的哺喂，球球吸取力量的速度慢的仿若蜗牛，玉藻前耐心的投喂小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终于，这个孩子也出世了。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目光奇异的看着抱在一团睡的香甜的孩子。

姑获鸟和狸子的目光更是夸张的在孩子和千代两人之前打转。

“这孩子……”狸子欲言又止。

千代默默看着自己面前一头翠发的大崽，而后看向一旁一头黑发的小崽，俩孩子的长相完全随着两人的模子。

一个缩小版玉藻前和一个缩小版的千代。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孩子从肚子里蹦出来，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他们的分·身，孩子就算再肖似父母也不会像到这种地步。

所以，果然是和他们的力量有关系吗。

千代扶额：“罢了，不是自然孕育的孩子果然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玉藻前俯身抱起孩子，一手一个崽，亲昵蹭着他们的软毛。

“我觉得挺好，”一个随他一个随千代，任谁看到了都能认为他们是一家人，可惜俩娃都是男孩，想要个女孩的心愿破灭了。

就在千代无奈听着姑获鸟絮叨育儿经时，外界天空忽然雷声大作乌云密布，仿佛天塌一般。

千代莫名感觉心悸，耳边不期然响起当初鬼灯说的话——

你的时间不多了。

“咔嚓，轰！！”

可怕的雷霆从天而降，生生劈在了庭院中，神社的结界像是不存在一样，任由暴虐的能量破坏内部的一切。

“你们待在屋里，”千代回首叮嘱颤抖的狸子，还有警惕护着孩子的姑获鸟。

玉藻前抱着孩子站在摇篮边，心里莫名浮现出不太好的预感，孩子临世的喜悦转眼被仿徨替代。

“千代，你要做什么？”他心慌质问。

“外面的雷霆……没猜错的话应该为我而来，”千代珉唇，眼神坚韧的望向玉藻前，“我能感觉到，它们要接我回去。”

“不行！”玉藻前冷声拒绝，“哪儿也不许去，留下来，待在我们身边。”

姑获鸟穆然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传言，和现在的场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她哑声道：“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可我当初听闻，供奉神明的巫女必须保持纯净的心身，凡是做出背弃神明的举动，必将迎来天罚。”

狸子颤抖着嘴唇道：“可这毕竟是传闻不是吗？当初我们踏进这座神社时，就已经触犯了神明默认的规则，没有哪个神社会豢养妖怪，除了这里，可过去这么多年，也没见有神罚降临我们身上啊。”

“没有降临，不代表没有，”姑获鸟低声说道。

狸子沉默，一时哑口无言。

“别担心，”千代安抚说：“这么多年相处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他指了指玉藻前怀里的大崽，“看，继承我力量的孩子与我容貌相似却也有不同之处，这孩子，应该最接近我本源的样子。”

“外面的雷霆只是看着恐怖，它们伤害不了我。”

不顾众妖的阻拦，千代毅然推开神社大门，独自站在黑烟缭绕的庭院中。

电闪雷鸣般的咆哮从天而降，凶悍的击打在他的身上，口中喷出鲜红的血液，千代深刻的体会到此时的身体到底败坏到了何种地步，没有惧怕死亡的来临，甚至无比期待此身的寂灭。

“千代！！”

眼睁睁看着伴侣在雷霆下消香玉损，玉藻前将孩子塞到了姑获鸟手中，想也不想的变回妖狐真身，试图硬刚天雷。

只挨了一记天罚的千代用尽全身灵力阻挡玉藻前靠近，脑海中细碎的记忆慢慢浮现，不仅是预知梦，还有遥远时期作为第一株植物化形时的记忆，明晃晃的宣告他的真实身份。

想起梦中遭遇的一切，千代怒而大吼。

“玉藻前！照顾好孩子，等我回来！如果他们发生意外，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哪怕历史无法改变，你也要咬牙从泥潭中挣扎而出。

为了我，为了孩子，更为了你自己。

一阵白光闪过，千代的身影彻底消失，连灵魂也没有留下分毫。

玉藻前呆滞的停止挣扎，眼底的光芒霎时熄灭，目光死寂的望着雷霆下消失的爱人。

世人皆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亲眼目睹挚爱的消亡，哪怕强如玉藻前这般的存在，也会露出令人心疼的脆弱一面。

沉睡中的孩子仿佛感应到‘母亲’的离去，张开嘴大声哭豪，任由姑获鸟如何安抚都无用。

被孩子的哭声惊醒，玉藻前沉默转身，在姑获鸟哀泣的目光下紧紧搂住爱人为他遗留的珍宝。

“他会回来的，千代不会说谎，他一定会回来……”姑获鸟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玉藻前，又像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没有了爱人存在的神社已经没有停留的必要，玉藻前抱紧孩子利落转身，带着满身伤痕朝京都而去。

狸子抱住姑获鸟的手臂，悲哀目送男人的离去，往后余生，不知何时能再次相会，她会一直待在这里，守护着她们的家，等待着千代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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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原，八百万神明居住之所，人类永世都无法踏足之地。

大量神明汇集在太阳神殿，今天是百年一度的日照神祭日，所有难得一见的远古神纷纷现身，只除了唯二两位。

花神与雷神。

凡是对花神有所了解的神明，自然清楚为何不见两位的踪迹，

何况天照大神和花神关系匪浅，哪怕花神不来也不会怪罪，不如说，花神与任何神明之间的关系都很和睦。

相熟的神明围绕一起，自以为小声的议论着。

“我刚刚看到雷神去人间了，应该是去接花神了吧。”

“我也看见了，算算日子，花神在人间的躯体已经快十九岁了吧。”

“唉，真不知道花神好好的神明不当，偏要去人间当人类体验世间百态，也不知图什么。”

“谁让人家生来就是远古神呢，不死不灭甚至掌控着法则权柄。”

“行了，你不就是眼红嘛，自己没那个运道和实力得到法则承认，还敢在背后议论远古神，也不怕大人怪罪。”

神殿最上方坐落着十几个代表无上荣光的王座，此时上方已经坐满了神明，只余下三贵子两侧的位置还空悬着。

左侧慵懒撑着脸颊的月读神，津津有味的听着诸神八卦，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身旁的天照。

“姐姐，听说不久前您临位人间，将子母河的果种交给了一位巫女，又让巫女将果种交予了花神，不知您是有何打算？”

天照轻笑道：“只是预知到花神同那位海外而来的狐妖纠缠颇深，助他们一臂之力而已。”

“哦？”月读挑眉，“没想到姐姐还有做红娘的潜质。”

“不，”天照否认，“哪怕不是我，自然也会有别人将果种送到花神手上，这是命运，所有存在都无法违抗的命中注定。”

“花神，也成为了局中人啊。”

有着巨大身躯的阎魔这般轻叹，难耐的拍了拍饥肠辘辘的肚子。

天照闻言回道：“好在法则偏爱吾等，花神就算不想走既定的命运，也能有办法带着他所关心的人脱离轨道。”

世界终究太过脆弱，哪怕有他们这些远古神替法则执掌权柄，依然还存在着诸多漏洞，等待着他们修复。

“花神能够在人间行走也好，”沉默许久的星辰之神说道：“人类也是被法则所喜爱的生灵，千年后，世间人类当道，诸神退避，无数人类中将会出现世界意识选定的基石承载者，他们会和吾等一样，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未来。”

“花神此次归来，恐怕往后再临人间都将以神明的身份前往，庆幸的是，未来基石的承载者都与他命运相交，有他插手，未来世界稳定也会容易许多。”

稻荷神总结道：“已知出现的基石承载者有两位，阎魔坐下鬼灯，还有白狐之子晴明，亦有三位待定人选，巫女翠子，花神之子转世，还有那只猫又，它的后人中必定有一位承载者。”

月读摇头：“他们中要不就是初生，要不就是没有到达命定的时间点，都是一群实力不够的孩子啊。”

稻荷神：“晴明之母葛叶是吾的眷顾者，有机会吾会将她带回高天原，想从吾手上抢人，那孩子的压力必定不会小，为了世界稳定，吾倒是不介意当回反派。”

星辰之神若有所思，“如此的话，我会找机会去人间，将神降术教给那孩子。”

十二神将的神职虽然不高，可战力在诸神中可谓是响当当，他们是高天原为数不多靠自身实力获得权柄的神明。

阎魔大笑道：“还好我只要负责鬼灯就行，那臭小子实力非凡，初临地狱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恐怕在场除了吾等，下方诸神没一个能打过他。”

话音刚落，远处一金一绿的身影快速朝此方掠来。

“回来了，”天照笑说。

极速而来的两道身影眨眼便坐上了空悬的位置，千代一脸冷然，在场谁都无法猜测出他的内心究竟有多煎熬。

高天原一天，人间数年，虽然希望渺茫，可他还是期待神祭日结束后，回到人间时玉藻前已经找回了孩子。

哪怕只是妄想，千代叹息。

神祭日在所有远古神归位后开始了，千代坐在高位上，默默饮用着神酿，心思早已飞去了人间。

就在神祭日快要结束之时，忽然感觉灵魂一波震荡，他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游走，世间众生皆将成为世界的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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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