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们随意吧!”
在这一句守秘人认可(放弃挣扎)的话语结束之前,随渝就已经半蹲着做准备了。在这一瞬间,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只是存粹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耳畔是鸟翅扇动的碎响。
准备工作结束了。
随渝的半边身子也随之进入了虚化状态,李星届明明看到了,但他别过脸,好像在回避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那么,现在决定命运的,就是这三枚骰子了。
不知何时,随渝手掌心的汗已经沾湿金色骰子。
他握着三枚骰子,感觉就像是短暂地握住了命运,有好像亲手将命运交给未知的未来。人不应该赌博,至少,不应该做这种将结局完全压在“运气”上的事情,但随渝此刻又深刻地知晓——
人类原本就是这样渺茫又飘摇的浮萍。
在命运的长河里,纵然是他,即便是他,也只不过是更大颗一点的浮萍,根本不可能掌控一切。
金色的骰子随之坠落。
时间仿佛停止。
风声,鸟声,呼吸声。
声声静谧。
啪嗒。
晃动的金光仿佛太阳破开乌云的惊鸿一瞥。
……
……
曹春辉进行投掷、教育、幸运鉴定——
29/20,79/90,35/50。
失败,成功,成功。
李星届进行投掷、幸运鉴定——
17/20,97/80。
成功,大失败。
……
……
随渝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爆炸是艺术。他觉得,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爆炸是属于男人的浪漫。在时间停止的一瞬间,以绝对的暴力毁灭万物。
像是地平线上多升腾了一枚太阳。
又像是大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轰——!
第一下爆炸声响在了阿布拉克萨斯的背脊上,这个从出生起就没有敌人的庞大巨物,先是惊慌的扭动了一下身躯,过了足有五六秒,它才感受到了背部不同寻常的热量。这种痛苦,让它在地面上如横扫万军的如意棒般滚动了两圈,压碎无数房屋后,阿布拉克萨斯才确定,这是无效的。
它遇到了未知的对手。
而阿布拉克萨斯的应对方式,和随渝预料的一模一样,它身体一蜷曲,直接缩回了地面之下。而银光鸟则追随着自己饲养的“幼鸟”,追逐着钻了进去。
滚滚浓烟从洞穴口冒出来。
足有五六分钟,这个洞穴口都毫无动静,只是浓烟越来越浓重,滚滚地直冲苍穹,将原本明澈的天空染上了一层厚重的烟云。
第一声爆炸是闷响。
第二声爆炸炸开了一块小小的地面。
——就像是一个气泡从泥浆里爆开,吐出赤红的火光。
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接下来的声音一道比一道猛烈,忽然,裂开的地面猛然冲出一道赤红色的热浪,宛如火山喷发般地爆炸开。其中,更是有一条细长的红练被抛出来,它无力地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随之坠落入地。
那是被鲜血染红的阿布拉克萨斯。
“虽然说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但我是真的想到了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好诗,好诗。
随着自己被气浪掀翻的同时,随渝想,这可能是他见过最美的一轮“圆日”吧。
……
……
“模组结束。”
“进行世界线介入……修正因果……人设卡幕间成长计算……调查员之书新数据录入……调查员评定……滴,根据契约,请守秘人黑洞尽快将两百万人民币转账到调查员随渝的账户上……”
“转账确认。”
“收到,正在合理化本次汇款。”
“根据本土法律,税率20%,应当缴纳个人所得税四十万元,已经代替调查员缴纳。”
“模组:飞鸟之羽顺利结团。”
“本次模组完成度为120%,无剩余剧情残留,无生成新模组可能性——”
“守秘人黑洞对此确认。”
“滴,滴,滴。”
“凝视邪神,抵抗深渊。”
黑洞用轻柔的声音给这次模组画上了句号:“我们是人类理智的最终防线……”
……
……
随渝猛然睁开眼睛,他的动作幅度太大,直接撞上了书架。书架上的图书们摇摇晃晃,差一点就掉下来了——随渝及时用手扶住了图书们,将它们推回了原位。
《调查员之书》还漂浮在他面前。
那上面仿佛有一只无形之笔,正在上面刷刷地书写着文字。随渝的眼神很尖,一下子就辨认出,那上面书写的正是自己在模组里的经历。
自己的真实经历被第三人称地书写下来。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当写下“模组结束”之后,《调查员之书》上面的字迹才脱色般的全部消失不见。这时候,随渝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里面是好几条短信。
“随渝您好,黑洞于20XX年X日X时向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账户发起人民币1,600,000元的转账,请注意查收,本短信不作为入账凭证(备注:结算款)。”
“尊敬的纳税人,您好,您已支付400,000元的个人所得税,感谢您对于国税工作的支持!”
随渝:“……说好的两百万呢?”
“两百万是税前收入,你不知道吗?哦,也对,你现在应该还没有被社会上的HR殴打过。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一般我们说结算,都是按照税前来算的。”守秘人黑洞冒出来解释。
随渝:“四十万啊……”
想到说好的收益里直接有五分之一就这样蒸发了,说不心痛,那绝对是假的。这种心在滴血的感觉,甚至比意志鉴定大失败还要让人深感难过。
“这是好事。”
“四十万啊……”随·林祥嫂·渝上线。
黑洞看不下去了:“你清醒一点,这个税款是必须缴纳的,税率是国家制定的,不是我坑你。你不缴纳,这就是不明收入了。你一个学生仔,哪里有渠道能洗钱呢!更何况,缴纳税收是爱国举动,国家有了钱,才能提供更多福利,是不是?”
“四十万啊……”
随渝靠在书架上,眼神木然。他当然知道黑洞说的很正确,他和姐姐两个人举目无亲,能平安长大顺利上学,也是国家减免了他很多学费。
积极纳税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就是……
“我还是心痛,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请你务必提前说明。”随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句话。在模组里,他被守秘人反复拖后腿,都没有太大的意见。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杀了狗守秘人祭天!
“呃,好吧,我知道了。”黑洞打了个哆嗦,“《调查员之书》在你手上,这几天,你可以熟悉一下这本书的各项功能。”
……
……
织梦村。
半个月后。
忽如其来又毫无预兆的爆炸,几乎将整个织梦村夷为平地。山脚下的学生们被吓到了,当时就报了警。半个小时之后,警车带着警犬驶入了通往织梦村的路。
由于道路崎岖,救援并不顺利。
警方先发现了浑身是伤的曹姓学生,并立即送往附近医院。而和他一同入山的另一位李姓学生失血过多,不幸身亡。
李姓学生的家长非常悲痛。
三天后,家长进行了葬礼,尸体火化。
在葬礼结束后的某一天,天色昏暗,细雨朦胧,医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宽大的领子高高立起来,脸上还带着口罩。只不过,在医院里带口罩很常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先路过了曹春辉的病房门口。
气质阴郁的死宅研究生目光放空,他妈妈正坐在床头,喋喋不休地批评自家儿子。如果黑洞或者随渝在现场的话,他们会发现,曹春辉那份精湛的毒舌天赋,很可能是遗传。
神秘人脚步声很轻地走过。
没有引起病房里任何人的注意。
他迈过走廊,爬上楼梯,很快就到了医院里的最高一层,在里面的重度烧伤病症的病房里,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织梦村的村长。
他和之前看起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半边身子被彻底烧伤,医院给他做了自体培育的表皮移植,但只够覆盖几个关键部位,剩下的仍然是深红色的焦红血肉暴露在空气里,看起来非常恐怖。
神秘人伸出手,敲了敲病床框架。
村长显然睡得很不安稳,稍有响动,就被惊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一道影子矗立在病床前,吓得整个人都抖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干涩地呼喊:“昂德斯儋……”
昂德斯儋明明带着口罩,仍然被一眼认出来。
因为他那双眼睛太过让人印象深刻,明明是和普通人没有差别的黑色瞳孔,但对视得久了,就会让人眼前产生奇怪的幻象。村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知道这一点,和这个男人对视太久,回家就大病一场。
“你没有照顾好它。”昂德斯儋说。
“我……”
村长想解释,但在对方无喜无悲的注视下,忽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心中升腾起巨大的恐惧。
村长一直活在巨大的恐惧中。
这种恐惧的名字叫做,昂德斯儋。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遇到这个男人时,正是挑着农产品鸡蛋去集市。他家里很穷,希望能用这点农产品多换一点娶老婆的成本。而那个时候,天刚好也下了蒙蒙细雨,昂德斯儋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白大褂,像是个幽灵般在车站徘徊。
“你有愿望吗?”
“很好,那就和它好好相处吧。你用它的衍生物的羽毛编织捕梦网,只要悬挂在天花板上,无论多遥远的人,都会赶往你居住的村落——这样的话,旅游业很快能发展起来的吧。”
昂德斯儋摊开手,一只似蛇似鸟的小动物就从他的袖口滑落,一直滑进村长装满鸡蛋的箱子里。等到村长再抬起头,那位自称为昂德斯儋的神秘男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仿佛他原本就只是幻想。
再后来,那一箱鸡蛋全部孵化出了银光鸟。
再再后来……
……发生什么来着?
“你杀了人了,你没有履行好‘监护人’的职责。你害死了那个孩子。”昂德斯儋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陡然转冷,透出一股森冷的杀意。
村长猛然反应过来:“不!杀了它的是楼下的学……”
声音戛然而止。
窗外,一只银光鸟扇着翅膀盘旋。
它伤心地咕咕叫,好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半个小时之后,巡逻到顶楼的护士发出一声刺破宁静的尖叫声,非常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足以成为半辈子噩梦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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