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食肆离着崔家并不远,崔嘉沐便遣了车夫先行回去,想着等下用完饭,还可以同荀飞白一同走走。
食肆的小厮领着四人上了二楼雅间。
楚无歌下马车时就瞧见崔嘉沐手中拿着的画,此时见她进了雅间依旧抱在手中,便成出声问道:“你手中抱着的可是画作?”
崔嘉沐闻言点点头,眉开眼笑道:“是飞白赠与我的生辰礼。”
楚无歌讶然:“你今日生辰?”
崔嘉沐又笑着点了点头。
楚无歌一时无言,想了想又问道:“可否给我看看?”
这话是荀飞白送她的生辰礼,她本想回家后再打开看。可现下被楚无歌问起,她有些不好拒绝,虽是不想但也只得点头同意。
楚无歌见她那般不情愿的模样,猜出了这画的不同,心中泛起了酸意。若是平常不看便也不看了,可她见崔嘉沐越是宝贝这画,就越是想看看。
荀飞白没看出二人的异样,她拍了拍崔嘉沐拿着画的手,出言安慰道:“看看吧,若是喜欢,下次再画予你。”
颜从安瞥了一眼叠在一处的手,眉尾一挑,也做出了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
崔嘉沐听闻荀飞白会再赠画作,自是心中高兴,便小心翼翼的将画置于桌上,缓缓展开。
画中一簇桃花灿然盛开,两只飞燕在花枝旁嬉戏,微风拂枝,落英缤纷。
那日崔嘉说画一副花鸟图,荀飞白心想崔嘉沐的生辰正值桃花盛开时,便画了这幅画。
上次,颜从安便是在这屋内,远远的望见那副高山松柏图。今日见到这幅画,与当日那副气势凌厉的劲松图画风截然不同,盛开的桃花张扬肆意,嬉戏的飞燕俏皮灵动,盎然春意跃然纸上。
颜从安不再欣赏画作,而是悄然抬头看向对坐的荀飞白,眸中带着欣赏之色。
等楚无歌二人看完,崔嘉沐小心的将画收起,轻轻置于屋内案几之上。
待她将画收好,食肆的小厮已经将饭菜上齐。
席间,崔嘉泽最是愉悦,讲着一些花溪县的趣闻。其余三人皆是偶尔插话,互相间并无搭话。
楚无歌心中郁郁,赏花的时候她就在暗中观察崔嘉沐与荀飞白二人。
一路走来,在荀飞白与说话时,崔嘉沐眉间笑意尽显,以及时不时闪过的娇羞之色,外加那视若珍宝的生辰礼。
楚无歌心中断定一事:崔嘉沐心悦荀飞白。
反观荀飞白,楚无歌并不确定。
荀飞白看向崔嘉沐时面色温柔如水,言语间亦是处处显露着宠爱。可楚无歌总觉有些怪异,她细细思索,到底是何处有异?
想起方才荀飞白安慰崔嘉泽那幕,楚无歌突然福至心灵,荀飞白对崔嘉沐是极好不错,可与相互爱慕不同,荀飞白看着崔嘉沐时,眸中少了些情。
正是如此,那眸中半无爱慕之色!
荀飞白对崔嘉沐并无思慕之情,更似宠溺幼妹。
思及此,楚无歌大喜过望。她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看着荀飞白亦觉得格外顺眼,更是借机与荀飞白攀谈起来。
如此一反常态,别人并未发觉,颜从安却看得出来。她只觑眼看着楚无歌,却也并未多言语。
楚无歌并不顾及她的眼神,与荀飞白相谈甚欢。
仔细聆听半晌,颜从安微微侧身,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一圈,似是有所感悟,也微微眉间舒展。
就在方才,楚无歌知晓荀飞白无意后,欣喜之余,心生一计:尽早撮合颜从安与荀飞白二人,斩断后顾之忧。
几人用完饭,楚无歌让小厮撤了饭食,重新上了茶水与糕点。
她拿起手中的茶盏,笑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荀飞白看着盏中茶叶,芽肥叶厚,茶汤清亮,入口清香醇厚,确实好茶。
“江南风光无限,且物产丰富,羡煞我也。”楚无歌感慨过后,又状做无意,随口问道:“飞白可是花溪人士?”
荀飞白点头道:“花溪县荀家村人。”
席间二人攀谈许久,楚无歌只引着话头,聊着古今见闻,天下轶事。荀飞白觉她见闻广博,为人又风趣幽默,便也打开话匣,交谈间,有些熟稔起来。此事谈及私事,她倒也并未觉得突兀。
楚无歌假意上下打量一番,笑着问道:“见飞白这模样,可已及笄?”
“飞白今年一十六岁,去年已及笄。”
荀飞白身材纤瘦,脸上却有些圆润,比起实际的年纪略显稚嫩。楚无歌并非第一个有此疑问之人,她便如实回答,并未十分在意。
楚无歌抿了一口茶,似是关心道:“去年已及笄?那家中长辈可有为你定亲?”
崔嘉沐听到楚无歌如此问,亦是十分好奇。她虽与荀飞白相熟,可也是近几日才知晓自己心意,自然也从未问过荀飞白如此私密之事。
荀飞白父母早已过世,家中自然没有人操心她的亲事。便对着楚无歌轻轻摇了摇头。
崔嘉沐见她摇头,心中一喜,想开口询问,可到底是有些羞涩。
“那飞白是喜欢男子还是喜欢女子?”楚无歌接着问道。
荀飞白有些怔愣,她从小便只爱读书作画,父母去后更是生活窘迫,及笄后也未想过情爱一事。这会被楚无歌突然提及,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转瞬间,她心头忽的闪过一抹倩影,不自觉脱口而出:“应当是女子。”
话一出口,荀飞白面上飞红一片,她赶忙拿起桌上的茶水,假意喝茶。
崔嘉沐闻言,更是笑逐颜开,心中满是欢喜。
颜从安转眸看着荀飞白,见她面色绯红,模样甚是有趣。
楚无歌见状,乘胜追击,打趣道:“飞白这般模样,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闻言,荀飞白又是一愣,险些被口中的茶水呛到。她匆忙放下手中的茶水,抬头便瞧见其余三人皆是向她。不经意瞥见一双带笑的眼眸,她心中更是慌乱,急急摆手否认道:“飞白并无心仪之人。”
此言一处,另外三人神色各异。
楚无歌眼中带着揶揄,似是不信。
颜从安眉间带笑,若有所思。
一旁的崔嘉沐却有些敛了眉眼,不似方才那般愉悦。
楚无歌见目的达到,也未接着打趣荀飞白,转而问道:“飞白喜欢女子,可立了女户?”
梁国男女嫁娶并不受限,但女子要想娶妻,需要去府衙登记立为女户,若立了女户便不能嫁人,只能娶妻、入赘或是招男婿。除去女子娶妻,若女子想入仕也必要立女户。
荀飞白点点头道:“科举入仕要立女户。”
楚无歌见她谈起科举,便顺势说起科举之事与朝中大臣的风流趣事。
四人又坐了片刻,崔嘉沐在听完荀飞白那番话后,便有些失了兴致,半垂着眉眼,不再接话。
荀飞白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只是用过饭有些困倦,便要开口告辞。
二人准备一同告辞离去,荀飞白起身整理衣裳,不小心碰掉桌上的木筷。她弯腰将木筷拾起,却并未曾注意,怀中的玉佩已顺着长衫外衣滑落在地。
对坐的颜从安正好瞧见,本想出言提醒,可话还未出口,却被楚无歌伸手拦下。楚无歌对着颜从安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不语。
颜从安面露狐疑,楚无歌看了一眼向外走出的二人,低了声音说道:“稍安勿躁。”
楚无歌起身给颜从安添了茶水,笑着道:“你喝杯茶水,稍等片刻。”随后又转身向窗户走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楼下,随即扬了扬眉。
低头一瞬,楚无歌看见楼下那人,本欲向西行去,却又发现不妥。她先是伸手往怀中一探,随即有些变了脸色,查找一番无果后,同一旁的女子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往回走去。
见到此景,楚无歌转身看着颜从安,随意道:“你可是真瞧上了那荀飞白?”
颜从安闻言一顿,却装做并未听见,接着低头喝茶。
楚无歌也不在意,似是揶揄:“若是真无心,你为何......”
楚无歌自幼习武,耳力极佳。她故意停顿半晌,在听见门外渐近的脚步声后,才开口问道:“你知晓她要去滨州赴考,可又盘缠不足,才特意让颜鸿瑞找他去米铺做账房?”
颜从安不知她为何提及此事,也并未多想,开口解释道:“那只是为了报那日破庙相助之恩,你勿要......”
颜从安抬头一瞬,就瞧见了门外那修长的身影。荀飞白此时正诧异的望着她,或许是一路急急跑回来,额间还沁着一层薄汗。
颜从安怔愣片刻,便知晓楚无歌方才先是阻拦她提醒玉佩一事,随后又故意问话,到底是为何意。
二人对视半刻,皆未开口言语。
楚无歌轻咳一声,打断二人对视,轻飘飘的开口说道:“我想起家中有事,便先走了,正好与小沐一道。麻烦飞白稍后送一下从安,她多年不曾回花溪县,并不熟悉道路。”
话毕,便翩然离去,独留二人在原地,不知如何相处。
楚无歌出了百味食肆,还支走了颜家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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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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