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阁。
荀飞白与颜从安相携来到侧屋时,那女童正端正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块糕点,吃的正香。她见到进来的荀飞白二人,就将手中糕点放回一旁小案的碟中,又端正坐好。
颜从安发现她这番动作,微微挑了眉。
春来忙上前行礼道:“三娘子,三姑爷。”
颜从安摆了一下手,与荀飞白走到一旁的案前坐下,看了一眼座椅上的女童,说道:“可起了名字?”
春来恭敬回道:“还未取名字,一直唤作小二或者小娘子。”
颜从安接过玉珠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茶水,对玉珠说道:“将小娘子安排在西厢便可,明日寻人来再给做几身新衣裳,要是有缺的物件,你替她添置些。”她吩咐完,又转身对春来道:“你一人可能照顾好她?可要再找个奶娘?”
春来听她说要再找奶娘,忙说道:“小娘子已经断了奶,无需再找奶娘,我一人能照顾的来。”
看颜从安将她二人一同安置下来,并无赶走自己的意思,春来心中的石头倒是稍稍落下,可她看三娘子听说小娘子无名字时,也未说要起,悬着的石头也不敢放下,依旧有些忐忑。
不给起名字,便是说还未确定是否会将小娘子留下,日后还是有可能会送回去。可现下她也别无他法,况且留在西园可比回东园要好上许多。
小娘子本就是妾室所生,并不得主母喜欢,在东园每日除了吃食,别的都是短缺,日子过的实在是有些艰难,若是一直在二房长大,到了及笄的岁数,定是会随便找一户人家,草草的嫁掉。幸而颜老太爷想到将小娘子过继给颜从安,这机会对小娘子来说,当真是千载难逢。
庶出二房不受宠的庶女,和嫡出三房的嫡女,这之间的差距,犹如是天与地一般不同。春来看了一眼端正坐着的女童,心中默念菩萨保佑,希望小娘子能得三娘子与三姑爷的喜欢。
荀飞白进屋就瞧见这孩子拿着糕点吃着正欢,看到她二人之后便乖巧的将茶点放回茶盘,心下亦是感慨这孩子当真是聪慧,这般小的年纪便晓得人情。如今看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安静抱着布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似是认真听着颜从安说话的样子也很是灵动。
荀飞白走到她座椅一侧,重新拿起一旁的糕点递给她道:“可要再吃一个?”
女童看着她手中的糕点,摇了摇头,又指着方才放下的糕点,轻声说道:“我能把那块吃完吗?春来说不能浪费吃食。”
这还才三岁,不仅懂得人情,还知道不能浪费吃食的道理,当真是有些聪慧过头了。想来也是在二房过得不算好,才会这般早慧。
荀飞白点了点头,说道:“你若喜欢,可再多吃一块,但莫要多食,不然晚饭怕是会吃不下。”
女童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明白她说的话:“谢谢娘亲。”随后她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春来,问道:“娘亲,我能给春来也吃一块吗?这糕点太好吃了,我以前没吃过,春来也没吃过。”
荀飞白闻言,心下一软,应声道:“可以。”
女童见她应下,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可人。荀飞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颜从安侧身望去,案几旁一大一小两个人,笑看着对方。这一幕格外的温馨,让颜从安也忍不住弯了眉眼。她转身对玉珠吩咐道:“往后膳食多备一份孩童的给小娘子用。”
玉珠笑着道:“我这就去伙房,吩咐下去。”
虽是另外备的吃食,但晚膳还是三人一同在膳堂用的。
见到这三岁的女童竟能自己用筷子用饭,荀飞白与颜从安二人皆有些吃惊。
荀飞白印象里柱子三四岁的的时候,柱子用饭时一点都不老实,多数都是王嫂子拿着饭碗在其身后追着跑。
颜从安惊讶的是,一般来说富贵人家的小孩,四五岁还需奶娘喂饭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这孩子能这般乖巧,不仅无需别人喂饭,调羹拿的也是很是熟练,吃饭的时候很是小心,很少有米饭吃食落在桌上。这些事看起来甚是简单,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孩童而言,能做到这般,却并不容易。
夜间。
荀飞白二人洗漱完毕,躺在床榻上依偎在着谈天。
颜从安靠在荀飞白肩膀,手中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今日看下来,飞白觉得这孩子如何?”
荀飞白半阖着眼眸,轻轻抓住她的手,说道:“这孩子聪明早慧,乖巧懂事,吃好吃的糕点,还会想着自己的女婢,有情有义。”
“但我觉得她有些过分乖巧了,三岁的孩童见过不少,大多是天真浪漫,淘气活泼。开心的时候会大叫,不如意的时候,有的还会在地打滚。但你看那孩子,吃饭的时候老老实实,我夹予她的鱼肉,我看她似是不太爱吃,却还是拿着调羹将她吃掉,也未曾露过意思不喜。这般懂得看人脸色,哪里像是一个三岁孩童该有的样子。”
荀飞白所说之事,颜从安亦是有所注意,心中的看法与她相同:“这般乖巧懂事,想来在二房那处是受了苛待,明日我遣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往日里这主仆二人过得如何?”
幽幽的冷香从怀中传来,荀飞白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她俯身轻轻吻了一下颜从安洁白圆润的额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那叫春来的女婢,看着是个忠心的,我瞧那孩子手里的那个布球,虽然用的杂色布头拼接缝制,但上面绣了不少小兽,针线细腻,应当是用心缝制的。”
颜从安本想开口言语,却觉得有些奇怪,荀飞白俯身亲吻她额头,她并未在意,只是这人亲了一下额头却并未停下,她接着亲过眼眸、鼻尖。正当她想说话之时,就被荀飞白堵在的嘴边,再未能开口。
二人亲吻了半刻,荀飞白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颜从安的面庞,她低哑着声音叫道:“从安。”
颜从安心下一惊,刚刚这一声从安,是何意思,她心中明了。只是昨日二人才那般亲热,现下怎地又要。
荀飞白见她并未回话,先是用鼻尖轻轻蹭着颜从安柔软的面颊,随后来到她的耳边,轻轻含住耳垂,软软的声音似是祈求道:“从安~”
热气拂过二班,娇软的声音格外的醉人,颜从安虽有些娇羞,但听着身上这人似是撒娇的恳求,哪里开能说出拒绝的话语,她羞于开口,只得伸出双手,环上荀飞白的脖颈。
荀飞白见她许可,轻笑着看住佳人的樱唇。昨日初尝情事,温香软玉,美人低吟。她有些食髓知味,意犹未尽。良辰美景,佳人在怀,荀飞白自是难以自抑。觉得自己的唇和双手似是有了意识,总是忍不住的想与那人亲近。
红罗帐外,一件件单薄纱衣被主人丢出床榻,床尾处一粉、一蓝两间小衣,被随意仍在一旁。不知何时,一条白皙嫩白的小腿亦是露出了帐外,它有些无力的搭在床沿一侧,还未等生出些收回的力气,不多时,又被一双修长的手抓住脚腕,轻轻的拉回了的帐内。
佳人轻吟如歌,婉转动人,余音袅袅,牵动着情人的每一丝心弦。
翌日。
荀飞白清晨醒来,神清气爽,直到晌午时分依旧是神采奕奕。
颜从安连着被‘欺负’了两夜,只觉腰膝酸软,身上乏力。又瞧着荀飞白那般春风得意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平,只觉食不知味。
她停下手中的碗筷,轻瞥了荀飞白一眼。
荀飞白似是有所感应,看她放下碗筷,赶忙体贴的给她夹了最爱吃的小菜。见颜从安依旧不动筷,又盛了一碗甜汤放到她面前,柔声关心道:“从安可是没有食欲?我让伙房再重新做些清淡的菜式?”
荀飞白微微蹙了眉,神色担忧,让颜从安心中的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她端起甜汤道:“有些被噎到,喝碗甜汤就好。”
荀飞白闻言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坐到她身侧,替她轻抚后背。
颜从安瞧她这般殷勤,心下也不再与她计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道:“我已无事,你好好用膳。”
用过午膳,颜从安依旧觉得有些疲累,回了主屋休息。今日荀飞白并不觉得困乏,见颜从安睡下后,就出了主屋,想着去书房温书。春闱虽已考完,但明年秋日还有秋闱。这一阵忙着成婚之事,已经有段日子不曾温书。
业精于勤荒于嬉,荀飞白想着今日开始,功课不能再落下。
书房在南院的东厢房,整间屋子朝南而建,屋子正中是一张紫檀案桌,桌子两侧及下首摆着六张座椅。屋子东侧靠墙摆放着一排紫檀木的书架暑书架前放了一张紫檀的长桌,桌上除去笔墨纸砚,透雕的紫檀笔筒、笔架、镇纸,汝窑青瓷笔洗一应俱全。屋子西侧是一张矮榻,榻旁是一座四折屏风,将矮榻与案几隔离开来,矮榻与屏风皆是是紫檀木所制。
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荀飞白从案前起身。甫一抬头,便瞧见书房门口处,有一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是昨日抱来的那个女童。
女童本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荀飞白。见荀飞白抬头望向自己,急急的低了头,抓着自己怀中的布球,有些不知所措。
荀飞白见状,有些怜惜,她缓步走到女童身前,往下身子,蹲在一旁,伸手摸了一下女童的脑袋,柔声道:“方才你可是在看我?”
女童听她语气温柔,微微的抬起了小脑袋,糯糯叫道:“娘亲。”
奶声奶气的语调,叫的荀飞白心中柔成一片,看了看周围,并未瞧到那女婢,她柔声道:“你是迷路了才到了此处?”
女童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的门廊座椅,说道:“春来去嘘嘘了,让我在那等她,可是我的小球掉了,跑到了这里,我来捡小球。”
书房离仆人用的茅房有些距离,来回要走上半刻多钟,也不知这孩子在门外看了多久。荀飞白想了想问道:“我见你方才看我,可是有话同我讲?”
女童听她说完,先是点头,随后摇了摇头,复低下头抓着怀中的布球不再言语。
荀飞白见她这模样,忍不住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到书房的矮榻后放下。
不远处,春来急急忙忙往这方赶来,见到门口说话的二人,本想上前,却见荀飞白抱着小娘子进了屋子,便缓了脚步,来到书房门口站定。
女童被荀飞白抱起时,面上有些惊慌,伸出一只小肉手紧紧抓着荀飞白的前襟。等被荀飞白放到榻上,急忙忙放开了手,乖巧的坐在一旁。
荀飞白见她如此乖巧,拿了一盘糕点过来,俯身问道:“可要吃个糕点?”
女童看着她手中的糕点,有些犹豫,可那小眼睛总是忍不住滴溜溜的看着那些糕点。
荀飞白轻笑一声,怀中拿出绢帕,起身在一旁的铜盆中沾湿,随后拉过女童的双手,轻柔的帮她擦拭干净,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她手心,柔声道:“吃吧,这个叫桂花糕,甜甜糯糯,甚是味美。”
女童高兴的弯起了眉眼,脸颊露出两个小梨涡,甜甜道:“谢谢娘亲。”她双手捧着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吃,时不时的抬头偷偷瞧一旁的荀飞白。
荀飞白见她将糕点吃完,替她擦了手上的糕点屑,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小姑娘眉眼弯弯:“谢谢娘亲。”
荀飞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见她不似之前那般紧张,又柔声问道:“方才在门口,可是有话想同我说。”
女童双手捧着茶杯,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荀飞白。
荀飞白走到她身旁蹲下,笑着道:“往后有话就同我讲,莫要害怕,我不会责罚你。”
女童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荀飞白轻轻拍着她的大腿,柔声说道:“可是想要甚么物件?”
女童摇着头,糯着声问道:“娘亲方才是在看书吗?”
荀飞白本以为她是看上了书房的物件,想要拿去玩耍,却不料是问她可在看书。她恍然大悟,柔声问道:“你可想读书识字?”
荀飞白话一出口,就见女童抿着嘴唇,眼中带着微光,忍不住上翘的眉角,有些急切,又带着一丝忐忑的问道:“我也能读书吗?阿兄每日都能读书,我也想跟着阿兄读书,可母亲不让。”
荀飞白听她这般说,心中了然,女童口中的母亲应当是二房颜鸿博的正妻。这女童今年已有三岁,已可开蒙识字,想来还是二房苛待了。她略一思索,看着女童正色道:“若你想要识字,那每日都要坐在屋中念书,不可到外间玩球,你可愿意?”
女童有些不舍的抓了抓怀中的布球,随后又将布球置于一侧,奶声奶气的坚定道:“我想读书。”
荀飞白拿起那个布球,放回她怀中,柔声道:“并非让你不再玩这布球,只是以后若是来书房读书,就不能带着它来。”
女童拿着球,甜甜笑道:“我知晓了。”随后似是反应过来,开心道:“娘亲是要教我读书吗?”
荀飞白见她这欣喜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女童笑眼弯弯,高兴地叫道:“谢谢娘亲。”
荀飞白轻轻拍了拍她的大腿,起身走到书架上,抽出《三字经》,又走到榻旁,将女童抱在怀中,打开书,念给她听。小姑娘温顺的窝在荀飞白怀中,荀飞白念一句,她便奶声奶气的学一句。
窗明几净,霞光柔和。屋内身穿长衫的女子眉眼柔和,语调轻柔。怀中的小姑娘软糯可爱,童音稚语。微风轻拂窗棂,颜从安甫一踏进书房,入眼的就是这温馨的一幕。
她下午早就起身,知晓荀飞白在书房温书,也就未过来寻她。见着日薄西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也未瞧见人还在书房,才过来寻她。
荀飞白听到脚步声,抬头瞧见颜从安弯着眉眼看着她二人。荀飞白眉开眼笑,收了书本,将怀中的小姑娘交给颜从安身后的春来,拉着颜从安的手坐到身旁。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淡笑着道:“可是我忘了时辰,误了晚膳?”
颜从安笑着调侃道:“本以为某人是在用功温书,不曾想是在这当上了夫子。”
荀飞白捏了捏她的手,想起方才之事,淡笑着同她说道:“正想着同你商量,这孩子说想读书,我觉得她年岁到了,想着给她开蒙,从安觉得如何?”
颜从安想了想道:“若是要开蒙,我再请个夫子便是,莫要耽误你温书。”
“刚刚启蒙,费不了甚么功夫,我先教上些日子,若她是真的想读书,能坚持下来,我们再另外寻个夫子,你看如何?”
颜从安见她坚持,也就点了头应下。
荀飞白看她应下,转身同一旁的春来道:“明日辰时用过早膳,就将她带来书房,我给她开蒙。”
春来闻言,喜上眉梢,连连应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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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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