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汐月?”月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前那个人形的鬼也对他说过“夕月”二字,但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像是个姑娘的名字。
花晢没解释,只是兀自沿着最近的传送台方向走去,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必须说出实情的那个时机永远不要到来。
月晟被弄得一阵莫名其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上。
“传送台都需要核验仙纹才能进,你已然苏醒的消息目前还未完全传开,这样去传送台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么?”月晟搓了搓撑在墙壁上的手,刚才压得太用力手掌上留下了墙面纹理的印子,这会儿有点疼。
“不用担心,里面有我的人。”花晢在腿部施上灵力跃到街边围墙之上,四下望了望,不愧是边远之地,地广人稀。
“那里都有你的人?”月晟有点惊讶,站在墙底下看着。
一只麻雀拍拍翅膀落在边上,抬起脑袋和月晟一起看着花晢。
“自然。”花晢转头将目光落在月晟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哪都有我的人。”
“……”月晟敏感地察觉出了他这话里别样的意味,“我虽中了蛊,但并非是你的人,我是月家的人。”
“嗯,确实。”花晢居然格外认真地思考起来,“那不如你就此改个名,叫花析月吧。”
月晟闷声不语,感情他刚刚喊的这个像小姑娘的名字就是在喊他。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千年前的战力巅峰。
“你若是活得太久了想要个子嗣,大可以取一个名当户对的姑娘,以你的身份应当易如反掌。”月晟扭头,“说不定我梦到的,是个预言梦呢。”
花晢这次没有立刻回话,很久之后才轻笑了一声。
“也不一定非要当子嗣才能入我花家,”花晢看向前方,“嫁进来也是可以的。”
月晟愣了一下,虽然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他居然内心有强烈的共鸣。他转头望向花晢,眼中有他看不真切的神情,一切都被他淡淡的神色掩盖了。
月晟猛然回神,按了按眉心。花下花果然厉害,他定然已是蛊毒深重了,不然为何会如此扰人心神。
两人紧赶慢赶,在天黑之时总算到了传送点,传送台的大厅被灵力围绕,暖和了不少。
月晟呼了口气,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双手和脸部一直露在外面被寒风吹着,一进到温暖的地方就开始发痛。虽然路途遥远,但好在路上没再碰到那群人,只是说完那句话后,花晢与他就再无任何交流,突然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又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见之时,坐在高处漠视一切的样子。
月晟扫了一圈,这里相较于落云镇的传送站显得小气不少,虽说大厅楼顶有三层楼高,整体宽度要比那边少了一两倍。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这里也没什么酒家店铺,上面两层都改成了客栈,供旅客歇脚。
“跟好我。”花晢转头,伸手理了理月晟的外袍。月晟肩上的一圈白毛脱了一个扣,掉下来了半边,花晢已经盯了好半天了。
月晟收回四下观望的目光,跟着花晢左拐右拐,沿着楼梯上行,最终停在了在三楼。这里的经费能省则省,一楼二楼还有点灯光,三楼基本就两三根小蜡烛了。
花晢用灵力掐了个火苗照明,但他好像对此极为熟悉,整个火光都打在了月晟身前,自己在黑暗中如履平地,走了一段就单手推开了一间屋子,门没上锁。
屋内也是漆黑的,花晢直径走进去,月晟跟着进来,顺便关了门。花晢摩挲墙壁,将火苗放进了灯盏中,屋内终于亮堂了些。月晟抬头向屋内看去,他终于发现这里的“黑”和平日里看到的黑不太一样。这里的黑像是黑色的雾,即使有火苗,屋内的东西也看不清,焰火只能照清门口的一小块地。月晟皱了下眉,他听绪月讲过擅长布置黑雾的仙家。具体的他记不清楚了,但这个仙家曾因为无法控制黑雾被众仙家认为是魔力,被逐出了中心区域。如果这属实的话,面前这人应该就是这个仙家的人了,因为遭到排挤,只能退缩居于人间的边界处。
“来啦。”一个声音从黑暗深处响起,月晟顺着声音转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屋内连月光都没让漏进来,有股闷热的气息。他听到了鞋面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拖拖拉拉的。紧接着,黑雾好像自动让出了一条道,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拖鞋和内衬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内衬还没好好穿,露了大半个胸膛。月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男人厚实的肌肉上,这是除了雪澈以外他见过的最有力的肌肉了。
男人感受到了目光,毫不在意地伸手抓了抓头发,一脸困意,有点厌烦地看了下壁上的灯,揉了揉眼睛:“能不能随手关灯。”
“闲话少说,也能早点完事睡觉。”花晢道。月晟朝他那看了一眼,这人的性格真是多变,也是习惯了戴上不同面具的人呢。
“喔……”男人好像才看到花晢,突然眼睛一亮,咧嘴一笑,“哎哟,这不是小花儿嘛,你醒啦。”
花晢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显然这个称呼让他差点没绷住想动手。他冷着脸看着男人:“东西呢。”
“啧。”男人砸砸嘴,转身拉开柜子翻翻找找,一边翻还一遍数落他,“还是这么冷漠,你这样可是找不到媳妇的。”
花晢的脸色更冷了,眼神犹如冰锥,盯得男人打了个寒战。他今天对谈婚论嫁似乎格外敏感,兴许是因为发现月晟已然开始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了。
“……”男人立马住嘴,默默地将一瓶黑色的药瓶拿了出来。瓶身花雕的精致,但上面写的字却甚是潦草。每块上面都用白笔画画一样写了一个“花”字。
“拿好了,丢了可不管赔。”男人瘪了瘪嘴,见到老朋友想打趣一下没想到一下子把人家惹生气了,感觉自己十分委屈。
花晢接过来晃了晃,随后收了起来:“走了,你接着睡。”
“不陪我喝个酒?”男人语气十分失望。
“下次吧,这次有急——”
“咦?”男人打断了花晢的话,双眼盯着一直站在一边的月晟,紧接着突然记起了什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一指,“这就是?”
“什么?”花晢都已经走到门口准备熄灯了,听他说话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
男人收回手,脸上惊讶的神情慢慢收了回去,他又将月晟上下扫了个遍,笑了一声:“怪不得你要生气呢。”
“墨海。”花晢突然叫了这个男人的名讳。
墨海愣了一下,摆了摆手,知道这是不让他多说的意思。
“行了行了,”墨海打了个哈欠,“老年人也该早点睡了,不送了,走之前记得熄灯。”
花晢没多做停留,抬手熄了灯,推开门示意月晟出来。
月晟又看了一眼墨海,他已经没入黑雾看不见了。
墨海默默地开了一瓶酒,一边喝酒一边胡言乱语。他罕见地打开了窗户,让那轮明月从窗中照进来。
“老朋友都聚齐喽。”他盯着月亮,伸出手缓缓地握住它,“那是一轮……血月呀。”
等月晟出来后,花晢关上了门,两人向下走。花晢食指点了一下身前,那团火又飘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在身前照明。
“喝掉。”花晢将小瓶子拿出来递给月晟。
“这是什么?”月晟接了过来,晃了晃发现里面是液体。
“你喝过的。”花晢道。
“什么?”月晟不解,打开了盖子,什么味道都没有。
花晢伸手将火焰送到瓶口附近,小火焰顺着他的动作往前蹦了蹦:“看清楚了吗?”
月晟借着光看去,里面是红色的液体,与他下山之前绪月给他的那瓶“可以提升灵力”的灵药如出一辙。月晟愣住了,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你的?”
“不然你以为,有哪家能找到如此灵药?”花晢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月晟沉默。如果他知道这灵药是花晢给的,他一定一口也不会喝。花家这千百年来一直是众仙家之手不是没有道理的,若其想要控制月家,手段必然不止蛊毒一种,这灵药说不定也会有什么问题。但偏偏,这药是经过了绪月的。绪月博学多识,灵力高超且小心谨慎,如果这药有问题,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喝下。更甚,他当初连这药是谁的都未与他说明,说明绪月有完全的把握这药一定有用。虽然不知道绪月为何如此笃定,但月晟相信绪月的判断。
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花晢为何要给他灵药。要知道,灵力越薄弱越好控制,如若花晢想要控制月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月晟灵力全无,完完全全地成为一副无法反抗的傀儡。有此看来,只有一种解释。花晢在自己的目的上,说了谎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月晟问。
花晢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他。
花晢一停小火焰也停了下来,漆黑的走廊变得寂静许多,凌厉的隧黑和火光相交相融,暖色的火光打在花晢脸上,照亮了半边脸,他的眼眸看向月晟,火焰随之颤动了一下。
月晟正想追问,突然察觉到花晢的情绪不太对。应该说,从客栈出来之后就变得有点奇怪,之后他的情绪就仿佛一直在跳跃。一个活了千年的皮都压不住的情感,月晟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罢了。”月晟一口喝下,将空瓶还给花晢,“你说过的,等到了皇城会告诉——”
话音戛然而止。
月晟递出瓶子的手被花晢拉住了。他的体温还是那么低,月晟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一抖,心跳陡然加速,脑袋一片空白,本来因为时间磨平的那梦境中强烈的感觉,居然再度潮水般地袭来——
“花晢。”他突然说。
“嗯?”花晢回过神。事实上他在做出拉住的动作后就后悔了,他本以为这么久了,自己能够精准地控制住情绪,但还是失败了。真正的他总是看到月晟后变得活跃,并想要撕破平日里漠视一切的面皮,用真心对他。
还没等花晢收整好情绪,月晟突然抱了上来,下巴自然地搭在他的左肩。
花晢的脑袋一下子宕机了。
“是你偏要下蛊让我喜欢你的。”月晟轻声在他耳边说,“让我抱一下吧,我有点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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