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晢少有地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虽只有一瞬，但月晟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知是不是前世与花晢缘分颇深的缘故，他现在对花晢情绪的感知能力飞速上升。从一开始搞不懂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到现在瞥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心情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用花下花命令我。”月晟继续道，接着语气一转，手扶额头，一副惋惜的模样，“没想到我潇洒一生，最后一眼看的是谁都不自由。”

“什么花下花。”花晢突然眉头微皱，紧紧盯着月晟。

月晟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放下群魔乱舞的手看向花晢，他本以为花晢在装，但从他的神情看，他是真的不知道。奇怪了，连绪月都知道的事情，花家的少主却不知道？

“绪月和我说了，花侍都要服用花下花的事情。”月晟不信，继续试探。

花晢眉头锁得更深了。

月晟盯着他，半晌收回对视的目光。没必要试探了，花晢真的不知道。

“我身上确实有蛊，但不是你下的。”月晟拿起一块花糕咬了一口，没想到有一天还得由他给花晢科普花家的事情，“所有花侍的核中都有这种由情蛊演变而来的‘忠蛊’，一旦违背花家血脉，苦不堪言。”

听到“忠蛊”二字，花晢在水下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下。许多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在叫嚣花下花的存在。他想起那年，有个姑娘跪在地上求自己给他解药，她身形颤抖，满脸血泪，疯狂地抓挠地面缓解疼痛，但年幼的花晢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破口大骂，半跌半爬地离开了，自那以后，花晢再也没在花家见过她。花家主的实验，花晢曾以为那些只在自己身上做过，也是很久之后，他才从绪月的口中知道失明的原因，以及对花侍大面积做的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没做。他遵从家讳，抛弃了一切，做好了花家少主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到最后，失去了最爱的人，娶了利益相关的陌生人，获得了千古芳名，却是满盘皆输的人生。

月晟静静吃完一块花糕，这比上次那盘少了点甜味：“边境那里的老婆婆，你不陌生吧。”

“以前见过。”花晢答。

“你就不好奇为何她浑身上下一点灵力都没有了？”月晟步步紧逼。

花晢神色黯淡。曾经镇霸四方的花侍，因为生出可怜之心，为了解救溺在痛苦之海中的孩子，违背了主人的意志，遭受万虫啃食之痛。

“蛊虫一旦完全苏醒，无解药定不会沉睡。痛苦的过程直至内核被啃食殆尽，蛊虫食无可食被饿死才会停止。”月晟轻声说着，“你猜，这个时间会持续多久？”

内核不同于其他组织，是体内最难以侵蚀的部位，也是最难消散的地方。让虫子啃咬一块坚硬的石头，这个过程就像水滴石穿，其长度可想而知。月晟脑海中又闪过她的面容。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做到这种份上，她可曾有过后悔。

“过去的事情改变不了了，但你若有意，现在将解药交给花侍也不迟。”说着，月晟就朝他伸了伸手。

“花家时过变迁，由花侍祝栖代理千年，如若解药在花家，那花家早就不复存在了。”花晢沉默片刻才开口，“又或许，那个疯子压根没做过解药。”

月晟听到花晢这么称呼花家主，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话糙理不糙，花晢说的对，这种可能性高达99%。从拿动物到拿花侍做实验，后来又开始拿自己儿子做实验。疯子一样的天才，从不给自己留后路。

“哎。”月晟认命似的仰着头靠在墙上，水面随着动作晃动，“重生之我是大仆从。”

花晢心情本来处于低位，被他这一句给逗笑了，睁开眼，完美的下颚线映入眼帘：“大仆从都有什么服务？”

月晟笑了：“你想要什么服务？”

一阵沉默。

“……”月晟察觉不对，立刻低回头，发现花晢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也就是一瞬间，月晟就从他的眼神里嗅到了危险，“你要干什——”

话音未落，花晢的瞳色中的红色越晕染越大，只见他眼眸渐弯，笑意愈深，接着微微抬头拍了拍自己身前：“析月，爬过来。”

“？”月晟的脑中还没编好脏话，身体就开始执行命令了。他双手撑地，从坐姿换成了爬姿。温泉池深，月晟只能尽量探直身子将脑袋伸出水面，池底是由天然石堆砌而成的，按在上面简直硌手。不愧是一家人，姓花的全是疯子！

月晟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爬：“神经病……”

花晢看着他爬来，眸色愈深，笑意渐浓，仿佛要把月晟整个吃掉。他抬起手托住月晟的下巴，向上挑了挑：“乖。”

“哐当——”

有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两人齐刷刷地朝声音来源看，就见了蒙着眼用灵力看路的绪月。他手里端着的桌板结结实实地掉在了地上，上面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好在没有易碎的东西，此时正僵硬地站在门口。

“你们干什么……”沉默了好大半天，绪月才艰难开口，即使已经控制了很久了，还是因为肌肉僵硬发出了带颤的声音。他现在正想着怎么消化眼前这个场景。

“你们家少主发疯了，你回来了我就不奉陪了，你和他继续玩。”月晟回过神来立刻弹开，起身出水朝门口走去，路过绪月还不忘从他手臂上抽走一件新浴袍手忙脚乱地披上。

花晢收回空了的手，看着月晟发红透的耳尖低声笑了笑。

“……”绪月看向花晢。

“别紧张。”花晢摆了摆手，“我对你没兴趣，琼。”

月晟强装镇定地从花晢边上逃离，疾步走了两三条大长廊才敢大口呼吸，扶着双膝喘气，小腿一直在颤抖。

真不愧是花家培养的蛊。仅仅是脑袋操控身体拒绝了一瞬，内核撕裂般的痛苦顷刻之间传遍全身，只有顺从才能缓解，那是蛊虫被刺激得翻身牵扯内核带来的痛楚，如果刺激一直不停止，沉眠的蛊虫就会苏醒，开始由内到外啃食内核。虽然花晢对花下花一概不知，但花家主为他留下的这支花侍，确是一支忠诚且强大的敢死军。与其遭受非人的折磨，不如乖乖听令直至死亡。怪不得花家敢信任一个全无血脉关联的小花侍，让他代理操持花家，真是……

等等。

月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

不对。

虽然绪月说所有花侍都被下了花下花，但有个人似乎并未受到花下花的影响。

“哟，这是谁呀？”一个声音适宜地响起。

月晟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扶着柱子缓缓起身，抬头望向面前的粉发少女，嘴角扯起一个笑：“来的正是时候呀，玲珑姑娘。”

虽然我们小月儿感知力上升，但某种情感似乎还是没感觉出来，是不是装看不见（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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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雨落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