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闲无言以对,垂下眼帘以示退让。
好在栾仪听见外头的声音,立马又走了。等他走了,花闲起身把门给合上,在窗户后头立着,听外面的动静。
可惜外面声音有些乱,距离也远了,听不大清楚。
小白,那条小蛇,她给取了个名字——小白。她让小白出去躲躲了,以免被些特别之人鼻子闻出了异样。小白又是通人性的,点点头,便溜走了,去了哪,花闲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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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五所位处大真宫西南角,大真宫的西南角就是冷宫,是宫中最凄凉、阴森的地方,西五所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历朝历代也不知有多少半疯半癫的人在这处绝望而死。
所以这里能生“怪谲”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些怪谲近日里死了大半。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便下来调查缘由了。
栾仪此刻正蹲在地上,抽了一把身边人的佩剑,把地上一条软趴趴的东西挑了起来。这软趴趴的东西像是人,准确的说,像是只剩下人皮,里头的东西像被抽走了。黑而长的干枯头发盖住了整个脑袋,一时也看出什么样子。
栾仪便用匕首挑着它,给它翻了个面,让它露露脸。
在场的都是胆大心狠之人,对可怖诡异的场景有颇强的消化力,东厂、锦衣卫皆没人吱声。
唯有仪鸾司的宗幼和一个新选拔上来的身世干净的弟子有动静。
宗幼娇声尖叫躲在了她的师兄公孙炎身后,“师兄,好可怕啊!”而那个新来的小天师则避在一边吐了。
公孙炎换下了道服,穿上了仪鸾司的月白金边仙鹤伏虎图腾补服,清冷矜贵,挡在宗幼身前没说话,只是盯着这几个诡异的“尸体”看着。
公孙炎皱眉,对这些“尸体”的由来心知肚明,大真宫的冷宫阴冷,怨气又重,锦衣卫和东厂想要养蛊,便任由其发展。里面游荡着不少新生的怪谲。
至于锦衣卫和东厂要养这些怪谲去做什么,他并不清楚。不过他很清楚,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因为这些怪谲死掉了大半。就像被吸掉了灵魂,如果他们还有灵魂的话。
宗幼见公孙炎没有反应,跺跺脚,指着栾仪骂道:“你这死太监,你翻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众人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礼,连栾仪本人和孔修都没反应,其他人更不可能有反应,默默地看戏而已。
但东厂有一个人却忍不了了,破口大骂:“你这个死八婆,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宗幼拿出她专用的金色长鞭,挥打了几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这样讲话,不男不女的家伙。”
一直笑眯眯站在那的孔修闻言才像睁开眼般,向宗幼的方向瞟了过来。
公孙炎似乎察觉到了,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师妹,不得无礼,”又对着东厂的若干人道,“舍妹年幼无知,顽劣淘气,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宗幼朝东厂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朝公孙炎喊道:“师兄,我才不是小孩子!”
那个气呼呼的年轻公公见头儿孔修都没有发作,只得忍住这一口气。
栾仪还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软趴趴的尸体,嘀嘀咕咕地说:“这里头的东西是被吸走了吗?是怪谲魂的没了吗?”
栾仪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宗幼骂他,回过身来问孔修。
孔修点点头,面上不显,心中却百转千回。
栾仪:“不会被吃了吧?”他记得东厂有做过相关的实验,这谲魂是吃不得的,污染性极重,要是吃了不是被污染发疯变成彻底的怪谲,就是炸体而亡,不能吃的吧?看着也不好吃。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栾仪是个吃货,随口说说的,但孔修却听了进去,瞬间联想到什么。东厂的实验几乎是他研发和操刀的,在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要狂热。之前也有过这样一例,和秦王府带回来的死谲一模一样,被吸干了。
虽然这些怪谲都丧失了谲魂,但毕竟都是污染源,还是要小心带走,放在东厂去销毁。
比起怪谲,羽林卫的人侧重点则在乌鸦身上,他们接到上头的命令,要调查一下这些乌鸦的死因。不过连羽林卫的人都不大清楚,这些乌鸦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至于西五所死了一个人,昏迷晕厥了好几个人,他们不过是顺路,随手来检查检查。
锦衣卫的卫节升卫同知和廖鳌廖同知对西五所的这些人的死活丝毫没有兴趣,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面功夫会做得足足的。
在大院子里,已经有人摆好了躺椅给卫节升、廖鳌入座。他俩坐好后,就开始谈论这里怪异的事情。指挥手下的亲信去看看那些发疯晕厥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廖鳌和卫节升一般,都是三十几的年纪,面相严厉,看着就不好相处。
廖鳌环视了院子一圈,慢慢地说:“难得冷宫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地方。”杂草枯藤都被清理了,竟然还有闲功夫种菜和鲜花,还编了竹藤搭了秋千,像个闲适的农家小院。
卫节升不以为意,“女人多嘛,尤其是年轻的女人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呀,要我说,缺什么都不能缺女人。”
廖鳌不可置否,看着周围的环境沉思起来。
带队来花闲房间检查的是卫节升的心腹,一个年轻的人,叫做匡元的锦衣卫。列行检查,匡元行动间颇为守礼,并无锦衣卫蛮横冷硬之感。倒是出乎花闲的意料之外。
匡元只是问了一些话,无外乎有没有发现奇怪的事,朱离是从何事开始生病诸如此类。
花闲一一回答了。
不过让花闲有些在意的地方是,匡元临走前好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认识她似的。但花闲确定她并不认识此人。
过了一会儿,她又隐隐约约好似听见了卫节升的声音,便想着此人也许从前见过她,心中厌恶,便不再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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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匡元一一去各个房间问了话,在莺菊房间照顾的是小豆子,和莺菊交好的雪莲也病倒了,来不了,小豆子被大家指派去照顾这些生病了的人。
莺菊和雪莲疯的突然,像看过极可怕的东西,整个人都没人样了,缩在角落,而她们平日里蛮横,其他姑娘心里都颇为快意,哪里会去照顾她们。
那些该问的都完了之后,匡元忽然问了句:“这人在疯之前,可和什么人有过过节?”
小豆子呆了呆,和什么人有过过节,好像是和朱离打过架,不,被是朱离姐姐打了,扔出去了,但朱离是她救命恩人,她潜意识便认为不能说,便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没听说过,大家生活在一起,顶多小吵小闹,不用半天就好了。”
匡元身材修长,面目普通,只是那双眼睛很亮,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着桌面,笑了笑:“哦?”
淡淡的一个音却让小豆子紧张的不得了,她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忙底下了头绞弄起了手指,“是的呀!”
匡元似乎也并没有追究,而是起身要走,哪知突然又蹿出了一个人。
是隔壁屋子里的红琴。
红琴眼含春水,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道:“大人,她撒谎,才不是那样。”
站起身的匡元懒洋洋问了声:“哦?”
红琴见匡元回应了,惊喜地说道:“莺菊在疯之前和那个屋子里的朱离闹过矛盾,还出手打过架!”
匡元笑了笑,“呵。”便转身走了。
红琴琢磨不定他的意思,一颗心七上八下,等人走远了,又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大人!”
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
身后的小豆子气鼓鼓的,“你怎么这样?!”
红琴转身走进小豆子,伸出手指道:“等你家莺菊小姐、雪莲小姐醒了,看我不告诉她们,到时有你好果子吃!哼!”
也不理小豆子,又走到窗前看外头的人。
红琴倚着窗看见住着尼姑的房中,那个水灵灵的尼姑静心,端了一盘茶出来,跪在了卫节升等人跟前,向他们献茶。
这西五所除了新来了二十个小戏子,还有十个小尼姑。
红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头发都没长齐,就把佛祖丢到爪哇国去了!没人让她们去,她们倒上杆子去了,真不要脸!”
那些小尼姑绝大部分是绞了头发的,进宫后都才开始准备留头,这出来献茶的静心,虽穿着一身素色,戴着素帽,但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滋味。
静心去献茶,并没有人责怪。虽然她献的茶并没有人喝,但她的脸却被卫节升掐住了。
静心跌坐在那,白豆腐般的脸被卫节升掐住任意揉搓,看上去十分可怜。
卫节升感受手上柔腻的触感,听着小尼姑的娇呼,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也想吃些清粥小菜,但却绝不是她们。
可以动的人,和不可以动的人,地点和场合他清楚得很,这是能走到高位要遵循的基本原则。一个清秀的尼姑还不至于让他乱了分寸。
卫节升没松手,“怎么样?”
他问的是匡元。
匡元立在一边,回话道:“回大人,这些小姑娘都是惊吓过度才如此,本身并无异常,微臣初步检查过了,在她们身上还没有被污染的征兆,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检查。”
匡元跟了卫节升很多年,卫节升很信任他,不疑有二。
卫节升:“可惜了,赤炎犬不能用了。”
说起赤炎犬,廖鳌也很心痛,赤炎犬有了谲力,鼻子极灵,不仅能追踪人,还能侦查区分谲。可惜就是这样一条能干的狗,却也因为时常接触谲,污染加重,谲力过高不受控制,已经被关押起来无法再用了。
廖鳌:“到时拿检测玉牌给她们测测。”虽然是蝼蚁,死多了皇上也会怪罪下来。
卫节升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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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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