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离析出纷繁的烟火,映红了黑夜。双手合十,桃符祈安,已成为余歆下意识的动作。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升腾的焰火,碎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又很快融化成水珠,像一滴未落的泪。
“小歆,此生我仅求你两件事,其一为求婚,我已得偿所愿,其二则是恳请你洗去标记,虽有愧于你,但还望你应允。”他沉稳地握着余歆的手,指尖冰冷,似已先行触及到死亡的边线。
余歆的喉咙发紧,眼眶灼热,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她拼命摇晃着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残酷的现实甩出脑海。可夏方烬的呼吸越来越轻,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微弱地摇曳在风雪里。
夏方烬缓缓地松开了他刚握紧的手,苍白的灯光照射下,他的阴影在余歆的手上像蒲公英般绽开,又无声地消散。他勉强扯出一个笑,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翻到卷边的病例,递到她面前。
“你看,事实就是这样,我知道现实会刺伤你的心,我都有勇气面对现实了,和我一起面对吧,新的一年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往前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一样割着她的心,“在这个地方你兜兜转转,医院跑了一家又一家,花庙拜了一次又一次,飞快的脚步让你没时间关注四周。”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你知道这里老人常说,‘花神若帮你,因为你信她,所以她想帮你度过此劫;花神若不帮你,那是因为她相信你,可以渡过此劫。’小歆,勇敢的往前走吧,你的身后还有小舒,还有我。”
余歆咬紧嘴唇,眼泪终于砸在他的手背上。
“小舒她需要你漫长的陪伴,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没了我也可以好好生活。”夏方烬说到此也红了眼眶,口中的话卡在了喉咙,下不去也上不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谢谢你,答应我……会慢慢适应的。”
病人不能情绪波动太大,余歆赶紧转移话题。
“你还没陪我过春节呢!”余歆忽然抬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夏天,苦楝花开,她站在桥上跟他闹着脾气,而他只是笑着看她,眼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夏方烬怔了怔,随即笑了,轻轻握住她的手。“嗯嗯,走吧,我们好好逛逛这里!”他这次依旧害羞地牵着她的手,但这次他想好好握住,想永不松开。
窗外的雪仍在下,每一棵树上都挂着雪的来信,信封很厚实,树枝都不甘心低垂了下来。雪地上的脚印杂乱,深深浅浅,仿佛在宣誓着每一位走过人的相逢和离别。
夏方烬走得很慢,余歆扶着他,两人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向前。他仰头望着纷扬的雪花,忽然轻声说:“今朝若能共赏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他侧过头看她,笑意温柔,“遗憾又少了一点。”
余歆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下。她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多一秒也好。
她想此刻溺死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想永远永远。
“我们会为探索生命而热泪盈眶,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放心,我会带着这份爱,永远陪着小舒勇敢地活下去。你的第二个请求完成了,放心好了,我很厉害的!”
夏方烬轻轻闭上眼,雪花落在他的眉睫上,像一场无声的告别。“谢谢你。”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与你同行就是我最大的不遗憾,也是最大的遗憾。
夜更深了,雪依旧在下,覆盖了来时的脚印,也掩埋了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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