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马车刚到将军府门口,安然在马车里就听见外面一声惊喜的声音:“好姐姐,你来啦!”
安然也不下马车,挑开车帘看着跑到自己马车边的人:“小将军,这是算准了我会来啊。”
沈如雁今日也是穿的一身劲衣,她似乎没有襦裙,黑色的腰带在腰间勾出劲瘦的弧度。此刻她也不急着催安然下车,而只稍稍踮脚扒在安然车窗边:“我怎么敢算好姐姐的心思,不过是你来或不来,我今日都要等在这里的。”
安然瞧沈如雁故意睁大的眼睛,狭长的眼型硬是圆润了些,泛着湿漉漉的光。这沈小将军会说话极了,倒是让安然那句"若我不来你该怎么办"堵在了喉咙口。
真是……
安然用右手食指不轻不重地一点小将军的眉心,在人愣神的时候下了马车。
“小将军愣着做什么?”安然看沈如雁魂都不知道飞哪去的表情好笑:“不带路吗?”
沈如雁只梳马尾,现在两只发红的耳朵没处遮掩,只得用手狠狠搓了两下,三两步跑过去先安然半步,侧身看着安然说:“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这京城我回来得不多,只有零星两三个朋友,虽然昨天才认识姐姐,但我喜欢待在姐姐身边,所以才贸然邀请姐姐来将军府的。”
这人像是生怕觉得自己唐突了,巴巴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来解释。
安然被那样诚挚的神目光瞧得心里暖和:“本就没生气,不用解释的。”
沈如雁却认真:“要的。”
从昨天与安然分别后,她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没处使。送了一盏兔子灯去是想讨人开心,不讲礼数没头没脑地突然邀请安然到府上做客,也只是……
她精于长枪,便想耍给姐姐看看。
沈如雁用仅剩的礼数想了想,提着一柄枪跑到安府去太冒失了,所以只能悄悄写纸条藏在兔子灯里,期待今天好姐姐的马车能停到将军府门口。
安然跟着沈如雁走。奉琴奉画带着拜访礼缀在两位小姐身后。
将军府和安府有很明显的不同。
安府处处华贵精致,这将军府却透出一股古朴大气的风范。一花一木一草一石,不似安府那般挑选修剪,更多的是浑然天成。
安然不觉感叹:“将军府气韵非常,想来将军……”
话还没说完,安然便意识到,安远大将军携一双子女常年驻守塞北,哪里有心思打理京城的府宅。照看主理这将军府的,应当是——
将军唯一的妻子,顾氏顾慧言。
安然立刻改口:“将军夫人真是了不起。”
沈如雁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以往她也会来京城小住,哪怕父亲没空回去,她和阿兄也定会每年轮流回京陪陪娘亲。
这登门拜访将军府的人,无一不是对府中陈设赞叹有加,却都只在这个时候交口称赞她爹爹。
安然是第一个称赞她娘亲的。
沈如雁只觉得一股热气在胸膛里冲撞,让她想围着安然撒欢:“没错,我娘亲特别厉害!我们在军中的日子,是娘亲一直守在京城同各家斡旋。”
安然环顾四周:“将军今日不在?”
沈如雁点头:“是啊,我爹今日去宫里了,阿兄早上说去见旧友,得午时才回来。”
“走,我先带你去见我娘!昨天她知道你要来,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带你去让她好好瞧瞧!”
将军府似乎没这么多规矩,至少现在安然被沈如雁拉着在廊坊间飞奔,身后奉琴奉画都快跟不上了,府中也都是笑着同她们打招呼的,没一个人提醒她们讲礼数。
安然和沈如雁停下来时,停不下喘气,一只手还被小将军拉在满是薄茧的手里,另一只手去扶发间乱了的玉簪,额头都冒起薄汗。
反倒是沈如雁跑了许久像没事人一样,下意识顺着交握的手扶住安然,将安然自己看不到的乱发轻轻整理干净。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安然些微凌乱的呼吸。
安然调整好呼吸,沈如雁便伸手要推开面前的门,这门却恰巧从里面开了。一个辨不出年纪的女子声音从中传来:
“阿雁,你真是太不当心了!你当安小姐如你这般从小就上蹿下跳野得没边儿?还敢这么拉着人跑,万一摔着了你垫在地下啊!”
安然如何都没料到顾夫人是这个性格,此时脖颈本来就没褪的薄红上了耳朵。
不过,想来也就只能是这样的顾夫人,才有心性一个人守在京城,允许仅有的一双儿女随夫君上战场,还把将军府打理出浑然天成的气韵吧。
沈如雁在她娘亲面前从来就不客气的。
“娘,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说完就继续拉着安然进门。
安然尝试了两次把手挣出来,没挣开,便随她去了。
顾夫人面前正摆着一盘棋,残局,如今正在研究,闻言没好气地说:“你这动静是个人都能听得到,怎好在安小姐这儿失了礼数?”
安然不大好意思,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夫人,安然不请自来,失礼在先。”
顾夫人笑眯眯地撑腮,面前的可人儿端的是风华灵秀,又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哎呀哎呀,快请起,”顾夫人站起来扶住安然:“安相和安夫人真是好福气,怎的我家小女就半点儿不像你这般!”
安然才直起身,刚才行礼时没细看,现在顾夫人离得近,她方才看清顾夫人的眉眼。
不论是言语性格,还是这一副张扬生艳的面容,沈如雁居然都一分不少地承袭了母亲。
沈如雁被自家娘亲一挤兑,挑起一边眉梢:“娘,是不是觉得安小姐比较适合做你女儿啊?我呢,就只配随阿兄吃塞北的沙子去喽。”
安然先悄悄瞪了一眼沈如雁。这说的什么话!
哪晓得顾夫人居然频频点头:“没错没错,你快回你的塞北!”
安然一愣,随即脸颊上忍不住抿出一丝笑意。这顾夫人是性情中人,和自家女儿一唱一和,倒是让她初来乍到的尴尬消退不少。
“安然此次仓促前来,略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夫人笑纳。”
奉琴奉画自然是等在门口,待小姐提到了,才提着礼物进来,一同给顾夫人行礼。
顾夫人嗔怪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这丫头昨晚回来,说只用一盏兔子灯便邀了安府的嫡小姐过来做客,她便只当这是女儿十分交好的朋友,才会如此随意,她也便像待自家人那般随性而为。
哪知道安小姐这么郑重,还带了礼物来!
沈如雁在一旁接收到母亲的眼神,挠了挠脸颊移开眼神。她昨天根本就没想这么多,等看到安然的一对侍女提着礼物过来,才深觉自己的失礼。
顾夫人忙亲自接过奉琴奉画手中的礼物。
上好的木材被用来做寻常装礼品的匣子,触手温凉,带着一股浅淡的木香。
奉琴打开木匣,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安然站在一旁温声解释:“实在不知夫人、将军和长公子喜欢什么,便只能挑些寻常物件儿,让您见笑。”
“这是江南安乐坊的九重云锦,是江南时下最盛行的花色,并上南泽珍珠打造的钗钿,夫人或许能喜欢。”
“这是广延先生旧年间的画作,听闻长公子名讳知墨,想来这副墨宝差强人意。”
“这墨玉笔洗是家父去岁所得,玉石入不得将军眼,但胜在造型浑然古朴,赠予将军。”
安然每拿出一件,顾夫人心口便跟着跳一下,几乎不好意思起来。
安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却不是不辨好物的。九重云锦便是江南的安乐坊,一年也只得那么几十匹,大都献给皇宫,哪是寻常能得。那钗钿更是一眼辨得为宫中之物,因安相为天子宠臣,才能为安家所得。
广延先生的画作曾名动天下,千金难买,如今早就封笔,一副旧年的画作有价无市。
这笔洗更不必说,塞北本就盛产各类奇玉,沈将军每年送回来的礼物就数玉最多,她便在这方面眼光毒辣,这笔洗的用料能比肩那些最顶尖的一二玉料。
顾夫人早在那对侍女提来礼物时,就对云兰使了颜色。
云兰常年跟随顾夫人,也是这将军府管事的,眼神精细,哪能不懂顾夫人的用意?她随即领命下去,便开始着人加急安排一场午宴,让各地来的厨子都赶去厨房,同时让府中下人告知长公子,须在午宴前赶回来。
她自己则拿了库房的钥匙,掠过那些寻常物件,打开了更里面的一道暗门。
里边满满当当地摆着将军和长公子这些年四处征战得来的珍奇异宝,也唯有这些才回得起安府嫡女送来的礼物。
安然和沈如雁辞了顾夫人出来,沈如雁这才松下一口气。
再待下去,就快被她的好娘亲用眼神戳几个大洞出来,赶明儿趁早收拾收拾回塞北大营得了!
“好姐姐,你怎能这般坑我?”沈如雁故作委屈,眼里却满满都是笑意。
安然想到那盏孤零零又小小巧巧的兔子灯,哪能不知道沈如雁在说什么。
她故作不知,神情疑惑:“小将军此话何意?昨日小将军送来一盏珍贵的兔子灯,安然受宠若惊,今日便上门回礼,不曾想小将军却不领情么?”
话音里"珍贵"、“受宠若惊”被念得更重,语调绵绵软软地拖长些许。
安然平日人如其名,如今对着沈如雁,却难得起了几分促狭心思。
沈如雁知道安然正取笑她呢,却只想随着安然心意说:“是我的不对,姐姐想怎么办呢?”
安然的睫毛扑簌簌扇了几下,勾着沈如雁的视线:“那只小兔摆在我桌上实在孤单得紧,小将军,烦请你寻个伴来陪陪它?”
沈如雁不禁想,一对小巧的兔子灯,依依偎偎着蹲在安然的桌子上,安然晨起时一眼便能瞧见。
她满口答应:“好!”
一直觉得猫塑和狗塑很伟大[星星眼]这章也甜的[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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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然用手指点点沈小将军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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