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里怎么花摆了这么多?”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叉着腰进了天府大门,身后跟着蔫了吧唧的天禾,再后边是气质出众的夫人和气宇轩昂的老爷。
“外公,你不是最喜欢兰花吗?”天禾眼神示意早雪把兰花移到显眼处,然后咧开嘴朝最前边的莫道荣笑道。
“外公也跟着来了。怪不得天禾敢和天老爷同一时间出现在天府大门口。”莫山小声和天十念叨,“那您还是去打个招呼吧,大长辈来了还躲着多不好。”
说完他便推着轮椅,把天十推出了屋外。
“这小生哪里的?”莫道荣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上下打量起坐在轮椅上的天十。
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所以我这十九年来是一次都没回过天府吗?为什么感觉应该是至亲的,对我一点都不认识?天十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稍微勾起一个礼貌的笑容:“外公好。我是天禾的亲哥哥,天十。”
“小十子。嗷~你今年都二十多了吧?大变样了,在那南源受苦了吧?听说那里常年没有冬天,那连冬泳的乐趣都体会不到。唉,怪你是个男孩,我那女婿只好把你送到南源的友国当质子,不然你和天禾这丫头一起长大,还能帮忙照看这丫头,省的成天出去惹事。”莫道荣揪了揪天禾的耳朵。
“天禾挺乖的。”天十淡淡地解释道。
就是有点任性。
“乖什么!我来的路上老远就看见她在人家屋顶上蹿来蹿去,连她爹都没发现!好家伙,这练了轻功万一用在歪门邪道上,别人家丢了东西都说是她偷的,到哪说理去!”莫道荣气愤地叉着腰,对着低着头的天禾怒骂。
莫道荣毕竟活了六十多年,习武之道也比天明恙精进得多,何况他本身修的就是天宇道,和天明恙的地盾道大相径庭。
天明恙看不出来他亲闺女在天上乱蹿,也不能抚了他的面子不是。
“咳。”天明恙上前一步,周围的小厮以他为圆心,自动往后退了一步。
“天十身子不好就别站这吹风了,进屋吧。爹您也进去吧。”他又往鹅卵石路上前行了几步,给莫道荣引着路。
天禾嘀咕了句:“他哪就站着了,他明明坐着呢。”
一直噙着笑意的莫萱依本就在天禾身后,这会一拳捣上她后背:“别和你爹对着说。扶你哥进屋,我带了些药材你也让莫山送去后厨。”
天十也听到了天禾这句话,撑着手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模样在天禾心里就是:“我就是坐着啊,你还不是得来推我。”
天禾踱到他轮椅后,沉着气悄声在他头顶:“案子解决了,你的头不用拧了。”
天十学着她压低嗓子:“噢?我听说挑娘钟情于你?”
“什么鬼话?这你也信。欸,让你帮个忙。”
这时已经快进屋,身边的随从也都走得七七|八八,天禾左右看了眼,还是保持警惕地小声和他说话。
“什么呢?”
“我要在府里添个贵客,但是这风头上不是不好干嘛,我想着你刚回府,爹只知道路上出了岔子,你受了伤,又不知道你身边有什么人,我就想让这贵客当你的伴读,多好,名正言顺。”天禾快乐地一拍手。
“……挑娘?”天十往她那个方向瞥了眼,脸上瞧不出表情。
“聪明啊,不愧是我哥。那行不行……嘛。”天禾在末尾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有些撒娇的意味了。
天十浅笑一声,依然没看她,把桌上的茶杯笼在掌心:“看茶。”
天禾连忙端起半温的茶壶,“嘿嘿”道:“有点凉了,不过这个茶叶子就是这个温度刚刚好。”
她往杯盏里倒了小半,一眼不眨地捧着脸看她哥品茶。
“哥,你真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
天十掩了掩嘴角,试图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终于抬眼朝她看去:“可以。”
天明恙这边和老丈人相对而坐,让府里丫鬟端了茶和点心来,莫萱依也陪在一边给她心爱的花草修剪枝叶。
莫道荣虽六十多岁,牙口好的很,最爱吃高甜高糖的东西,尤其是鲜花饼,他这会儿已经嘴里嚼着一个,手里攥着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明恙讲话:“这一路上马车颠的,还不如我自己飞过来。”
天明恙习惯了老丈人一天三顿吹他的天宇道厉害,也不说什么扫兴的话:“这不是飞过来累么?您留点体力,路上还能看山看水,就是萱依,瞧着您在轿子里坐着,也放心。”
莫道荣“嗐”了声:“万一路上飞过来,能碰见小十,还能看看是什么人伤了他。我刚看了他那伤,那不是寻常火烫伤的。”
“红血谷救回来的,估计是场恶战。天城里知道他要回城的人也有不少,南源邻国那边,估计也是纠结,放他回来,手里就没有筹码了。”天明恙搓着指尖的茶渣,面色平静。
莫萱依在窗边摆弄花草,手里抓剪子的那只手顿了顿,眼光流转。
窗外吹来一阵风,木桌上剪落的残叶疏落落地飘散到地上,她抬手让丫鬟不必上前,自己弯下腰小心地一片片拾起。
捡起残叶之时,她看了眼指尖,薄薄的一层灰。
她无声地笑了下,到底还是个孩子,府里没了大人,还是一片鸡飞狗跳,屋里角落根本没有打扫,又是临时装装样子的。
“天禾能把小十从红血谷救出来也不容易,她练的功法不是在火中看不清路吗?她估计也记不得当天的情形了。” 莫道荣是世安堂的上上代堂主,查案子这事在他年轻时几乎是家常便饭,即使到了花甲之年,也对此感兴趣的很,更何况还涉及他亲孙子孙女。
“贺小皇帝那边怎么说?”他阖上眼,往椅背上靠,悠悠地晃着腿。
天明恙端坐起来,略带思索地捋了捋嘴上有些扎的胡子:“盛云当是默许我们查的,邻国若是背后不光不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踩到头上来。该查的要查,不该吃的亏也不能吃。小十回来是件喜事,被当了颗棋子,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
“那就查!”
莫道荣一拳捶上桃木桌,眼神炯炯,气若洪钟。
莫萱依转过身来很大力地朝他们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查吧,我去看看天禾天十。”
“她说你老不死的。”莫道荣抬脚踩上天明恙的鞋面。
“是是是,我老不死的。”
莫萱依让厨房做了三人份的饭菜,冒着热气端到天十屋里,一个丫鬟都没让跟着。
“开门。”果不其然,天十的屋门紧闭,但刚刚明明听见屋里悉悉索索的谈话声,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一秒全停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额,娘。”天十过来开了门,有些尴尬地喊了声娘。
莫萱依见他堵在门口,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只好和他大眼瞪小眼:“不请我进屋吗?”
天十两手慌忙地在扶手上揩了揩,笨拙的样子一点不像是装的:“您……您进。”
“你们屋里就两个人?”莫萱依进了屋,把餐盘放在矮桌上,把屋里打量了个遍。
他们的大堂落了灰,天十的屋里窗明几净的,这些天天禾估计是好好照料了。
天禾忙不迭地接话:“是啊,就我们两个人。”
“可我,打了三碗饭啊。”莫萱依左手勾起右边的宽袖口,掩在嘴边指了指桌上的餐盘。
“你自己不吃啊?”天禾丝毫未觉得不对,她娘不也是人?不得吃饭啊?
莫萱依冷笑一声,抬高了语气:“跟你娘还有必要编瞎话?你娘不吃米饭。”
阮思挑掩在偏屋后边的帘下,听了这话提着帘边弯腰而出:“天夫人好。我是阮思挑。”
“你倒没白交天禾这个朋友。你就在天府正大光明的,不必躲着藏着,也不止我一个知道你还活着。”莫萱依说着不寻常的话,却面色如常,还抬手示意阮思挑坐下。
“娘你怎么知道?”天禾怔愣着坐下,他爹娘去探亲,天城这一边到那一边,消息不至于传得这样快,更何况好多百姓都已接受挑娘已死的事情。
“替你死的那个姑娘,就是娘安排的。”莫萱依垂眸看她一眼。
天禾屏住一口气:“您让她替我的?她事先知道她会死吗?您告诉过她危险吗?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莫萱依截住她的猜测:“她知道。她自愿的。”
天禾倏地落下一颗硕大的泪珠,语气有些愤懑:“她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帮我?是您要挟她?”
莫萱依不动声色:“天府大小姐,不能有闪失。她出生奴族,压抑已久,幻想自由,这是她的机会。”
“什么机会?我只知道活着才有机会。所以那些杀手您早就知道会来,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我有准备,她不一定会死。”天禾语气很激动,她不理解她娘这种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如果预知了危险并且有机会避免,不应该拿无辜的人命去赌。
莫萱依叹了口气:“你以后就会懂的。我先回大堂了,你们吃完收拾好,别总给你爹做表面功夫。”
天禾堵着一口气,半夜练剑捶墙到月亮都落了地,天十点着蜡烛在屋里听她的动静,仿佛看见了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
等声音逐渐消失,他也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和她一院之隔的天禾进了屋,仍无睡意地走来走去,长柄剑被她丢在角落,和衣往床塌上倒去,她的脑海里还在努力回忆那个救她的小娘子的面容。
“对不起啊,我娘护犊心切,让你丢了命。我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不过谢谢你。”
随后,她翻来覆去地叹着气,哀怨地坠入了梦境。
黑暗中一个清脆的声音亮起:“没关系啊……我不怪你……”
这应该不是很可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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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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