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十!”天禾前脚刚落地,就直冲人最多的地方——
其实这府里统共也就三个人,加上天十正好四个。
天十正仰着头和比他坐得略高些的老西爷讲话,听了这声偏头往后看。
哪里找的这花里胡哨的面罩?和天禾浑身的时尚感完全不搭。
联想到一次时装发布会上猎奇的各色穿搭,天十正勾起嘴角待笑,一个球形暗器“呼”地从他眼前飞过。
东影及时横出手来挡住暗器,一大捧水炸在他手心。
“……”东阳憋不住笑,见他哥一脸愠怒,连忙指了指他的黑袍下摆,“你可以擦。”
天禾一把拍上垫了绿桌布的桌子:“老西爷,你把我哥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天十伸出安抚的手想要解释,老西爷捋了捋胡子,先开了口:“这是你兄长?”
天禾观察了天十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挨过毒打的样子,传说老西爷原来西府里也是有很多小厮的,最后都被他折磨走了,只剩下两个武功高强的相依为命的兄弟,这其中折磨的手段不清楚,但是天禾那时候年纪小,大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她对老西爷也有些怕。
“是啊。”但她很会掩饰内心的惧意,越是害怕越要显得有底气。
老西爷缓缓闭上眼又睁开:“那你怎么不叫他哥?”
天禾顿时红了脸,刚刚的确是高喊着天十的大名来的,她平时也没有喊他哥的习惯,被年龄可以做她长辈的老西爷这么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下,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还是泄了气:“刚刚着急就喊他名字了。”
天十及时出声:“是老西爷请我来的。我也正好想问问他关于挑娘的事。”
话说一半,他轻笑一声:“之前我还怀疑老西爷是凶手。”
“噢,他不是凶手。”天禾踱到天十的轮椅后,手搭在扶手上前后动了下轮子。
“你怎么知道?”天十也有些疑惑,他旁敲侧击迂回了几次才搞清楚。
这老西爷怜香惜玉的很,怎么可能舍得杀害挑娘,不仅如此,他还听了个感人的往事。
“死的那个,不是挑娘吧?”老西爷缓缓开口。
是啊,不然还真怀疑你能让这两个兄弟请我到你府里“喝茶”,天禾哼了声。
“不是,是个没见过的小娘子。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你们打算怎么查?对外可要公布挑娘还没死的消息?”老西爷抿了一口茶。
天禾看他一眼,莫名觉得这茶看着很好喝,往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
“不公开。这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只要查到凶手是谁就行了,世安堂那群糊涂蛋要求本来就低。”
天禾喝完那口茶,把杯子往桌上一拍,又扣上天十的轮椅:“走吧哥,回府去,不然还得耽误老西爷这么大把年纪给我们做饭。”
东阳提了两个大冬瓜从旁边屋里走出来,冷漠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那好吧,冬瓜汤也是很清爽的。”天禾已经自动把那两个冬瓜看成了一锅清爽冬瓜汤。
午膳时间,老西爷坐在八仙桌正位,天禾天十坐在东边,东影东阳一人占了一边。
等老西爷先动了汤匙之后,大家也齐齐开动。
天禾最爱的就是汤,浮油浅浅的一层,澄透的冬瓜切得很均匀,她忍不住先喝了一小碗。
没想到这东影东阳看起来长手长脚,一脸冷酷,坐起饭菜来真不赖,炖的汤比莫山的还要醇厚一点。
她胃里满意了,就和老西爷多讨论了一点案情:“您那天只带了一千钱吗?我感觉您这府里没什么需要付月俸的小厮,养这对兄弟也不费事,您那天怎么不争了?”
“比起我这个老头子,思挑应该会想跟女孩一起待着。”老西爷虽然年纪比较大,但是脸上没有那些沟沟壑壑,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显得年轻。
“您还挺怜香惜玉的。可惜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天禾眨巴了两下眼睛。
老西爷抿了下嘴,朝她看了一眼:“该出现的时候她就会出现的。”
“那你们刚刚讲了什么感人的故事?”天禾也想听一听。
老西爷轻笑了声:“也没什么,思挑和我本是同族的,我们族当年四散,本就少人,零落在天城各地,本以为我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乡音,偶然的一次机会,思挑唱了我们著名的乡曲,我年岁已高,老来无事就爱回忆。得知沉歌园有这个赎人的规矩,就想让她能自由自在地住在我这府里,等我死了,这府就归她,这俩兄弟也能照看她,随她再请几个丫鬟,随她嫁不嫁人。”
“您还真伟大。”天禾评价道,这番言论已经让她对老西爷彻底改观。
人嘛,有矛盾都是因为缺少理解和沟通。
她又安慰道:“放心吧,您饮食清淡,作息正常,看着还不到半百,绝对能活到一百岁。”
老西爷捋了捋胡须:“我已经一百零二了。”
“!!!”天禾手里的汤匙应声而落,连忙找补,“那就二百岁!”
“是二百斤的大胖子。”天十跟着添了句。
东影和东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被逗笑了。
天十捻了捻手指,这两兄弟看起来冷漠,但是似乎笑点很低,西府人虽少,但是里边的人绝不冷清,相反,还很有人情味。
饭毕,天禾帮着刷了碗,天十就和老西爷一人一个轮椅坐在溪边吹了会风,天十还念了首现代诗歌给老西爷听。
他学过诗朗诵,念起来抑扬顿挫,重音抓得很准,是潜心和老一辈的艺术家专门学的。
果然老西爷也很喜欢听他这么念,跟着重复了最后几句——
“岁月的溪水边,捡拾起多少闪亮的诗行,如果你要想念我,就望一望天上那闪烁的繁星,有我寻觅你目光。①”
“老西爷你记性不错啊,我念了一遍你就记得差不多了。”
老西爷声音比较厚重,念起诗来别有韵味,似乎掺杂了他自己的情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次思挑。”
天十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您对挑娘真的只是欣赏吗?为何看起来有点奇怪,总觉得眼睛里面不仅仅是一种对乡音的怀念,而是……
不过这些年他变得稳重,在娱乐圈里待久了,自然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有些事情真的不必刨根问底。
他阖上眼,和老西爷一起静静地感受微风拂面的清凉。
下午他和天禾一同去了世安堂,找万征说明了这一天调查的进度,虽说没有进展,但是也排除了一个嫌疑人,万征今天似乎忙着处理别的小偷小摸的事,批文案批得恨不得再长出两只手来,见他们两个,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那个脾气极差,没好气地把调查进度报完,一脸“你看着办”的表情就头疼,更何况这件事上头发了话,不能伤着天府。
万征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自行回家找晚饭吃,明天再继续努力。
天禾立马扭了轮椅,磕磕绊绊地往堂外走,想了想又扭头对着万征坐得很高的方位“喂”了声:“我们三天之内肯定能破的。”
“破破破。”万征挑挑眉,不忍打击她。
晚上回了府,一天没跟着他们兄妹二人活动的莫山还有孤清,总算有点良心做了饭菜,他们四个坐着吃完,饭桌上一点没提有关挑娘的事,吃得那叫一个舒服。
之后天禾把天十推回他自己屋,说莫山洗完碗就来帮他沐浴,然后你就早睡。
她还要出去办点事。
天十又在她飞出去之前扯住了她衣袍下摆:“这么晚你又一个人去哪?”
“私人行程,我们女孩子不能有点自己的秘密吗?”天禾把衣角揪回来,古怪地盯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前边屋顶上跳出了府。
等星星一颗两颗频繁地在夜空中眨眼的时候,天十一眼不眨地盯着天禾蹿出去的那个屋顶,手肘撑在扶手上若有所思。
看着精神很好,其实他已经打了十几个哈欠。
“女孩子家家,怎么总半夜三更一个人在天上蹿。”他不满地伸手赶走脸颊边跃跃欲试的一只蚊子。
天禾喘着气从偏门进了府,孤清站在门边给她挡着门,探头到门外紧张地看了眼左右,确认无异常后才回头小声地问了句:“怎样?”
天禾在黑暗中比了个拳头,表明行动一切顺利。
“太黑了。最近出了命案,开店的早早回了家,灯都不留几个,我真是难辨东西。”
天禾呼呼地控诉着,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我哥他睡了吗?”
“睡了,莫山说给他沐浴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六块腹肌,可白可白了。”孤清笑嘻嘻地凑到天禾耳边,和她分享莫山的描述。
哇!这可厉害了!果然传闻中她哥在南源也跟了厉害师父,也是勤于练功的。
“那行,我也要睡了。明天还得跑。你也睡吧,早饭记得做。”天禾拍了拍孤清的肩膀,往自己的屋蹦跳着去了。
“你去哪了?”
天禾刚要推开门,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呼唤,听着很不耐烦。
“你还没睡啊?”天禾揉了揉脑袋,之前因为在世安堂眯着眼听天十在她身后为她辩解,他的声音由此就记得格外清楚。
一站一坐的,聊天还需要低头,她索性就往台阶上一坐,撑着很沉的脑袋:“对了,你吐了几次血了?这都两天了吧?”
天十呼吸一滞,还好还好,记得已经五次了。
“噗……”好吧,又一次。
天禾连连后退:“噫,你怀里有手帕吗?我帮你擦擦吧。”
天十咳得断断续续,哑着问她:“你晚上去了哪里?”
还真是执着,还不忘了问她去了哪。
天禾叹了口气,正要想点什么搪塞过去。
天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那沉歌园里,是不是还有人在?”
①选自汪国真的《思念》。
我也想喝冬瓜汤!清爽解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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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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