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青春期的少女尤甚。
不让陈月问敏感话题,是不想让李若虚受伤,并不代表她不好奇;宋相川看起来,也藏了不少秘密,画画是一桩,妈妈又是一桩,时晴就更好奇了。
虽说,陈月此时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不要打听别人的家事,但她很了解妈妈的性格,如果打听到什么秘密,肯定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她。
破解相川妈妈的秘密,是指日可待的了;相川画画的原因,兴许和自己差不多,也不必特意留心。
至于李若虚父亲……
时晴相信,如果真的把自己当成好朋友,他是会主动开口的,现在还没到火候。
就这样,一天天百无聊赖的过去了,那李若虚,一直也不肯松口,依旧饰演着小太阳的角色。
时晴不肯正面出击,但一直留心,想要发现蛛丝马迹;但别说李若虚的父亲,就连他那A大美术生的母亲,来得也极少。
一个周末,李若虚的妈妈,依旧没有接送他。
书包没有之前那般鼓了,但看起来还是很重,挂在李若虚的身上,显得他有些单薄。
尽管还是乐呵呵的,时晴还是觉得,他比以前憔悴了。
如果说,原来的他是**点钟的朝阳,生机勃勃,现在的他,呈现出傍晚前的颓势。看似金灿透红,实则暖意寥寥。
“李若虚,我看,阿姨好久没来接你了。”时晴起了个头,“是一直都加班吗?”
“欸……其实,只有上次说是加班,后面几次都说是有事要忙。”一米八的男孩挠了挠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不过,看到今天陈月居然没来接时晴,他很诧异,“阿姨今天居然没来接你?”
时爸爸自从上次匆匆离开,就在A城耽搁了好些时日,忙得昏天黑地,直到今天才返程。时晴提议,一家人去外面大餐一顿,陈月却觉得“没诚意”“不实惠”,坚持要自己下厨。
时晴简单地陈述了情况,对于不能外食这件事充满遗憾。
家餐不如野餐香,上次那顿吮指原味鸡的香气,似乎仍在鼻尖萦绕,叫时晴怀念:“李若虚,上次,还是多亏了你,我才能有肯德基吃!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外面的饭有什么好的?”李若虚不解,“陈阿姨做的饭,难道不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只是,总是同一个口味,再好吃的菜,也会腻的。”时晴从不否认过陈月的厨艺,只是偶尔喜新厌旧。
“时晴,可不是我说你,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李若虚故意靠近了些,突然一巴掌拍在她书包上,吓得她一哆嗦,“要是我妈能像陈阿姨一样,天天亲自下厨,我都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有这么夸张吗?”时晴挑眉,余光扫过李若虚的侧脸,当真有几分羡慕之情,“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这样。”
“时晴,‘你以为’可不一定都是对的。上次陈阿姨在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们自习室有很多同学,和我一样,父母根本没空管他们。”李若虚压低声音,有些严肃,“往你身边人说,那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男生,他的妈妈,不也没给他做饭吗?”
“他啊,那天就是巧合,他才和我们一起吃的。他妈妈都不上班,肯定天天给他做饭啊。”时晴以为李若虚误会了,宋阿姨是家庭主妇,又那么在乎儿子,“他妈妈觉得外面的东西没营养,放学就接回家写作业,基本上不让他在外面吃饭,管得可严了。”
“你确定吗?可是,我在外面吃午饭的时候,经常看见他。”
“你在哪儿吃饭?”
“就是上次那个肯德基附近,我学校就在旁边。”
“可是,我们学校不在这附近啊,哪怕是骑电瓶车过来,也得花十几分钟。”时晴一头雾水,“就算没人给宋相川做饭,他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啊。”
李若虚点点头,表示出对时晴的赞同。
“李若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时晴皱眉,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就是上次,咱们一起吃肯德基之后。每周二、三、四的中午,我基本上都能遇见他。”李若虚望着街边的行道树,他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看一些绿色的东西。
“那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废话啊你!饭点除了吃饭还能干嘛?”李若虚笑着哼了一下。
时晴摸着下巴“啧”了一声。
她可不是明知故问,这肯定不止吃饭那么简单。
她怀疑,宋相川在调查那个“骑车的人”。
“你一个女孩子,你这么关心人家男生干啥?”这不怪李若虚瞎起哄,平日里,时晴很少提男同学的名字,在补习班里,也很少和除他之外的男生交流,“对人家有意思啊?”
不能出卖宋相川的**,时晴只能卯足了劲,狠狠踩了李若虚一脚。
也许躲闪不及,又或许是故意让着她,总之,李若虚结结实实地扛下所有分量,“嗷嗷”地叫出声,依然贫嘴道:“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去你的,不许乱说,被别人听见了,我打死你。”时晴左手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右手朝其后背来了一拳,但她力气小,砸上去就像挠痒痒。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搞清楚了,一定跟你汇报。”李若虚高举双手,摆出投降的样子,回头看着时晴。
她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害羞,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李若虚从兜里掏出包绿色的手帕纸,抽出一张递给她,“别打了,你都累出汗了。”
纸张散发着茉莉清香,像一条看不见的缥缈青烟,悄无声息地钻入时晴的鼻腔。
这使她产生一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是中午太热了。”她故意看了太阳一眼,右手松开李若虚的书包,转而在脸侧扇起风来,又用空着的左手摸了摸左脸,“晒得我脸都发烫。”
接下来的路程里,时晴一会儿摸摸脸颊,一会儿又摸摸额头。见她如此,李若虚开始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两人一问一答,就走到了时晴等车的站牌。说来也巧,二人前脚刚到,后脚车就来了,时晴赶紧随大流上了车。
临窗的地方还有座位,时晴赶忙过去,刚一落座,目光便去找李若虚,见他还伫在那儿,微笑着朝她挥手再见。
时晴刚拉开车窗,想要将手伸出去道别,车身突然启动了。她只好规规矩矩地把手缩在身边,朝他挥手。
时晴一直没有回头,眼看着李若虚的身影变小,渐渐地缩成一个点,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想起来,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
“靠,本来想问问,他妈妈是做什么的,居然给忘了。”时晴骂了一声,平时都是陈月接送她,难得像今天这样,有单独和李若虚长时间独处的机会,“我今天怎么不在状态呢?”
****
刚到门口,时晴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还听见了爸爸的声音。
由于工作繁忙,爸爸很少有机会在家吃午饭。
时晴忘带钥匙,只好敲门。
来开门的是时爸爸,衣服还没换,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疲惫,似乎是刚到家。见到女儿,脸上露出笑容:“时晴啊,爸爸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
“嘘……”时爸爸扭头望向厨房,抽油烟机依然呼呼作响,在确定陈月不会突然出来后,他才压低声音说,“是马克笔。藏在爸爸车上,回头你拿了藏好,直接带学校去。”
“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这个啦!”时晴欣喜若狂,但很疑惑。爸爸平时出差,也会带些礼物回来,但大多是当地特产,画具嘛,还是头一回。
-
“其实,是你宋叔叔想带给相川的。他说,这是限量纪念版,是一个朋友送的,那个朋友送了两套,宋叔叔准备给你们一人一套。”
时爸爸是知道,宋相川不被允许画画的,自己又沾了他的光,于是时晴眼珠一转,小声问,“我把另一套也偷偷带到学校去,不让宋阿姨发现?”
“女儿办事,我放心!”时爸爸扬起大拇指,去房间换了身衣服,便自觉走向厨房,给陈月打下手。
爸爸在私下里支持时晴画画,这让她非常高兴,现在只缺一个契机,让妈妈松口,她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陈月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除了时晴最爱的虾仁抱蛋,其他菜,都是按照时爸爸的口味来的。
“妈,你好偏心啊!怎么全是爸爸爱吃的?”时爸爸也喜欢吃虾仁抱蛋,所以这话没问题。
“嘿,你个小东西,平时哪顿没烧你爱吃的?”陈月眼一瞪,语气上扬,被女儿说得有些委屈。可是,看到时爸爸在旁边止不住笑,又恢复了沉静,“爸爸出差辛苦了,这顿饭是给他接风洗尘的。”
时晴本就是贫嘴,没有任何恶意,没想到,陈月会有这么大反应,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见状,不善言辞的时爸爸开始打圆场,说了些在A城的见闻。
提到A城,就不能不提到A大,更何况,宋爸爸就是在A大任职。
想起宋家最近的事,那就不得不问问男主人的情况。
陈月问道:“那你和老宋见面了没有?”
“当然,老宋刚好忙完论文,就来找我吃了顿饭。”
时爸爸工作繁忙,出差期间,几乎连周末也连轴转。绞尽脑汁,才设法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抽出空来,和这位昔日老友小酌一回。
中年男人的聚会,一般是聊聊近况、谈谈孩子,再回忆回忆曾经的意气风发。但是,时宋家的两位男主人,并非这种脾性。
虽然,两位女主人在暗中较劲,可他们看得很开,这一点,从他们对孩子的教育便可见一斑;自时爸爸去A大做教授后,两位发小便是聚少离多,即使见面,也多是两家人齐聚一堂,而不是两个男人的单独对话。
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老宋会和他说些什么呢?
奔波在路上的时爸爸,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忙碌了一天,大脑实在是转不动了。只要不是工作,聊什么都行。
两人先是互道辛苦,接着又聊起孩子。
宋爸爸依旧不满意妻子的教育方式,认为是扼杀宋相川的天性,依然支持儿子的绘画梦,但又不愿再和妻子发生争执,只能在A城给儿子默默加油。
时爸爸深表认同:“时晴那丫头也喜欢画画!可陈月吧,总觉得那是不务正业,不如读书强。”
宋爸爸无奈叹息:“老时啊,我懂你!可咱们也得支持贤内助的工作,她们操心孩子,可比我们辛苦多了!”
对他的心思,时爸爸门清。
老宋常年以工作为由,非节假日不回B城的家,对宋相川的教育,基本处于甩手掌柜的状态,尤其是自那次和妻子发生争执后,管得更少了。
聚少离多、夫妻矛盾、教育冲突,简直是婚姻问题的前奏。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次争吵前,老宋对宋相川的美术教育,一直处于积极争取的态度,但自那次争吵后,直接就做甩手掌柜——彻底不管了,全由宋妈妈支配。
从前,他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择日不如撞日,趁着酒意,不如试试。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