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临自然也知道这条山路最近闹山贼,但他府上的家丁对武艺也是一窍不通,他反而考虑到了万一遇上山贼,家丁的慌乱会导致更乱的局面,甚至乱了自己阵脚,有家丁受伤或者……
到时候他更难控制局面,推算了一下,风险比自己独身前往还要大。
也有人提议过请保镖,但他不放心,若是保镖见他家底雄厚起了坏主意,和山贼联合起来更麻烦,到时候他也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计算过种种情况后,出发前他到药店买了些药。
想到药效终归还是要有些时间才能发挥药效,突然遇上山贼拦路总不能一把药粉就这么洒过去,然后呆等着药过段时间发挥作用吧?他一个手无寸铁之人,这段时间怕是够他死去的魂魄都再入轮回了。
因此,他还另买了一些催发药效的药粉。
考虑到他本身的身体素质,只需要一个习武的山贼就能把他解决,若是药粉不能解决全部山贼,被解决的就只能是他自己——所以,遇上不止一个山贼的话,得让他们集中起来,最好是集中在自己身边,降低他们的警惕,洒药粉就容易多了。
然而,谨慎起见,沐临还留了个心眼,自己先服下了解药,然后在外衣上涂了一层催发药效的药。
既然这次遇到的山贼靠他的口舌解决不了,就只好牺牲这件外套了。
虽然也算不上“牺牲”,这件外套也不过是被许多山贼上手摸过,最后还摔地上,但看起来洗洗还是能用的,然而这位大老爷就是满目嫌弃……
不过,这场博弈的代价不仅仅是这一件外套——方才就在烟雾出来的一刹那,有山贼意识到中计后马上就是一刀劈过来,还好因为药效作用,力度并不大,沐临下意识就往后退开,最终只是在他的手腕处留下了一道差不多有一指长的刀口,他手腕上的棉质护腕破开了,那刀口深度能让棉质护腕的一角都陷进去。
当然,因为沐临的袖子长,凛锋寒那个高处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是毫发无损地解决了拦路山贼,令他不禁地去想,其实人家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武功。
差不多入夜的时候,本来走在山路上的沐临,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走到路边,捡起了一块木头,然后靠在树下,拿出了雕刻刀,专心地雕起木头来,看那模样,那副姿态,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他的艺术当中……
凛锋寒就坐在这棵树上,那张冰山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连同看沐临的眼神都趋向于看怪物的眼神:这山路很可能不止一波山贼,这位大艺术家怎么看着就像是沿途看到一件好木,就来了兴致,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甚至就这么任性地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雕刻了起来!?
而且,凛锋寒看着沐临手上正在雕的东西,那形状怎的就越看越奇怪,像是……一个人头!
凛锋寒默默了抹了把汗,这大晚上的,原来沐家老爷还有这等爱好。
沐临不出一会儿功夫便雕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出来,然后就折起袖子,手腕处的刀口已经结痂了。
下一刻,他的雕刻刀刀锋一转,利索地就沿着痂割开,手上立刻就涌出了鲜血。
随后,沐临用另一只手,蘸了血,胡乱地在脸上摸了把,又再蘸点涂在人头木雕上,再直接就把伤口的血擦在箱子上,直到血液凝固,箱身上已是血迹斑斑了。
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后,沐临背起箱子,双手捧着木雕人头,抬眼映入清冷月色。
坐在树上的凛锋寒虽然很惊讶为什么沐临雕完木头了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怀疑是不是入夜了光线不好,被刻刀划到了?但也不至于满脸都是……可眼看沐临已经要走远了,凛锋寒也没多想,就继续悄悄地跟上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不久后,沐临又遇上了一波山贼,在树上的凛锋寒就着火把数目数了数,约莫有十来个山贼吧!
但当这些山贼举起火把后,火光照亮了沐临的模样,那本应是一张精致的面容,可此时额前散落着长长的刘海,白皙的肌肤,如同深渊的眼眸,脸上还带着刺眼的血污,又以及他手捧的“人头”,那眼睛似睁非睁的,还沾着血……
“哇啊啊啊啊!啊!”顿时,山贼们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直接绕开沐临就跑,还有一两个尚存一点理智的还回眼看了一下沐临背上的箱子,同样的带着血——“嘣!”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溃,顿时没命似地逃跑,一时间,这条山路间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惨叫、哀嚎声:
“救命!撞鬼啦!”
“杀人啦!”
“鬼啊!”
诸如此类,此起彼落。
沐临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进着。
凛锋寒回头看了一眼,山贼们都跑没影了,不禁鄙视了一眼,他做捕头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般被吓破胆的山贼,这些人也太给山贼界丢脸了。
眼看沐临又要走远,凛锋寒又悄咪咪地跟上去。
直到两个人走到天亮了,山林的枝叶间漏着点点黎明的晨光,点点缀在沐临散落的长发上,宛如初见时那般柔和,凛锋寒有那么一瞬间,怔住了。
下一刻,沐临马上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过了身来,抬眼望向上方的青翠枝叶——可凛锋寒反应迅速地藏了起来。
随后,沐临便继续往前,凛锋寒当下松了一口气,接着跟上。
可他没想到,跟着跟着,沐临就开口了:“凛捕头。”
“……”被识穿的凛锋寒一跃下树,呆呆地站在沐临面前,有点尴尬。
“凛捕头,我在这里跟你明说了吧。”沐临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陈述事实的语气:“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根本没打算救你,你也不必把我视为恩人要做什么报恩。”说罢,沐临直接从凛锋寒肩旁走过,仍是那一贯冷淡的声线,冷漠得疏离,甚至头也没回:“所以,你也不必再跟着我。”
冷漠疏离的声音随着主人的渐行渐远而渐渐飘远。
直到尾音都完全消失不能听闻了,待在原地的凛锋寒才猛然转身,但此处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他终归还是被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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