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客栈又是吵吵闹闹的。
我揉了揉眼睛,走出去扶栏边探头下去瞅瞅,只见楼下已经差不多满座了,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事情,我听了许久才从这杂乱的讨论声中梳理出了个脉络来。
原来是东北的侯爷在前天来了雁归城,而侯爷家少爷昨天微服出巡,偶然往展翠楼一探,只见一身纱衣的沈摇光在池中舞台里翩翩起舞,可谓是惊鸿一瞥,那小少爷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就领了一队人马上沈府提亲。
这侯家是皇族,可谓有权有势,与沈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沈家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也算攀上了皇亲国戚,可享用无尽富贵荣华,这理应是桩好事。然而,沈家千金一向我行我素,以较委婉的方式拒绝了侯少爷,说是不能只凭一面之缘而论终身大事,但顾及侯家颜面,收了礼物,也回赠了价值相约的礼物,偏偏沈家老爷特别宠他家千金,也没再三考虑就顺了她的意愿。
不过,侯少爷被拒绝后,倒也没太激动,而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向沈家道了歉表示自己不该对终身大事轻易下决定,是他太过冲动,打扰了沈家,和沈摇光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于是,现在在座的很多人都在讨论沈家可惜了一个攀上皇亲国戚的机会。
“人家盼了一辈子也求不来的机会,居然都没把握住!”
“沈老爷也太宠女儿了!”
“这姑娘没远见啊!到时候一定后悔……”
“诶我觉得不一定吧!或许人家沈小姐有心上人了呢!嫁给不喜欢的人才会后悔吧!”
“要什么白月光朱砂痣!要老娘选的话,老娘肯定要钱……”
……
说实话沈家的事我也没什么兴趣的——要不是在我听了会儿八卦就想下楼吃东西时,一个人挡在了我面前的话:
我眼前的这个人长得挺干净秀气的,身着一袭浅紫橙边的衣服,一副书生打扮,高高瘦瘦的虽是系着头巾,但看上去很像女孩子。
“你好,有什么事吗?”我冲她笑了笑。
对方却有点紧张地,颤抖着手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侠士可愿来沈府一趟?”
“沈府?可是巡按打人的府邸?”我问。
对方点点头,还向我伸出手,示意要带我去。
要是我没眼花的话,纸条上的可是问句啊?我这不还没同意呢?这就伸手过来要带我走……算了,我看他的手要是这么滞留在半空也挺尴尬的,脸颊都微微发红,一副怯弱模样,实在于心不忍,还是把手搭了上去,朝他笑了笑,当是同意了。
不过他的手也软软的,真的感觉像女孩子。
于是,我就这么被拐到了沈巡按的府邸。
迎接我的是沈家大小姐,沈摇光。她今日涂的是淡妆,与舞台上的明艳不同,只是抹了一层淡淡的橙色眼影,不过她一身紫衣上的金丝绒在阳光下闪烁着,也衬得人神采飞扬。
她见到我们后,马上就对带我过来的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辛苦你啦,小琳~”
小琳便露出了笑容:“不辛苦不辛苦!只是女扮男装有点不习惯。”
……所以她就这么在我面前说出来了真相?
“啊,这位侠士怎么称呼?”沈摇光看向我道。
“我姓顾,叫顾青砚。”我笑了笑。
“那可以叫你顾大侠……诶不对,你看起来比我要小啊?”沈摇光眨了眨眼睛,“小兄弟十六了吗?”
“……我十七了。”我无奈地笑笑,“叫我青砚就好了。”
“嗯,好的。你是从外地来的吗?”
“是的。”我点点头,“沈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让小琳出去找找外地的侠客过来,然后她就恰巧选中了你 你能帮我们捉拿夜盗江怀月吗?”沈摇光的语气一下子就沉了几分,“本地的侠客几乎都捉不到他,我这一个月都在请人捉他,都没人能成功。”
“……我想我没这个本事。”我摇了摇头,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接着,沈摇光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眉头微锁,头都要耷拉下来的模样,我看着有点不忍心——“我或许可以跟我的大师兄商量一下?”
……
“就你会给我找事。”大师兄听完后,差点没有一拳往我脑壳上招呼——不过话是这么说,他到底是舍不得打朝他卖萌的亲师弟的。
就这样,我把大师兄他们全拐来沈府了。
“沈小姐,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捉拿夜盗?他是个侠盗啊!”师姐问。
“是因为不久后的盛宴?要确保来参加的商家财产安全,而沈家是负责方之一吗?”大师兄问。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次江怀月的目标是电石陨铁。”沈摇光神情严肃,“电石陨铁是上古的珍稀材料,据说它浑身墨色,偶有电光流窜,用来制成刀剑,被伤到的人如遭雷击,若不能及时治理,三日内必死无疑,若刺中要害,更是一击毙命。”
“若是让夜盗拿到了它,怕是会出人命的。”小琳说,“这个陨铁就因为太危险,一直存放在官衙里,由武艺高强的官人把守。”
“只不过,最近他们发现官衙里的通道被留下了记号。”沈摇光面露担忧之色,“只怕官府守不住——所以,你们能帮忙捉拿江怀月吗?要多少赏金我都可以给。”
“早听闻夜盗江怀月身手非凡,轻功的造诣,当今怕是无人可及吧?”大师兄说,“这忙啊,就是我们想帮,也未必帮得上呀。”
“这……”沈摇光还没想好劝说的言辞,忽地,一把突兀的东北糙汉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你们想喝点什么?”那个外貌与声音完全不符的小伙端着茶水过来了。
“江!日!出!”沈摇光马上就绷不住了,秀眉一皱,颇为不满地:“你打断我们说话就算了,你说话还说得那么好笑!”
“江……日出?”我好奇地看向他。
“江旭。”他严肃地。
“旭不就是日出的意思吗?你说的。”沈摇光笑道。
江旭:“……”
“对了,”师姐喝了口茶后,好奇地看了看江旭和沈摇光,“那天展翠楼的演出上,江大哥怎么没担当个琴师什么的,长得这么帅,肯定有更多人捧场。”
可随即,江旭和沈摇光沉默了……
这时,一旁的一个男仆人小声地跟我们说:“江日出的乐感超烂的,让他弹琴,会死人的!”
“江日出乐感才不烂!”沈摇光反驳道,“日出,你唱个歌?”
江旭点点头,开了口——
怎么说呢,那种东北纯爷们豪壮的唱腔?他唱的是《采玉歌》“采玉采玉须水碧”,但他愣是唱成了:
“菜鱼菜鱼许随笔~”
一开口,我们全场安静了。
更要命的是他唱来唱去就那一句歌词:
“菜鱼菜鱼许随笔~”
“菜鱼菜鱼许随笔~”
“菜鱼菜鱼许随劈~”
……唱得我好想吃酸菜鱼。
“有人唱歌比你还神奇。”我不禁小声地戳了戳卜渊。
“我唱得明明很好听嘛!”卜渊不服地鼓了鼓腮帮子。
也是,至少卜渊唱歌还是好听的,就是歌词很迷。眼下的这位江旭,词是没有问题了,可这唱起来,完全就是魔音灌耳:
“菜鱼菜鱼须碎劈~”
我真的好想吃酸菜鱼了!?
这魔音反复吟唱了十几遍后,仿佛无辜躺枪无数次的二师兄终于忍不住要去纠正他:“那个字念‘玉’,不是‘鱼’……”
“菜玉菜鱼须随笔~”
“……”这时,我惊讶地看着平日里脾气很好的二师兄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了这魔音的持续灌输:“你只要不唱歌,我帮你们捉夜盗。”
很好,魔音总算停了。
“雁归城那么大,上哪捉?”卜渊便问。
“……”二师兄一想也是,便看向沈摇光:“夜盗长什么样?”
“城门区有通缉令,上面有他的画像。”沈摇光道。
“……???”
“唔,我有个主意。”师姐开口道,“赶在夜盗之前把那什么电什么陨铁拿了可以不?”
下一刻,大师兄和卜渊纷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她,但只有一瞬间,大师兄就看向二师兄表示这个方法可以。
随即,二师兄便出去了。
既然这个方法可以,那他们刚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奇怪,但想到他们既然选择用眼神交流,那我也就不在沈府里问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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