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天气还不错，但我们却睡不着。

“哎我说，那个甲天下是之前旋风寨的人吗？”卜渊靠在床头上，托着腮，“我记得他被我几剑打跑了的啊？还这么能搞事？”

“我听说甲天下是当年旋风寨的风云人物，武艺高强，擅于用毒。”张潋即便是坐在床上也坐得端正，“只不过，近来几乎听不到他的消息。”

“还风云人物？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卜渊说，“话说他长什么样子来着？”

“……”师姐想了想，道：“长得没大师兄帅，没二师兄漂亮。”

“……这个……还是等于没说吧？”卜渊有些无语地。

“我记得他修的是掌劲，可以凝聚出来黑龙。”我回忆了一阵子后，说，“还是挺厉害的。”

“哦……”卜渊闻言点了点头，鼓了鼓腮帮子思索了一阵子，却好像还是想象不来，而后，他换了个……奇怪的问题：“甲天下男的女的啊？”

“男！”师姐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敢情你连他的性别都忘了啊！？那个人也不是漂亮得让人难以确认性别的类型吧！？”

“喔也对啊，还没我家美人漂亮呢！”

师姐：“……”

我：“……”

张潋思索了一阵，低声问了句：“其实为什么要用‘漂亮’来形容……”

“因为这是事实啊！”卜渊倒是理直气壮，“我家美人从小就跟瓷娃娃一样漂亮……”

卜渊还没说完，师姐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肤浅！”

“嘿嘿，倒也说不上是肤浅啦！”卜渊笑道，“我又不是只看脸的！”

之后，他竟说起了二师兄的往事——一些二师兄本人一个字都不跟我们提起的故事。

许多年前，卜渊还处于被追杀而流亡的日子，那时候正至中原，对他而言又是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偏偏追杀他的那帮人又追来了，慌乱间他和张潋走散，他的兄弟们也因此分开了两拨。

卜渊几乎找遍整个城镇也找不到张潋，心里早已是方寸大乱，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转眼仇家又追来了，搏斗了好一会儿，卜渊终是寡不敌众，只拖了两个兄弟突围而出，其余十余人全数被俘。

就在卜渊急得在地面上绕了几个圈，差点泄气时，他想到了之前认识的朋友——在中原的吧？他想着，几乎挠破头皮才想出那个朋友所在的门派名字，绿苑。

虽然……好像……只见过那么两三次？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卜渊想了想，反正也就试一试嘛，人家不帮忙也没什么，自己脸皮厚度够健康的，承受得住！

于是，他着手就写了封信，亲自拖上那两个兄弟连夜赶到绛湖，再花上个时辰找到了绿苑，把信递给了当时当值苑门看守的人。

“呃……那个，我是你们门派里一个人的旧识，我叫卜渊。”卜渊露出无害的灿烂笑容。

“……你找谁？”当值的人和他年纪相若，十多岁的少年模样，着一身白衣。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卜渊试图努力地回想起那位朋友，但也只隐隐约约地记得他小时候那和瓷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容，“呃，大概是像瓷娃娃一样漂亮的人？”说着，他留意到对方的长相，明明是个少年，但要形容的话，用形容少女的漂亮比形容少年的俊朗要来得合适，有点……像瓷娃娃？

“唔，大概、跟你一样漂亮的吧……”

“……哦。”对方闻言后，沉默了一阵子，直接就把信打开来看了……看完后，抬眼看向卜渊：“你是……”

卜渊顿时就醒觉了什么：“诶诶！对对，是我……”

“谁啊？”

“……”

“明明只见过一两次，甚至都忘记我是谁了，但听完我的处境后，他还是毫无犹豫的就答应了帮我！”卜渊回忆着的时候，连嘴角禁不住地上扬。

“后来呢？”我和师姐不由地越凑越近，一副期待的表情看着他。

“……嘿~你们师兄的事，还要听我来讲的嘛？”卜渊歪了歪头，笑道。

“我们师兄会跟我们说才奇怪了！”我们异口同声地。

“好叭~之后我就很顺利地把你们师兄拐走……咳，是邀请他到那个城镇上，一起想想办法。他们人多，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兄弟捉去哪了，就算多个人帮忙也没什么头绪，然后你们师兄居然说要去城镇里兜一圈看看情况，可那城镇可多大啊！没两三个时辰都走不完的，更何况是边走边察看呢！”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师兄那会儿轻功就超好了！”师姐说。

“可要是这城镇很大的话，就算用轻功也会很累人吧？”我说。

“对啊，就是说呀！”卜渊说，“我当时就是不可置信的！”

我：“然后呢？”

“然后他就回了我一句‘一个时辰就好。’，可把我给震撼的，再之后他就带我到驿站旁边的一个地方，我才知道那里还有个水岸边的交通船，我们跟船夫说了好了想环游城内水路一圈就上船了。那里的水路很窄，但是很长，弯弯曲曲的穿梭在不同街道中间，我坐在船上就可以看到两边岸上的街景了，能看到的比我想象的还多！那个水路就是在两条街道中间穿梭的，耗时比走岸上短了有一倍了吧！我们坐在船上很快就把这城镇看了个遍了。”

“之后，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他就问我是想救人还是把我的仇家也解决了，我当时想的是能解决是最好的，不过眼下就我们几个人，还是救人为上叭！接着他就带我们到城东区里，找到了关押我兄弟的基地，这找得可太准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仇家的基地可是在西城区的！”

“那地方的看守可多了，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放倒他们，我就想着这下没问题了吧——哪知道里边都是机关，密密麻麻的，我一个没留神就碰到了，然后那些机关就‘嗖嗖’地飞速运转，我就只能狼狈地跑出来了。”卜渊说着，挠了挠他的马尾，“那时候我跑太急了还没留意到你们师兄……”

“……我能打他么？”师姐看向我道。

“……”而后，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别激动啊！我发现之后就马上冲回去啦！”卜渊忙解释道，“然后我就看见他在用剑在砍那些机关，我也就帮着一起砍啦！”

“虽然……最后砍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砍到那些人都回来了，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师兄就让我去引开他们嘛，我就听话地去了，就随便骂了几句扑街粉肠，他们就生气地都追我而去了。”卜渊说着，觉得有些口干了，刚伸手要去抓旁边桌上的茶杯，但在此之前，张潋已经倒好一满杯热茶递了过去，“那些放凉了的，喝了不好，等下我再去热一下吧？”

“好啊，谢谢老张！”卜渊笑道。

“扑街粉肠是什么来的？”师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跟日仙人板板一个意思吗？”

“……差不多吧。”张潋也给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笑道：“好孩子不要学。”

随即，我见张潋又打算倒茶的架势，我忙摆了摆手：“我不用啦，我大晚上的喝了茶会睡不着。”

“哎你们不知道啊，那些人也超难缠的！追着我绕了这个东城区整整一圈！我脱身时天都要黑了！”卜渊喝了茶后，继续道，“不过，在我回去的时候，遇到了老张，再然后，我就看到了已经回来的兄弟们在欢迎我回来，他们都安然无恙的！”

师姐：“那些被关着的也都回来啦？”

“是啊，回来啦！”卜渊点点头，“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师兄还会破解机关阵法那么厉害的，想去请教一下呢！”

师姐：“然后呢！？他真的会嘛！？”

“然后他就回了我四个字。”

“啥？”

“用剑砍啊。”

“……”师姐愣了一会儿，才问了句：“所以就这么头铁的砍了一下午吗？”

“……应该是吧。”卜渊说，“不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个。”

“——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我就建议我们在这城镇找家客栈住一晚上。本来定的房间就是兄弟们几个几个的一间房，然后考虑到你们师兄跟我们不熟嘛，就自己一间了。定好房间后，我和兄弟们聊了一会儿，就感觉你们师兄跟我们又不熟，大老远的跑来帮我，冷落了他说不过去嘛！所以我就过去他房间找他了，想着跟他也聊聊天的。就在我推开房门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些机关到底有多狠啊！原来在他那身白衣下是一道又一道红的口子，他就挽起衣袖，嘴里叼着绷带，借着那点都算不上明亮的火光，一圈一圈地缠着手上的伤口，但他发现我进来的一瞬间，马上就匆匆打了个结放下袖子，还当场就扔了绷带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卜渊说着的时候，嘴角都禁不住地上扬，“真不知道到底在逞个什么能！”

“好嘛，然后我就走过去跟他说，我帮你上药啊？看他不说话，好一会儿都没理我，但也没拒绝，我就当他默许啦，捡起来被他扔在地上的白绷带给他包扎……唔，就处理完伤口的时候，他忽然就向我笑了！还跟我说‘谢谢’！哇，借着那烛火啊我发现他笑起来真的特别特别好看，那双眼睛特别清澈，还有一对卧蚕鼓起来！太可爱了吧……”

他一边说着，嘴角都不住地咧开笑了，连眉眼间都带着满溢的笑意，“然后我就沦陷了……”

“……说了那么久，你不还是个肤浅的看脸的！”师姐扶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