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太阳将至下山时出发,来到东城区时夜幕已经覆盖了整座城市,街边店铺亮起了暖黄的灯火。
悦来酒店门前晃着橙红的大灯笼,灯笼里的火光正照出上方牌匾的金漆“悦来酒店”四个字。
“这家酒店名气大么?”我走近时不禁地想,这个时间应该是饭点了,可这家酒店从门前望进去,并没有几个人。
“名气不大的话不是更可疑吗?”大师兄低声在我耳边道,“各种方面上。”
我转头看他,只见那双丹凤眼里嵌入了这城中夜色,我似乎也懂得了他在怀疑些什么。
“走吧,进去看看。”大师兄说罢,拉上我走进了酒店大门。
“两位请坐呀!”进门后,原来趴在桌上发呆的店小二马上就精神起来了,我看着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飞到了我们身前——
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这个酒店不能说是没几个人,而是压根儿就只有我俩前来光顾。
别是个有名的黑店吧?
“喔,是这样的,昨晚上有个人来砸场子咧,以致于现在这个点都没有人敢来……”店小二看出我们的疑惑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客观您请放心,那砸场子的不会来的!诶,真是的,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哎,一进来一言不合的就打人了!”他边擦着桌子边抱怨似地,“看起来还挺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暴脾气……”
很快,店小二擦完桌子,给我们倒好了热茶,递了餐牌后,应他掌柜的召唤,几个快步地就过去了。
我反复看了几遍菜单,都是些寻常菜式,没什么可疑之处。
于是,在店小二再把茶端上来后,大师兄便直接问他昨晚的打斗是怎样的情况:“昨晚你们酒店打得多激烈啊?到现在也只有我们不知情的才来光顾的一桌客人?”
小二许是见着反正也没客人了,干脆就和我们唠嗑了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哇!这打得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得见!”
“这么厉害!?”我惊讶地,心想二师兄那会儿说好的没有出剑呢?这听上去都像是要赤手空拳拆了人家的店吧!?
“可不是嘛!昨天晚上来了个漂亮的大姑娘,来喝酒,上头了,就和邻桌的几个老爷们儿划拳嘛,几个人正高兴着呢,忽然就杀进来一穿得个一身白的大哥,喝了口酒就直接掀桌子打人了!”店小二忿忿地,“我们酒店的酒有那么难喝吗!至于打人吗!”
“……”我觉得这位兄弟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迷?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还在这迷之关注点上杠上了:“我拿壶酒给你们尝尝,客观你们可要给我评评理啊,我们酒店的酒有那么差吗!”说着,他就去拎了壶酒过来,说是送我们的,不要钱,就想评个理。
于是,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我,默默地就把酒推给了大师兄。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要是直到他才喝那么几口就醉了的话,说什么我都会阻止他的:
大师兄才喝了两口,脸上就浮上了浅浅的红,“这酒有点厉害啊……”他说罢,却好像要在求证些什么似的,又灌了一口,“嗯,有点奇怪?”
此时,我看他的眼神都有点飘了,不禁低声跟他说:“那你还喝啊?你就不怕下药了?”
没想到这货闻言后立刻就是一口酒喷了出来!毫无形象不说,他还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像组织完语句似的,开口前还看了看周围,确定店小二已经过去掌柜的那儿后,低声地跟我说:“不是……我说,你想的什么?给我下药,图的什么啊!?又没财又没色的。”
“……”有道理。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可这也并不代表我就这么同意了他继续喝了啊——语毕,大师兄好像执着于要喝出个什么乾坤来似的,又灌了一口。
“真的有点奇怪,可我说不上来。”说罢,他又灌了一口——然后毫不意外地整个人倒桌子上了。
“……”我用了挺长时间才缓过神来,他口中的“奇怪”感觉怕不只是喝醉了而已吧……
回过神来后,我看着这位倒在桌子上的,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的所谓门派老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有毒。
我无奈地结了账,开始思考我该怎么把这个有毒的人扛回去的问题。
在西雪岭的时候我已经体验过他的分量了,就算我扛得起来也很难一路走回去吧?我试着把人扛起来,果不其然,整堵墙压在身上似的,关键是他人还长得高,真的难背!
于是我先把人放了下来,盯着他开始思考该用什么姿势把人弄回去……而就在我发愁的时候,忽地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呼唤我的声音:“青砚?”
依旧是熟悉的清冷声线,我惊喜地一回头,黑夜的长街上走来一个清瘦的白衣人,带着皎洁的月光而来,让我看到了希望:“二师兄?”
“师兄你来得正好,大师兄喝了几口酒就倒了,我正想着怎么把他给弄回去。”我用一种看救星的目光看着二师兄。
可我没想到的是二师兄的关注点也很迷:“几口酒就倒?不像他的风格,什么酒这么厉害?”随即他竟迷之执念地拿起了大师兄搁在桌上的拿壶酒,尝了一口。
“有点厉害。”然后得出了结论。
顿时,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二师兄似乎也想在这酒里找出个什么乾坤来似的,又喝了一口。
“有点不对劲。”他说。
……这路线怎么跟大师兄那么像!?我开始荒了,忙劝阻道:“别喝了啊……”
“一两口没事的。”没想到这人居然开始犯倔了,在我慌乱的“你可别也醉了,我还指望你抬他回去的!”“你再喝倒了叫我怎么办!?”“不要又让我做这种大师兄和二师兄都醉了我扛谁的送命题啊!”等等一连串的话语劝阻之下,他还是顽强地连喝了三口。
不过他比大师兄好点,他在醉意上脑前找出了酒里的“不对劲”来:
“下药了。”二师兄顽强地说完这个结论后,沉默了——默默地坐到椅子上,似乎试图缓缓酒劲。
但我看这情况,似乎他没能成功,我也担忧地坐了下来,不安地紧盯着他,只见他原本像纸一样白的脸迅速就被粉红爬满。
“你……还好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可他回头看我时,那双桃花眼的侧边都染上了绯色,名副其实的如桃花瓣一样。
这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绿苑这个神奇的门派,不仅是大师兄,连二师兄也是有毒的。
当下,我又面临了一个难题:两个师兄都醉了,扛谁回去?
“你扛他吧……”二师兄用他仅余的意识,伸手来拽了拽我的衣袖,“我长得比较安全。”
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我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清醒了——什么叫他长得比较安全!?他是对长得安全有什么误解还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什么误解?
如果说大师兄都算纸片身板的话,他就比纸片还纸片,怎么看也不比大师兄安全多少啊!?
此时他脸上白里透红的,比平时还好看不少,那双清亮的眼眸此刻许是努力睁开般半眯着,还显得几分迷离,眼底那对卧蚕若隐若现的。
我感觉他把一身的飘飘仙气喝没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很容易被拐骗的那一类。
——嗯,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瞥见不远处那店小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们这里,我当机立断地就立刻抱起二师兄就走。
“师兄怎么办?”走了一会儿,二师兄才反应过来挣了一下,“你不扛他?”
“他长得比你安全。”我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良久,他才回应道,“我是说,我比他安全。”
“……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难道不是同一个意思!?”绕来绕去我还是无法理解这个醉鬼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儿,权当他的逻辑都被酒精腐蚀掉了,也就不和他争辩了,只想着赶紧把人抱回去,看看卜渊在不在,让他来帮忙把另一个醉鬼给扛回来。
然而,就算我不搭理这个毫无逻辑的醉鬼了,这醉鬼过了一会儿,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这么抱?”
……好问题,我愣了愣,竟是一时半会儿真的不知道作何回答。
“大概,比较顺手?”我说。
“……”
“唔,尤其是你这种长得不安全的人,就适合这么抱。”我便顺势扯了几句,好让他意识到到底什么叫“长得安全”。
然而,这醉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信。”
是吧,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无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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